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军
王敬之原名王维平,1921年2月7日出生在山东省莱芜县青沙沟村,成分富农,家有长工。他读过6年书。上学时,有个叫韩福渠的老师是共产党员,对他影响很大。1937年底,中共山东省委领导组织徂徕山抗日武装起义,王敬之准备参加。
⊙1945年5月,王敬之在新四军第四师时留影。
12月13日深夜,王敬之从被窝里爬起来,蹑手蹑脚从墙上把哥哥的枪取下,出了门,从后墙翻了过去。外边是明光光的月亮地,天气很冷。他背着枪走了12里路,来到一座庙宇——白塔寺,一看,门锁着。王敬之只好背着枪到了伊久德家。伊告诉他起义的日子改了。王敬之又回到家。到家一细看,他背的这支枪竟没有枪栓。原来他爹王希久早就听说他要抗日,怕他闹事,把枪栓藏起来了。后来,费了很大的劲儿总算把枪栓找到了,可是第二次集合没有叫他,他没能参加起义,也就没当成游击队员。
1938年2月,共产党地方游击队到了离他家60华里的村子。王敬之的一个表叔叫刘冠伍,在这个游击队上当排长。王敬之知道后就要跟着队伍去。这事很快他的父亲知道了。老人是清朝末年的一个秀才,有文化,也赞成抗日,只是怕儿子小不懂事,不同意儿子参加游击队。这天晚上,他把儿子叫到了屋里,劝说道:
“好铁不碾钉,好汉不当兵。我不让你外出抗日。那蒋介石有几百万部队都打不过日本,你们只有几十个人能成什么气候?不要去啦!”
王敬之不服气,反驳说:“国家亡了,都当亡国奴,不就完了。大伙一齐干,鬼子就要完蛋。”
王希久是个倔脾气老人,叫儿子一顶撞,气就来了。他捡起个棒子就打,一棒子打在儿子的腰上。王敬之一伸手把棒子抓住,猛地一拉,把父亲摔倒了。王敬之拔腿就跑,一会儿就见不着影了。
王敬之很快跑到游击队驻的村子。表叔刘冠伍听说他要参军,很高兴地收下了他,并发给他一套旧军装,一只马步枪、三发子弹,还有一个空子弹袋,两颗手榴弹。机警的王敬之从这天起,就不再叫王维平了,改名王敬之。
王敬之参加游击队一个月以后,延安来了一个长征干部郭洪涛,到此创建部队。王敬之所在的游击队被编入“山东抗日自卫军独立第一师”,郭洪涛任师长。这支队伍后来又整编为山东八路军四支队,王敬之到了二团警卫连一班当副班长。1938年5月,在著名的台儿庄战役中,王敬之所在的部队在山东的临沂、藤县一带配合作战,战斗了十多次,经受了战火的考验。
台儿庄战役后,王敬之又随部队来到了八里沟。旧历七月十五,山东省委书记郭洪涛带来了一部电台。在战争年代,这是很珍贵的通讯联络工具,是沟通省里和延安的主要通讯渠道,电台由王敬之所在的警卫连负责保护。一天晚上,我军被2000多个敌人包围在八里沟。天亮时,部队冲出了包围圈,却把驮着电台的毛驴丢在了山下。指导员谢锡玉把王敬之等6人叫过来,命令他们在炮火中冲下山去,把电台抢回来。敌人的炮弹还在乱炸,他们6个人机智地躲过敌人,又回到了山沟,只见毛驴还拴在一棵树下,驴背上驮着电台。王敬之快速跑过去,先把驴的缰绳解开,抓住缰绳拉起来就跑,后边人连推带拥,驴被迫向山上奔去。这是王敬之第一次带头执行任务,而且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受到了指导员的夸奖。
部队突围后在一个村子住下了。这村子四周是高山,部队一住下,连长就问谁去放哨。王敬之说他要去,连长同意了。他不顾疲劳爬到五六里远的山顶上,执行警戒任务。当时天很热,他站了一会儿后,便坐下歇歇,谁知竟睡着了,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之后,他觉得又渴又饿,心里直纳闷:咋还没人来换岗呢?于是,他背起枪向山下村头跑去。跑到村头一看,怎么插着一面日本鬼子的太阳旗,还有几个戴钢盔的日本兵在巡逻。这可不好了,他扭过头就往高粱地里钻。从高粱地里钻出来,还见不到部队的影子,人哪里去了呢?他又急又怕,顺着高粱地里的一条小路连跑带颠走了五里多路。遇上一个掉队的战士小高,两人结伴而行。到了晚上,他们来到了大山底下。前边行军的干部团都是知识分子,衣服带了不少,一路上扔了不少包袱,他俩一路捡了6个。突然,山上枪声大作,到处是人,辨不清敌我,他俩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等到入夜再走。
