【题解】鲁是周公旦的封国，在今山东泰山之阳，都曲阜，是西周武王所封的大国之一。周公旦留佐武王，由其子伯禽就封。周公旦制礼作乐，故其子伯禽在鲁推行典型的西周文化礼乐，使得鲁国政治保守，春秋时日渐衰微；但鲁又得益于周礼文化的维系，传国世系不绝如缕，直到战国后期大一统来临的前夜才为楚所并。《鲁周公世家》重笔写周公佐周的功绩，对《春秋》所载十二公记载亦详，突出了礼乐崩坏，伦理堕废的历史过程，揭示历史变迁的轨迹。比《左传》简略而明晰。鲁公伯禽于周武王十二年（前1065年）就封，三十四传，至顷公仇二十四年（前249）并于楚，享国817年。世系承传如次：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①。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②，异于群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辅翼武王③，用事居多④。武王九年，东伐至盟津，周公辅行。十一年，伐纣，至牧野，周公佐武王，作《牧誓》⑤。破殷，入商宫。已杀纣，周公把大钺，召公把小钺，以夹武王⑥，衅社⑦，告纣之罪于天，及殷民。释箕子之囚。封纣子武庚禄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续殷祀。遍封功臣同姓戚者，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⑧，是为鲁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注释】①周公旦：周公名旦，又称叔旦，周武王之弟，辅佐武王灭商建周，武王死后，又辅佐成王巩固周朝，制礼作乐，是西周初的杰出政治家。周：西周发祥地周原，在陕西岐山之阳，本为太王居地，西周建国后为周公之采邑，故姬旦称周公。周武王：西周开国君主，文王之子名发。公元前1046年灭商，为天子四年，公元前1043年去世。②笃仁：忠诚于仁义。笃，诚笃。③辅翼：辅佐。④用事：处理政务。⑤《牧誓》：今文《尚书》篇名，为武王伐纣，陈兵牧野时的誓师之辞。⑥夹武王：在左右护卫武王。⑦衅社：以血牲祭社。⑧少昊：传说中东夷的首领。虚：通“墟”，旧址。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①，武王有疾，不豫②，群臣惧，太公、召公乃缪卜③。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④。”周公于是乃自以为质⑤，设三坛⑥，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⑦，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策祝曰⑧：“惟尔元孙王发⑨，勤劳阻疾。若尔三王是有负子之责于天，以旦代王发之身⑩。旦巧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乃王发不如旦多才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⑪，用能定汝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⑫。无坠天之降宝命⑬，我先王亦永有所依归。今我其即命于元龟⑭，尔之许我，我以其璧与圭归，以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摒璧与圭⑮。”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发，于是乃即三王而卜⑯。卜人皆曰吉，发书视之，信吉⑰。周公喜，开籥⑱，乃见书遇吉⑲。周公入贺武王曰：“王其无害。旦新受命三王，维长终是图⑳。兹道能念予一人㉑。”周公藏其策金縢匮中㉒，诫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㉓。

【注释】①未集：还未安定。②不豫：痛苦不乐。③缪卜：恭敬占卜。④周公曰句：周公说：“仅用卜问不足以感动先王。”⑤质：抵押。周公以身为质代武王，向先王作诚挚的请求。⑥设三坛：建立有三级台阶的祭坛。⑦璧、圭：璧以礼神，圭以为贽。⑧史策祝曰：命内史作策文以祝告曰。⑨元孙：长孙。⑩若尔二句：你们三位先王对于上天有保护子孙的责任，请用姬旦之身代替周王姬发。⑪乃命二句：武王受命于天庭，他要保护四方人民。⑫罔不敬畏：没有不敬畏的。⑬宝命：宝贵的国运。⑭今我句：现在我要听命于大龟。占卜以龟愈大愈灵。⑮尔不许我二句：你们如果不允许我的恳求，我就把璧与圭扔在一边。摒，弃也。⑯乃即三王而卜：于是靠近太王、王季、文王神位前占卜。⑰信吉：果然吉利。⑱开籥：打开占卜的简册。⑲见书遇吉：所有占辞都是吉利的。⑳维长终是图：武王无恙，将为周谋长远之图。㉑兹道能念予一人：在这事上看出先王很能体念天子。予一人：古天子称予一人。㉒周公句：周公卜辞在今文《尚书》中称《金縢》。孔疏云：“为请命之书，藏之于匮，缄之以口金，不欲人开之。遂以所藏为篇名。”㉓瘳：病愈。

其后武王既崩，成王少，在襁褓之中①。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叛，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②。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曰：“周公将不利于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爽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摄行政者，恐天下叛周，无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武王早终，成王少，将以成周，我所以为之若此。”于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③，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注释】①襁褓：小儿衣被。②践阼：新君登位。③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洗一次头三次提发，吃一顿饭三次放下饭碗。此言周公不敢怠慢贤士。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①。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②。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③。收殷余民，以封康叔于卫④，封微子于宋⑤，以奉殷祀。宁淮夷东土⑥，二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⑦。

【注释】①淮夷：当时分布在淮河下游地区的东夷部族。②《大诰》：记载周公分析时局，发布武力平叛的讲话，载今文《尚书》中。③放：流放。④康叔：武王弟，封于卫。事详《卫世家》。⑤微子：名启，殷纣王庶兄，封于宋。事详《宋微子世家》。⑥宁：平定。⑦宗周：以周王室为宗主。

天降祉福①，唐叔得禾，异母同颖②，献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馈周公于东土，作《馈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③。东土以集，周公归报成王，乃为诗遗王，命之曰《鸱鸮》④。王亦未敢训周公⑤。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步自周，至丰⑥，使太保召公先之洛相土⑦。其三月，周公往营成周洛邑，卜居焉，曰吉，遂国之。

【注释】①祉福：祥福。②异母同颖：嘉禾，异株而同穗。母，本也，旧训读“亩”，拘于音训，于理不顺，今不取。颖，穗。③《馈禾》、《嘉禾》：两篇周书之名，均已逸。④《鸱鸮》：《诗·豳风》中篇名。鸱（chī）鸮（xiāo）：猫头鹰，捕食小鸟。周公东征，遗诗成王，斥责鸱鸮害小鸟，表明自己辅佐幼主心迹。⑤训：斥责。⑥王朝步自周，至丰：成王朝事毕从镐京（周）步行到丰邑晋谒文王庙。⑦相土：选择地基。

成王长，能听政。于是周公乃还政于成王，成王临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背依以朝诸侯①。及七年后，还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匑匑如畏然②。

初，成王少时，病，周公乃自剪其爪沉之河，以祝于神曰：“王少未有识，奸神命者乃旦也③。”亦藏其策于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④，周公奔楚。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返周公⑤。

【注释】①背依：背着屏风。周公代成王治国时，背着屏风南向以接受诸侯的朝见。②匑匑（qióng）：敬畏的样子。③奸神命：违反神的意旨。④谮（zèn）：背后诬告。⑤返：召回。

周公归，恐成王壮，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逸》①。《毋逸》称：“为人父母，为业至长久，子孙骄奢忘之，以亡其家，为人子可不慎乎！故昔在殷王中宗，严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②，震惧不敢荒宁③，故中宗享国七十五年。其在高宗，久劳于外，为与小人④，作其即位，乃有亮暗，三年不言⑤，言乃欢⑥，不敢荒宁，密靖殷国⑦，至于小大无怨，故高宗享国五十五年。其在祖甲，不义惟王，久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鳏寡，故祖甲享国三十三年⑧。”《多士》称曰：“自汤至于帝乙，无不率祀明德⑨，帝无不配天者。在今后嗣王纣，诞淫厥佚，不顾天及民之从也。其民皆可诛。”周多士。“文王日中昃不暇食⑩，享国五十年。”作此以诫成王。

【注释】①《多士》《无逸》：两篇均存今文《尚书》中。②自度治民：自己恪守法度，以身为表率治民。度，法度，动词用。③震惧不敢荒宁：战战兢兢，不敢荒怠安逸。④高宗：武丁也。他久居人间，勤劳农事，能与普通民众（小人）一起劳作。⑤亮暗：居丧。殷高宗居丧，三年不言。⑥言乃欢：三年后，开口说话就使人喜欢。⑦密靖：安靖。⑧祖甲：武丁之子，祖庚之弟。武丁欲废长立甲，祖甲以为不义而长久地逃亡在民间，知仁政为民众之所依，故即位后能保护民众，享国三十三年。按，《殷本纪》载，“祖甲淫乱，殷复衰”，与此异。⑨率祀明德：慎重祭祀，修明德行。⑩文王句：文王忙于政事，太阳当顶了，还顾不上吃饭。

成王在丰，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①，于是周公作《周官》②，官别其宜。作《立政》③，以便百姓，百姓悦。

周公在丰，病，将没，曰：“必葬我成周④，以明吾不敢离成王。”周公既卒，成王亦让，葬周公于毕⑤，从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

【注释】①周之官政未次序：周朝各级政府组织机构还没有系统的建立起来。未次序：系统的秩序制度还不健全，不完善。②《周官》：又称《周礼》，周公所作，分定百官职掌。王莽时刘歆改称《周礼》。疑古者认为出于刘歆伪造。现代学者多认为《周礼》为周王室东迁后所作，姑且备一说。③《立政》：今文《尚书》中有此篇。④成周：成王寿陵地。⑤毕：毕原，在今陕西咸阳北。