一个小时之后,他俩绕道来到了一片梨园,一个个大梨快熟了,压满枝头。两个人肚子饿了,小高让王敬之在这等着,他拿个包袱到村里换吃的去。不一会便回来了,拿来一包煎饼,鸡蛋和一壶水。他俩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见了煎饼,猛吃一顿,吃完就躺在包袱上睡了。刚睡着,就听到四周有动静,碰得梨树枝响个不停,两个人被当地的地主武装自卫团包围了。鲁南人很野,韩复榘的一个师在这里曾让老百姓给缴了枪。他俩被带到村里去,把枪缴了,给了三块大洋,换上了便衣,才让两人走。
走了十几里路,从高粱地里出来两个人,拿着锄头把两个人身上的三块大洋又搜了去。晚上,他俩到了中村。这是个千户人家的大村,远近闻名。两个人不敢轻易进村,在村外新翻的麦地里转了一阵子,就在麦秸堆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小高对王敬之讲,我是莒县的,我往东走,你家是莱芜县的,你往北走。早晨两个人就分手了。
离开了小高,王敬之觉得孤单。他不能回家,还要找队伍,北边有部队的一个留守处,他就奔那里去了。肚子饿了,他便钻到豆角地里吃了一肚子生豆角,吃完接着上路。眼前有座山,山很高。他爬到了山顶,还没喘口气,一阵狂风夹着暴雨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惊雷阵阵就像在身边炸开似的。他见前边影影绰绰有座庙,三脚两步就窜到了里面。里面黑洞洞的,好多咧着嘴瞪着眼的神像,有的缺胳膊,有的缺腿,怪吓人的。他很害怕,忙将庙门掩上。不一会儿,听见门响,好像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抓门。门一下开了,闪进一头狼。狼进庙后,猛地一晃头,身上的水珠甩得乱飞,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一个劲儿地转悠。王敬之吓得躲在了佛像的后边不敢动。他身边没枪,随手摸起个木头棒子,他猛地一喊,照着狼就是一棒子。狼一跳,没有打着,但却吓跑了。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忙将庙门又关上,怕狼再进来。谁知,过了一会儿,狼果真又回来了。可能这只狼是饿极了,想吃人。王敬之竭尽全力地顶住门,任凭狼怎么扒也没进来。外边,雨点声变成了噼啪声,天上下起了冰雹,个个比玻璃球还大,狼被砸跑了。又过了一阵子,雹子停了。王敬之出了门急忙向山下走去。山下有一个村子,他老远就见到村里有自己人,穿着绿军装在晃荡。他眼尖,一眼认出了本连的司务长。王敬之见到司务长后,才知道昨晚部队遭到了敌人的埋伏,司务长领着14个人在外地筹备粮食,也和部队失去了联系。14个人当晚就住在了这个村子。刚开始,老乡们很热情,招待不错。可刚睡下,屋里便闯进一伙人,领头的是一个女人,40多岁,手拿两把菜刀,光着膀子。只见她甩手一刀,一下子砍在门上,刀竟纹丝不动,这伙人把14杆枪给下了。司务长只好领着连王敬之在内的15个人去找部队。
他们准备到山东蒙阴县,那有省委的留守处。走了一天后,遇到了六十九军,这是国民党的杂牌军,原驻河南,台儿庄战役后撤到了山东。一个连长说这一带是他们的防区,希望他们16个人留下,在这儿当兵。晚上吃了饭,等到人们睡着后,他们便三个一伙、两个一帮地跑了。16个人跑了40多里路找到留守处。王敬之所在的警卫连没过来,他被分配到省委机关做饭。一个月后,连队从河南回来了,听到这消息,他扔下烧火棍就去接战友们。出南门就是河,他跑到河边见连队正在过河,便脱了裤子,光着腚就游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马排长,嘴里连连叨咕:“可想死我了!可想死我了!”