周公卒后，秋未获，暴风雷，禾尽偃，大木尽拔。周国大恐。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史百执事①，史、百执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王执书以泣，曰：“自今后其无缪卜乎！昔周公勤劳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②，天乃雨，反风，禾尽起。二公命国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③。岁则大熟④。于是成王乃命鲁得郊祭文王。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注释】①二公：周公、召公。周召二公为王世卿，此二公即姬旦、姬爽之子。史百执事：当年跟随周公请命的诸执事。②王出郊：成王出郊祭天。③筑之：重新栽紧。④大熟：大丰收。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为鲁公①。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后报政周公②。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太公亦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③；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注释】①鲁公：周公长子伯禽就封于鲁，为鲁公，次子留相王室为世卿周公，其余食邑小国者有六人，即：凡、蒋、邢、茅、胙、祭。②报政周公：鲁公伯禽向王室周公报告政绩。③夫政句：治政若不简化易行，人民就不亲近。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并兴反①。于是伯禽率师伐之于肸②，作《肸誓》③，曰：“陈尔甲胄，无敢不善。无敢伤牿④。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敬复之⑤。无敢寇攘，逾墙垣⑥。鲁人三郊三隧，峙尔刍茭、糗粮、桢干，无敢不逮⑦。我甲戌筑而征徐戎，无敢不及，有大刑⑧。”作此《肸誓》，遂平徐戎，定鲁。

【注释】①淮夷、徐戎：淮水之夷，徐州之戎。②肸：鲁之费邑，在今山东费县。③《肸誓》：今文《尚书》作《费誓》。④牿：拦牛马的圈。⑤马牛其风四句：马牛走失，臣妾逋逃，不要擅离岗位去追赶，只恭敬地来报告。风：走、失。⑥无敢二句：不准偷抢人家的东西，不准翻越人家的墙垣。⑦鲁人等句：我鲁国南、西、北郊区的人民，要准备好草料和干粮，以及筑墙工具，不得缺乏。郊隧：邑外曰郊，郊外曰隧。峙：准备。刍茭：草料。糗粮：干粮。桢干：筑墙工具木槽，在两端者曰桢，在两箱者曰干。⑧我甲二句：我甲戌日筑城以讨徐戎，不按期赶到的要杀头。大刑：极刑，杀头。

鲁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立弟熙，是谓炀公。炀公筑茅阙门①。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㵒杀幽公而自立，是为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厉公擢立。厉公三十七年卒，鲁人立其弟具，是为献公。献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

真公十四年，周厉王无道，出奔彘②，共和行政③。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

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为武公④。

【注释】①炀公筑茅阙门：鲁炀公建造了茅阙门，即雉门。诸侯之宫有三门，库门、雉门、路门。外朝在雉门之外。雉门两旁积土为台，即阙，故曰茅阙门。②彘：在今山西霍州市。③共和行政：厉王被放逐，周王室由周公、召公共同主政十四年，公元前841年至前823年，史称共和行政。④武公：公元前825年至前816年在位。

武公九年春，武公与长子括，少子戏，西朝周宣王。宣王爱戏，欲立戏为鲁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废长立少，不顺①；不顺，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诛之：故出令不可不顺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②；行而不顺，民将弃上③。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今天子建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鲁从之，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④；若弗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⑤。诛之亦失，不诛亦失，王其图之。”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⑥。

【注释】①不顺：不合宗法继承之礼。②令之不行，政之不立：令不行则政不立。令，指命令。政，指政权及其威信。③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废嫡立庶，使长事少，则民将背弃主上。行而不顺，指废嫡立庶。④壅：阻塞不行。⑤诛王命：如鲁不服从而诛了少子，等于是诛了王命。⑥懿公：公元前815年至前807年在位。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与鲁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为君①。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鲁，杀其君伯御，而问鲁公子能道顺诸侯者②，以为鲁后。樊穆仲曰③：“鲁懿公弟称，肃恭明神④，敬事耆老⑤；赋事行刑⑥，必问于遗训而咨于固实⑦；不干所问，不犯所咨⑧。”宣王曰：“然，能训治其民矣。”乃立称于夷宫，是为孝公⑨。自是后，诸侯多叛王命。

孝公二十五年，诸侯叛周，犬戎杀幽王。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是为惠公⑩。

惠公三十年，晋人弑其君昭侯。四十五年，晋人又弑其君孝侯。

【注释】①伯御：公元前806年至前797年在位。②道顺诸侯者：能领导而训治诸侯的人。顺，通“训”。③樊穆仲：周王室大夫樊仲山父，穆是其谥号。④肃恭明神：恭逊敬神。⑤敬事耆老：谨事长老。⑥赋事行刑：处事行法。⑦遗训：先王遗训。固实：祖宗成法。⑧干、犯：同义，凡问过的，谘询过的就不违反。⑨孝公：公元前796年至前769年在位。⑩惠公：公元前768年至前723年在位。

四十六年，惠公卒，长庶子息，摄当国，行君事，是为隐公①。初，惠公嫡夫人无子，公贱妾声子生子息。息长，为娶于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夺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为夫人，以允为太子。及惠公卒，为允少故，鲁人共令息摄政，不言即位。

隐公五年，观渔于棠②。八年，与郑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许田③，君子讥之。

【注释】①隐公：公元前722年至前712年在位。②棠：地名，今山东鱼台县西南有观鱼台遗址。③以祊易许田：郑以祊与鲁交换许田。祊，郑祀泰山之邑，在今山东费县东，远在鲁境。许田，鲁祀周公之邑，在今河南许昌市南，近郑。由于这时礼乐衰微，郑与鲁竟互换祭祀之邑。

十一年冬，公子挥谄谓隐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请为君杀子允，君以我为相。”隐公曰：“有先君命。吾为允少，故摄代。今允长矣，吾方营菟裘之地而老焉①，以授子允政。”挥惧子允闻而反诛之，乃反谮隐公于子允曰：“隐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图之。请为子杀隐公。”子允许诺。十一月，隐公祭钟巫②，斋于社圃③，馆于蔿氏④。挥使人弑隐公于蔿氏，而立子允为君，是为桓公⑤。

【注释】①菟裘：鲁邑，在今山东新泰市。②钟巫：祭名。③斋于社圃：斋戒于社圃。社圃，园名。④馆于芳氏：住在鲁大夫蔿氏之家。馆，住宿。⑤桓公：公元前711年至前694年在位。

桓公元年，郑以璧易天子之许田①。二年，以宋之赂鼎入于太庙②，君子讥之。

【注释】①郑以璧句：郑以祊不足当许田，加之以璧。②太庙：鲁太庙即周公之庙。鲁桓公将宋人贿赂的郜鼎置于太庙中，是亵渎先人，因而受到讥评。

三年，使挥迎妇于齐为夫人。六年，夫人生子，与桓公同日，故名曰同。同长，为太子。

十六年，会于曹，伐郑，入厉公。

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夫人如齐①。申繻谏止②，公不听，遂如齐。齐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齐侯。夏四月丙子③，齐襄公享公④，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鲁桓公，因命彭生摺其胁⑤，公死于车。鲁人告于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好礼。礼成而不返，无所归咎⑥，请得彭生以除丑于诸侯。”齐人杀彭生以悦鲁。立太子同，是为庄公⑦。庄公母夫人因留齐，不敢归鲁。

【注释】①遂与：顺带。②申繻（rú）：鲁国大夫。③丙子：四月初十日。④享公：宴请鲁桓公。⑤摺其胁：压断胁下之肋骨。⑥归咎：怪罪。⑦庄公：公元前693年至前662年在位。

庄公五年冬，伐卫，纳卫惠公①。

八年，齐公子纠来奔。九年，鲁欲纳子纠于齐，后桓公②，桓公发兵击鲁，鲁急，杀子纠。召忽死。齐告鲁生致管仲③。鲁人施伯曰④：“齐欲得管仲，非杀之也，将用之，用之则为鲁患。不如杀，以其尸与之。”庄公不听，遂囚管仲与齐。齐人相管仲。

十三年，鲁庄公与曹沬会齐桓公于柯⑤，曹沬劫齐桓公，求鲁侵地，已盟而释桓公。桓公欲背约，管仲谏，卒归鲁侵地。十五年，齐桓公始霸。二十三年，庄公如齐观社⑥。

【注释】①卫惠公：子朔，因谋取君位被群公子所逐而奔齐，今武力纳之。事详《卫康叔世家》。②后桓公：落在桓公后面。③生致：送来活人。今语，即引渡管仲，要一个活人管仲。④施伯：《世本》云：“鲁惠公孙。”⑤柯：齐邑，今山东东阿县。⑥社：夏至祭地曰社，国君祭社借以检阅军队。