回到驻地,王敬之才知道,他睡在山上那天,连队转移,忘了换岗,因此事马排长还被撤了职。一看王敬之还活着,指导员谢锡玉激动得流了泪,送给他一块表。
之后指导员介绍王敬之入了党。1938年11月,17岁的王敬之转为正式党员。不久,他又被调到省委机关直属政治处除奸科,整天办案子,处决人。一个月后,又当了省直属机关政治处主任钟辉的警卫员。12月,省委决定成立八路军陇海南进支队,钟辉任司令员兼政委。很快,部队就发展到几千人。这期间,王敬之多次参加战斗,跟随首长学到了不少军事知识和指挥经验。
1939年6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王敬之和钟辉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钟辉长出一口气,对王敬之说:“我真是舍不得让你走啊!可下边点名要你到部队去,让你当特务员(警卫员),归特派员直接领导,除奸防特,保护首长,你去了要好好干。”钟辉给了王敬之一支德国造的老套筒子枪。王敬之到教导队当了副班长,教导队和部队一个样,行军打仗,训练,学了半个月。一天,队伍行军一夜,第二天来到一个村子里。教导员谢锡玉走到队前宣布:“教导队改编为司令部警卫连,现在宣布任命名单。”宣布了副班长、班长、排长、事务长等任职,宣布到谁,谁就到一边站好。
钟辉(1914—2005) 原名钟延圳。江西省瑞金黄柏乡瑞兰村人。1914年生。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青年团。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3年10月转入中国共产党。历任中央军委野战司令部直属队副特派员,红三军团政治部保卫局巡视员等职。参加长征。全面抗战时期,曾任中共山东分局军事部政治处主任兼分局岸堤军政干校政治处主任,八路军山东纵队陇海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等职。1945年4月至6月作为山东代表团成员出席中共七大。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东北军区独立第六师政治委员,东北野战军第四十八军一六一师政治委员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沈阳军区炮兵政治部主任,解放军炮兵技术部部长,炮兵参谋长、副司令员、副政治委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是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2005年5月9日在北京逝世。
宣布到最后,就剩下王敬之一个人盘腿坐在那儿了。他有点惊讶,怎么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呢?是不是要让自己回去?正在不解中,只听教导员郑重说道:“支队警卫连连长王敬之!”王敬之愣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那儿不动。在场的钟辉司令员又说一遍:“任命王敬之为警卫连连长。”他抱着枪还是没动,钟司令员走过来,把他拉到队伍的前边。(www.daowen.com)
就这样,18岁的王敬之在1939年的中秋节当了连长。让18岁的王敬之当连长,是有道理的,他在大半年的警卫工作中表现得很出色,聪明、机警而且勇敢。
一次,王敬之随钟辉到渤海检查工作,在一个村子里刚住下,便被日本鬼子包围了。这时,钟辉在村外开会,两匹马在村子中间。在鬼子已经进村的情况下,王敬之飞快地跑进村,拉起首长骑的红马,骑上自己的白马就跑,可白马动红马不动,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小鬼子一见,端着枪就冲过来,王敬之抡起驳壳枪就是几枪。然后猛地窜上红马,狠打一鞭子,红马跑了起来,白马也跟着,一溜烟跑了十多里路。