三十二年，初，庄公筑台临党氏①，见孟女②，悦而爱之，许立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长，悦梁氏女③，往观。圉人荦自墙外与梁氏女戏④。斑怒，鞭荦，庄公闻之，曰：“荦有力焉，遂杀之，是未可鞭而置也。”斑未得杀。会庄公有疾。庄公有三弟，长曰庆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庄公取齐女为夫人曰哀姜。哀姜无子。哀姜娣曰叔姜⑤，生子开。庄公无嫡嗣，爱孟女，欲立其子斑。庄公病，而问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继一及⑥，鲁之常也。庆父在，可为嗣，君何忧？”庄公患叔牙欲立庆父，退而问季友。季友曰：“请以死立斑也。”庄公曰：“曩者叔牙欲立庆父，奈何？”季友以庄公命命牙待于针巫氏⑦，使针季劫饮叔牙以鸩，曰：“饮此则有后奉祀；不然，死且无后。”牙遂饮鸩而死，鲁立其子为叔孙氏。八月癸亥，庄公卒，季友竟立子斑为君，如庄公命。待丧，舍于党氏。

【注释】①党氏：鲁大夫，姓任。②孟女：党氏之长女。③梁氏：鲁大夫。④圉人荦：养马人名荦。⑤娣：妹。⑥继、及：父子相传曰继，兄弟相承曰及。⑦针巫氏：鲁大夫。

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开。及庄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①，庆父使圉人荦杀鲁公子斑于党氏②。季友奔陈③。庆父竟立庄公子开，是为滑公④。

【注释】①己未：十月初二日。②圉人荦：一个叫荦的养马人。③陈：周武王所封国名，商后裔。④开：《世本》作“启”。公子开立，是为湣公，公元前661年至前660年在位。滑，《春秋》作“闵”，《汉书》作“愍”。

滑公二年，庆父与哀姜通益甚。哀姜与庆父谋杀滑公而立庆父。庆父使卜齮袭杀滑公于武闱①。季友闻之，自陈与滑公弟申如邾②，请鲁求纳之。鲁人欲诛庆父。庆父恐，奔莒③。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为僖公④。僖公亦庄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赂如莒求庆父，庆父归，使人杀庆父，庆父请奔，弗听，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庆父闻奚斯音，乃自杀。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乃召之邾而杀之，以其尸归，戮之鲁。鲁僖公请而葬之。

【注释】①卜齮：鲁大夫。武闱：武宫门前。②申：鲁僖公申。《史记》以为湣公弟，《左传》杜注谓为湣公庶兄。邾：古国名，后改为邹，在今山东邹城市东南。③莒：古国名，即今山东莒县。④僖公：又作釐公，公元前659年至前627年在位。

季友母陈女，故亡在陈，陈故佐送季友及子申。季友之将生也，父鲁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间于两社①，为公室辅。季友亡，则鲁不昌。”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号为成季。其后为季氏，庆父后为孟氏也。

釐公元年，以汶阳鄪封季友②。季友为相。

九年，晋里克杀其君奚齐、卓子。齐桓公率釐公讨晋乱，至高梁而还③，立晋惠公。十七年，齐桓公卒。二十四年，晋文公即位。

三十三年，釐公卒，子兴立，是为文公④。(www.daowen.com)

【注释】①间于两社：指季友为鲁之大臣。两社，即鲁之周社、亳社，为大臣治事之所在。②汶阳：在今山东宁阳县北。鄪：今山东费县。③高梁：今西临汾市。④文公：公元前626年至前607年在位。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三年，文公朝晋襄公。

十一年十月甲午，鲁败翟于鹹①，获长翟乔如，富父终甥舂其喉以戈②，杀之，埋其首于子驹之门③，以命宣伯④。

【注释】①鹹：鲁地名，在今山东省巨野县南。②富父终甥：鲁大夫。舂其喉：刺其喉。③子驹：鲁郭门名。④宣伯：叔孙得臣之子叔孙侨如，叔孙得臣以乔如之名命名其子，以旌其功。

初，宋武公之世①，鄋瞒伐宋②，司徒皇父帅师御之，以败翟于长丘③，获长翟缘斯④。晋之灭路⑤，获乔如弟棼如。齐惠公二年⑥，鄋瞒伐齐，齐王子城父获其弟荣如⑦，埋其首于北门。卫人获其季弟简如。鄋瞒由是遂亡。

【注释】①宋武公之世：在周平王时，公元前765年至前748年在位。②鄋瞒：长狄国名。多次击宋、鲁、齐等国，公元前607年为齐所灭。③长丘：宋邑名。④长翟缘斯：长翟乔如之祖。⑤路：赤狄之别种居于路，在今山西长治市东北。晋灭路在鲁宣公十五年（前594年）。⑥齐惠公：前608至前599年在位。⑦王子城父：齐国大夫。

十五年，季文子使于晋。

十八年二月，文公卒。文公有二妃：长妃齐女为哀姜，生子恶及视；次妃敬嬴，嬖爱，生子俀。俀私事襄仲①，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襄仲请齐惠公，惠公新立，欲亲鲁，许之。冬十月，襄仲杀子恶及视而立俀，是为宣公②。哀姜归齐，哭而过市，曰：“天乎！襄仲为不道，杀嫡立庶！”市人皆哭，鲁人谓之“哀姜”。鲁由此公室卑，三桓强③。

宣公俀十二年，楚庄王强，围郑。郑伯降，复国之。

【注释】①襄仲：庄公子，名遂，事僖公、文公为鲁卿。文公卒，襄仲杀太子恶及其弟视而立庶子俀，是为鲁宣公。②宣公：公元前608年至前591年在位。③三桓：鲁桓公之三子，庆父之后为孟孙氏，叔牙之后为叔孙氏，季友之后为季孙氏。三家共执鲁政，称三桓，又称三家。

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是为成公①。季文子曰：“使我杀嫡立庶失大援者②，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孙归父有宠③。宣公欲去三桓，与晋谋伐三桓。会宣公卒，季文子怨之，归父奔齐。

成公二年春，齐伐取我隆④，夏，公与晋郤克败齐顷公于鞍⑤，齐复归我侵地。四年，成公如晋，晋景公不敬鲁。鲁欲背晋合于楚，或谏，乃不。十年，成公如晋。晋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鲁讳之。十五年，始与吴王寿梦会钟离⑥。

十六年，宣伯告晋⑦，欲诛季文子。文子有义，晋人弗许。

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为襄公⑧。是时襄公三岁也。

【注释】①成公：公元前590年至前573年在位。②失大援：因襄仲杀嫡立庶亲楚，使鲁失去齐、晋之助，谓失大援。③归父：襄仲之子。④隆：《左传》作“龙”，鲁邑，在今山东泰安市东南。⑤鞍：地名，即历下，在今山东济南市西部。⑥钟离：在今安徽凤阳县东北。⑦宣伯：鲁大夫叔孙乔如。⑧襄公：鲁襄公，公元前572年至前542年在位。

襄公元年，晋立悼公①。往年冬，晋栾书弑其君厉公②。四年，襄公朝晋。

五年，季文子卒。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以相三君③。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

九年，与晋伐郑。晋悼公冠襄公于卫④，季武子从，相行礼。

十一年，三桓氏分为三军⑤。

十二年，朝晋。十六年，晋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晋平公。

二十二年，孔丘生⑥。

【注释】①悼公：晋悼公，公元前572年至前558年在位。②栾书：晋执政大臣。③三君：宣公、成公、襄公。④晋悼公句：晋悼公在卫国的祖庙中为鲁襄公行冠礼。⑤三桓氏分为三军：古诸侯之国，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鲁为西周大国，旧有三军，此为三桓所分，各为一军，即三桓三分公室之军。⑥孔丘生：在鲁襄公二十二年，当公元前551年。

二十五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①，立其弟景公。

二十九年，吴延陵季子使鲁②，问周乐，尽知其意，鲁人敬焉。

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其九月，太子卒。鲁人立齐归之子稠为君③，是为昭公④。

【注释】①崔杼：齐国大臣。崔杼弑齐庄公，事详《齐太公世家》。②延陵季子：吴王寿梦之少子，封于延陵，史称延陵季子。季子使鲁问周乐，事详《吴太伯世家》。③齐归：人名。鲁襄公妾敬归之妹，胡女。④昭公：公元前541年至前510年在位。

昭公年十九，犹有童心①。穆叔不欲立②，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长。年钧择贤，义钧则卜之③。今禂非嫡嗣，且又居丧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为季氏忧。”季武子弗听，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④。君子曰：“是不终也。”

【注释】①童心：童稚之心，天真烂漫。昭公十九岁犹有童心，实为弱智低能儿。②穆叔：宣伯乔如之弟叔孙豹。③义钧：品德相等。贤，指才能。义，指品德。均，相等。④三易衰：三次换丧服，足见其顽皮、嬉戏。

昭公三年，朝晋至河，晋平公谢还之，鲁耻焉。四年，楚灵王会诸侯于申①，昭公称病不往。七年，季武子卒。八年，楚灵王就章华台②，召昭公。昭公往贺，赐昭公宝器；已而悔，复诈取之③。十二年，朝晋至河，晋平公谢还之。十三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十五年，朝晋，晋留之葬晋昭公，鲁耻之。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境，因入鲁问礼。二十一年，朝晋至河，晋谢还之。

二十五年春，鸜鹆来巢④。师己曰：“文成之世童谣曰鸜鹆来巢，公在乾侯。鸜鹆入处，公在外野。”

【注释】①申：古国名，此时为楚邑，在今河南南阳市北。②就章华台：落成了章华台。③诈取之：用欺骗手段取回物品。楚灵王赐鲁昭公大曲之弓，既而悔之，派人对鲁昭公说齐、晋、越都想要大曲之弓，故楚王赐鲁国是转嫁祸患，昭公惧，把弓还给了楚国。④鸜鹆：俗名八哥，非中国之鸟而来中国，故异而记之。