这年的腊月初七,我军得到情报,有300多伪军乘船从台儿庄下来,送一名汉奸县长到江苏邳县去上任。船到运河边由于顶风便不走了,停在一个镇上。钟辉司令员决定消灭这伙伪军。梁海波副司令员带着一营长谢文秀、王敬之等7个人在一个风雪日悄悄出发了。敌人的哨兵都跑到村子里避雪去了。7个人摸到村子里没被发现,分4组猛地扑向敌人。王敬之拿了4枚手榴弹一会儿全扔光了,炸得伪军倒在门前一大片。活着的撒腿就向河边跑去,河边有船,伪军们全拥上了船。人多船小,开船后,一打枪,船便翻在河里,一下子淹死了好几十个,没上船的全部被抓。早上10点钟,大家在村子里开了一个庆功大会。会后,伪县长被就地枪毙,是王敬之用手枪枪毙的。这件事威震几十里,都知道共产党是真正抗日的,不少青年纷纷要求参军。
1939年腊月二十九,400多名日本鬼子从陇海路过来,又将一位新任县长带到了邳县,并占领了县城,我军决定阻击敌人。在官湖镇,我军1000多人从上午9点开始打了一天,战斗到晚上,我军伤亡几十个人,最后无奈撤退了。
正月初五,有情报反映城里只有200多个敌人了,钟司令决定去消灭敌人。钟司令带一营一连,天不亮就开始袭击邳县。到了北门,敌人见队伍冲上来了,扔下枪就跑,梯子还在那摆着。钟司令员冲过去就往梯子上爬,王敬之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司令员拉住,自己第一个爬了上去。到了墙口,敌人一个头目拿枪逼着一排敌人冲上来了,王敬之拿着德国大镜面驳壳枪上来就是一阵扫射,打伤一个敌人,另一个转头就跑。接着我军一个班跟着钟司令也冲了上来。缺口打开了,我军沿着缺口向城里冲去。这次战斗,200多个敌人全被歼灭了,日本的《大众报》说这是一次“重大损失”。
以上是王敬之当连长前的几段战斗经历,从中可以看出他的聪明、机智和勇敢。他当连长后打的第一仗也很有趣。当时日本鬼子白天“扫荡”,占领了离司令部仅4里的一个村子。晚上,司令部参谋长让王敬之带警卫连将这个村子拿下来。王敬之带领部队来到敌人驻地,他喊了声:“跟我来!”便挥着枪一口气跑了300多厘米,回头一看,一个人也没有。王敬之气坏了,跑回来大喊:“给我冲锋!”这下子80多人全冲了上来。驻在村子里的汉奸队都吓跑了,村子被夺了回来。打完了仗,开战斗总结会,有个战士提意见说:“你这个连长,自己跑了,回来还打人。”王敬之笑了,承认了错误,进行了检讨。第二次战斗就找大家商量。打一次仗增加一次战斗经验,这样当了三年连长,成了主力连。
1939年11月底,陇海南进支队奉命挺进皖东北,与新四军的张爱萍部一起,迎击国民党顽军进攻,保卫和发展皖东北根据地。1940年5月,钟辉指挥南进支队各部队向侵占金锁镇、孟集一线的顽军奋勇反击。在攻打金锁镇的战斗中,王敬之连担任突击任务。战斗异常激烈。鏖战一夜,黎明时,部队已突破敌人的外围防线进入镇里,展开巷战。200多个敌人被压在一户地主的三进院子里,仍然负隅顽抗。这户地主家的院墙角有一座炮楼,炮楼上的机枪火力阻挡了我军的进攻。王敬之命令一排长炸掉敌人的炮楼。当时既无炮,又无炸药包,只有想办法把手雷塞进枪眼里去炸掉它。炮楼的枪眼很高,一排长指挥一个战斗小组沿墙根把梯子靠上了炮楼的两个枪眼之间,小组长顺着梯子往上爬。敌人从枪眼里扔下一颗手榴弹,被排长一脚踢开炸了。小组长靠近枪眼,刚要向里塞手雷,不幸被敌人一枪打了下来。又一位战士拾起手雷往梯子上爬,刚爬到半截,也被敌人打中掉下地来。刚从通讯排调来的小柱子大叫一声:“我去!”一个箭步上去,拾起那位战士的手雷就往梯子上爬,刚爬到半截,也被打中掉了下来。只见他把打断了的左胳膊掖进皮带里,嘴衔着手雷,用右手往上爬。第二次又被打掉下来,肠子流出来了,小柱子咬咬牙,把帽子摘下来,塞住肠子仍然往梯子上爬。王敬之站在不远处看见浑身是血的小柱子,光着头,口里衔着手雷,用一只手继续爬梯子,终于把手雷塞进了枪眼。只听“轰”的一声,炮楼的所有枪眼一起往外冒黑烟,小柱子也一头栽了下来。
王敬之觉得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他飞步跑过去,叫担架救护伤员,他自己一把拖过梯子靠在炮楼边的墙上,一下子跳过了墙,到了敌人的后院。这后院是个大花园,除了炮楼,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兵。王敬之从过道向当中院子冲去。当中院子里正列队站着七八十个敌人,人人枪上上着明晃晃的刺刀,看样子是预备队。王敬之一露头,敌人“哗”的一声全部卧倒。王敬之昂首阔步,从从容容地走过去,往队伍前面一站,把驳壳枪往腰里一插,大声说:“我是八路军营长,我们全营都打进来了!”敌人全愣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乱动。王敬之问:“你们的指挥官是谁?”这时,一个黑大个站了起来,立正说:“报告长官,我就是。”王敬之命令道:“为了弟兄们的生命安全,你快命令你的部下停止抵抗!”黑大个高喊一声:“不要打了!”转身坐在地上。王敬之继续发布命令:“架枪!”敌人规规矩矩地把枪架了起来。“坐下!”敌人“刷”的一声全坐在地上。突击排排长刘学彬端着匣子枪领着战士冲进来,一见王敬之站在那里指挥敌人,顿时全愣了。王敬之对刘学彬说:“敌人已经缴械了,你们收枪看俘虏。”原来突击排占领炮楼后下到楼底,楼门被对面的敌人封了,一时出不来,等敌人都缴了枪,才冲出楼门,所以迟了一步。
王敬之让战士们把俘虏押走,布置副连长打扫战场,自己抽身飞步跑到包扎所找小柱子。这时小柱子已经奄奄一息。王敬之一条腿跪下,低头喊:“柱子!柱子!”小柱子睁开眼睛。王敬之估计小柱子抬不到后方医院了,就问道:“柱子,你还有什么要求?”小柱子合上了眼,然后又睁开,攒足了劲儿说:“我,要,参加,党!”王敬之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赶紧说:“好,我介绍你入党。我是连队党支部书记,我代表党组织,正式接收你,柱子同志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只见柱子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嘴角也随之绽开一个笑纹,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战斗结束后,部队要给王敬之记功。“不!”王敬之说,“我是在小柱子的精神激励下才冲进去的。一进去,见敌人还有两挺重机枪摆在那里,七八十个敌人全副武装站在那里。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勇敢冲进去镇住敌人就是生,怯懦后退就是死。这个战果的获得,功劳应记在烈士小柱子头上。可惜他刚刚到我们连队,我叫他小柱子叫惯了,还不知道他的本名,快到通信排去查!”查的结果,小柱子姓夏,本名叫夏立柱,牺牲时年仅15岁。
⊙江苏泗洪境内江桥战斗纪念亭
6月13日,苏皖纵队在江桥请到皖东北检查指导工作的中原局书记刘少奇同志作报告。会议正在进行中,获悉日军从泗阳、睢宁、宿迁同时出动向江桥扑来。纵队立即宣布散会,将刘少奇同志护送到安全地带后便组织部队准备迎敌,幸而当日无事。第二天拂晓,部队正在出操,宿迁日军200多人,携机枪8挺,掷弹筒6个,分乘10辆汽车突然包围纵队驻地江桥。钟辉闻讯,立即率领南进支队一团一营及八大队,从驻地归仁集向围攻江桥之敌展开猛攻。钟辉亲临前线指挥,哪里最紧张,就出现在哪里。在我军夹击之下,日军终于不支,匆匆撤回宿迁城。没有想到,宿迁之敌刚刚逃走不久,睢宁、泗县两路日军400余人趁机袭占了支队驻地归仁集。钟辉闻讯,马上召集各部指挥员来,研究并部署回兵夜袭归仁集,决定发挥我军近战、夜战优势,利用地形熟悉的有利条件,连夜杀回马枪。于是,南进支队一团一营和三团乘夜将日军一个中队包围在归仁集西南一个大庙的院子里。一营组织两个连突击,王敬之连便是其中一个。