季氏与郈氏斗鸡①，季氏芥鸡羽，郈氏金距②。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会伪谗臧氏，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③。臧、郈氏以难告昭公④。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台请曰：“君以谗不察臣罪，诛之，请迁沂上⑤。”弗许。请囚于鄪，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驹曰⑥：“君其许之。政自季氏久矣，为徒者众，众将合谋。”弗听。郈氏曰：“必杀之。”叔孙氏之臣戾谓其众曰：“无季氏与有，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戾曰：“然，救季氏！”遂败公师。孟懿子闻叔孙氏胜⑦，亦杀郈昭伯。郈昭伯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于齐。齐景公曰：“请致千社待君⑧。”子家曰：“弃周公之业而臣于齐，可乎？”乃止。子家曰：“齐景公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叔孙见公还，见平子，平子顿首。初欲迎昭公，孟孙、季孙后悔，乃止。

【注释】①季氏与郈氏斗鸡：此指季平子与郈昭伯两人斗鸡。②芥鸡羽：在鸡翅膀上装了甲介。金距，在鸡爪上装了铜具。③臧氏老：臧氏之家臣。④难：祸难。⑤沂：邑名，在今山东临沂市。⑥子家驹：鲁大夫仲孙氏之族。⑦孟懿子：仲孙何忌。⑧千社：二十五家为一社，千社为二万五千家。齐景公欲以千社封鲁昭公。

二十六年春，齐伐鲁，取郓而居昭公焉①。夏，齐景公将纳公，令无受鲁赂。申丰、汝贾许齐臣高龁、子将粟五千庾②。子将言于齐侯曰：“群臣不能事鲁君，有异焉③。宋元公为鲁如晋，求纳之，道卒。叔孙昭子求内其君，无病而死。不知天弃鲁乎？抑鲁君有罪于鬼神也？愿君且待。”齐景公从之。

【注释】①郓：鲁邑，即今山东郓城县。②申丰句：鲁大夫申丰、汝贾用粟五千庾贿赂齐臣高龁、子将。高龁为子将之家臣。子将，即梁丘据。庾，十六斗。五千庾共八万斗。③有异焉：有特别的征兆。如下文宋元公、叔孙昭之死就是异兆的表现。

二十八年，昭公如晋，求入。季平子私于晋六卿，六卿受季氏赂，谏晋君，晋君乃止，居昭公乾侯①。二十九年，昭公如郓。齐景公使人赐昭公书，自谓“主君②”。昭公耻之，怒而去乾侯。三十一年，晋欲纳昭公，召季平子。平子布衣跣行，因六卿谢罪③。六卿为言曰：“晋欲纳昭公，众不从。”晋人止。三十二年，昭公卒于乾侯。鲁人共立昭公弟宋为君，是为定公④。

【注释】①乾侯：晋邑，在今河北成安县东南。②主君：礼，卿大夫家臣称卿大夫为主君，国君对臣下亦可自称为主君。这里齐景公赐书鲁昭公自称为主君，臣视鲁昭公，故昭公耻之。③跣行：赤脚而行，古人的一种谢罪方式。季平子布衣赤脚到晋，通过晋六卿谢罪，以阻止晋送昭公回国。④定公：公元前509年至前495年在位。

定公立，赵简子问史墨曰①：“季氏亡乎？”史墨对曰：“不亡。季友有大功于鲁，受鄪为上卿，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业。鲁文公卒，东门遂杀嫡立庶，鲁君于是失国政②。政在季氏，于今四君矣③。民不知君，何以得国！是以为君慎器与名④，不可以假人。”

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阳虎私怒⑤，囚季桓子⑥，与盟，乃舍之。七年，齐伐我，取郓，以为鲁阳虎邑以从政。八年，阳虎欲尽杀三桓嫡，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载季桓子将杀之，桓子诈而得脱。三桓共攻阳虎，阳虎居阳关⑦。九年，鲁伐阳虎，阳虎奔齐，已而奔晋赵氏。

十年，定公与齐景公会于夹谷⑧，孔子行相事。齐欲袭鲁君，孔子以礼历阶，诛齐淫乐，齐侯惧，乃止，归鲁侵地而谢过。十二年，使仲由毁三桓城⑨，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堕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齐女乐。孔子去。

【注释】①史墨：晋史官蔡墨。②东门遂：公子遂襄仲，因居于东门故号东门遂。③四君：宣公、成公、襄公、昭公。④器：车服。名：爵号。⑤阳虎：一作“阳货”，季孙氏家臣。私怒：因私愤而发怒。⑥季桓子：季平子之子季孙斯，鲁执政大臣。⑦阳关：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⑧夹谷：今山东济南市莱芜区之夹谷峪。⑨仲由：字子路，孔子学生。孔子为鲁相，欲毁三相封邑之城以强公室，仲由助之。