王敬之率领战士们进攻。在机枪的掩护下,王敬之蹿上了墙头,跳进院里,顺手就朝一个开着门的屋里扔去了手榴弹。“轰!”只听屋里一片鬼哭狼嚎声。战士们炸开院门,冲进院子,向里攻击。可鬼子继续顽抗,各屋的门里、窗户里都有机枪向外射击。王敬之左手提驳壳枪,右手握手榴弹,辨别主要火力点,命令一排长迂回消灭敌人。斜对面的屋里火力很猛,王敬之把右手的手榴弹咬掉盖子,咬断拉绳,刚刚扔出,突然感到一个铁榔头迎面打在右胸和右胳膊上,王敬之站立不住,向后仰面摔倒,驳壳枪也摔出去好远。通信员吃了一惊,叫道:“连长牺牲了!”王敬之说:“连长没有牺牲!”通信员连忙跑过来,把王敬之扶到一个墙角躺下。王敬之左手捂住右胸,感到热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叫通信员把副连长和卫生员喊来。副连长来了,王敬之说:“我负伤了,连队战斗交给你指挥,坚决消灭敌人!”副连长答应一声,叫卫生员赶快包扎,就跑去指挥战斗了。在枪弹、手榴弹的闪闪火光中,卫生员用剪刀剪开王敬之的衣服,看胸口上有一个血洞还在冒血,就把一瓶碘酒全倒进了伤口。王敬之感到一股冰冷的东西从胸口直向下流,穿过后背流下去了。卫生员用纱布把前胸和后背的血洞堵住,然后用绷带绑上,接着把右臂的伤口也包扎上。然后,王敬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卫生员把王敬之抬到了团包扎所,在两张八仙桌子铺的手术台上进行包扎,可伤口还在流血。王敬之忽然有了感觉,就想,平时开玩笑说见马克思,要是真见了马克思,我该怎么打招呼呢?叫马克思什么呢?主席?司令?书记?政委?都不对。总不能直呼其名吧?那样太不礼貌了。叫马先生,不对;叫马同志,也不妥,叫什么呢?唉,过去怎么忘记向钟司令请教一下呢,见了马克思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多尴尬。……忽然听到有人喊钟司令。怎么?钟司令也来了?一睁眼,咦,面前真是钟司令,钟司令正俯身看着他。见他睁眼了,钟司令很高兴。只听钟司令亲切地叫他:“王敬之,你很勇敢,这一仗打得很漂亮,连同白天一仗,我军共消灭了200多个鬼子呢!我要给你记功。现在马上送你到后方医院去治疗。你放心,很快就会治好的。”王敬之张了张嘴,想问钟司令,见到马克思该怎么称呼?可真丧气,怎么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呢?钟司令笑一笑就走了,竟然没有回答他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只好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这年8月整编,陇海南进支队编为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三支队,张爱萍任支队司令,韦国清任政委。王敬之的连扩大到190多人。1941年1月皖南事变发生后,八路军第五纵队改编为新四军,陈毅任代军长,刘少奇任政委。第三支队改编为新四军第三师九旅,不久又改建到第四师,王敬之任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一连连长,带领部队参加淮北抗日根据地反“扫荡”斗争。
⊙1940年8月30日,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三支队在江苏泗洪朱湖举行成立大会。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宣布无条件投降。一天上午,已是营长的王敬之正带领队伍训练,通讯员报告说旅长找他。他进了旅部,政委康志强对他讲:“坐下吧!党中央决定我军要派十万大军抢占东北,这是毛主席的命令。旅部决定搭一个团的架子,从团到连的干部全部配齐,到东北去。现在通知你准备准备。”
当天晚上,王敬之和140名干部一起把军装脱了,换上了便衣,枪也留下了,而后,上路了。到达东北后,几经辗转,王敬之被分配到牡丹江军区二支队,任二团团长。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东北剿匪的战斗洪流中去。
(选编自张绍俊、董仕夫著《钟辉与陇海南进支队》,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9年6月版;刘小艺著《大东北剿匪记(第二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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