十五年，定公卒，子将立，是为哀公①。

哀公五年，齐景公卒。六年，齐田乞弑其君孺子②。

七年，吴王夫差强，伐齐，至缯③，征百牢于鲁④。季康子使子贡说吴王及太宰嚭⑤，以礼屈之。吴王曰：“我文身⑥，不足责礼。”乃止。

八年，吴为邹伐鲁⑦，至城下，盟而去。齐伐我，取三邑。十年，伐齐南边。十一年，齐伐鲁。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卫归鲁。

十四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于徐州⑧。孔子请伐之，哀公不听。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贡为介⑨，适齐，齐归我侵地。田常初相，欲亲诸侯。

十六年，孔子卒⑩。

【注释】①哀公：公元前494年至前467年在位。②田乞：齐执政大臣。田乞弑姜齐国君孺子事，详《齐太公世家》。③缯：齐邑名，在今山东枣庄市东。④百牢：牛、羊、豕各一头为一牢。百牢，即牛、羊、豕各一百头。⑤季康子：季桓子之子季孙肥。子贡使吴解齐侵鲁之祸，事详《仲尼弟子列传》。⑥文身：纹身，在身上刺刻花纹，当时吴越人的一种习俗。⑦吴为邹伐鲁：头一年秋，鲁伐邹，邹求救于吴，故吴伐鲁，结盟而去。⑧徐州：《左传》作舒州，在今河北大城县境。⑨介：助手，副使。⑩孔子卒：孔子卒于鲁哀公十六年，当公元前479年，享年73岁。

二十二年，越王勾践灭吴王夫差。

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将欲因诸侯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难，故君臣多间①。公游于陵坂②，遇孟武伯于街，曰：“请问余及死乎？”对曰：“不知也。”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陉氏③。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子宁立，是为悼公④。

【注释】①多间：有很深的积怨。②陵坂：地名，在今曲阜市北。③陉氏：有山氏，鲁大夫。④悼公：公元前466年至前429年在位。

悼公之时，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十三年，三晋灭智伯，分其地有之。

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为元公①。元公二十一年卒，子显立，是为穆公②。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奋立，是为共公③。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为康公④。康公九年卒，子匽立，是为景公⑤。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为平公⑥。是时六国皆称王。

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二十年，平公卒，子贾立，是为文公⑦。文公七年，楚怀王死于秦。二十三年，文公卒，子仇立，是为顷公⑧。

顷公二年，秦拔楚之郢，楚顷王东徙于陈。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⑨。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灭鲁。顷公亡，迁于下邑⑩，为家人，鲁绝祀。顷公卒于柯⑪。

鲁起周公至顷公，凡三十四世。

【注释】①元公：公元前428年至前408年在位。②穆公：公元前407年至前376年在位。③共公：公元前375年至前353年在位。④康公：公元前352年至前344年在位。⑤景公：公元前343年至前315年在位。⑥平公：公元前314年至前296年在位。⑦文公：公元前295年至前273年在位。⑧顷公：公元前272年至前249年在位。⑨徐州：舒州，见前注。⑩下邑：在今山东泗水县。⑪柯：今山东东阿县。

楚灭鲁国

太史公曰：余闻孔子称曰“甚矣鲁道之衰也①！洙泗之间龂龂如也②”。观庆父及叔牙闵公之际，何其乱也③？隐桓之事④；襄仲杀適立庶；三家北面为臣，亲攻昭公，昭公以奔。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而行事何其戾也⑤！

【注释】①鲁道：周公之道，指礼乐教化。②洙泗：两水名，鲁国境内之河，这里作鲁国的代称。龂龂（yín）：争辩的样子。③观庆父二句：庆父、叔牙及季友三人为鲁桓公之子，鲁庄公之弟。庄公夫人哀姜不育，故无嫡子，而欲立庶子斑。庆父与哀姜私通，叔牙党庆父，欲立庆父为君，被庄公鸩杀。庄公卒，季友立公子斑为鲁君，庆父杀之，立公子开，是为鲁滑公。滑公二年，庆父又杀滑公欲自立。两年之间庆父连弑二君，鲁国大乱，流言曰：“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季友与鲁大夫杀庆父，立公子申为君，即鲁僖公，政局才稳定下来。湣公开、僖公申均庄公子。④隐桓之事：春秋之世的篡弑之事。鲁隐公姬息姑，为鲁国之第十四代君，被其弟姬允所杀，允立即为鲁桓公。⑤戾：乖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