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礼
1938年夏,日寇侵入皖北,家乡沦陷,我无法读书。过了不长时间,新四军逐渐在豫东发展起来。到1939年,我听说新四军中有随军学校,就想到那里去读书。到了这年的夏天,见有人要到新四军去,我就想到那里去上学。这时我是13岁。此时因父亲朱务平已经牺牲7年了,祖父就更加疼爱孙子,怕有危险,不想让我去。因我学习心切,还是要去。在临走前的晚上,祖父拉我同他一起睡觉,想再劝止我,但他老人家又无多话,至今我还记得一句“跟官不自由”。只这一句我铭记终生。祖父啊!你爱孙子太深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同别人一起投向新四军。走了一天多的时间,约百里的样子,到了一个新四军的区政府,就在那里停下来。这个区的区长是我父亲生前的下属,听到烈士的儿子来参加革命了,很高兴,想鼓励我前进,就把我喊到他的住处。因当时的重要任务是抗日,为了抗日,就对我说:“你父亲是日本鬼子杀害的。”我一听就痛哭了起来,泣不成声。他一见此状况,感到无法再说下去,反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因本意是想鼓励我前进,反而把我弄哭了。所以再也没有说什么,就叫我回去了。
不久有个青年带我从区政府所住的一个寨子到另外一个村庄,在路上遇到他的战友,指着我说:“他是四年级的文化程度!”好家伙!我像是知识分子了。其实那时我也没见到随军学校。于是他们就把我送到寿松涛同志领导的独立大队,那里有个黎明剧团,我就成为该团的一个成员了,改名朱洪。该团共有十来个少年,他们的文化程度也不高,记得只有一个姓魏的成员文化程度高于我。还有初识字的,像白永君就是一个孤儿,因没有饭吃,就跟着独立大队走,独立大队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寿松涛同志没办法,既可怜他,又爱他,就把他收下,并开玩笑地说,你就当我的干儿子吧,我再给你起个名字叫“寿边白”。因寿松涛的妻子姓边。所以我们剧团的同志有时喊他白永君,有时喊他寿边白,他都答应。他是到剧团后才开始认字的。由此可知当时新四军小战士的文化水平。剧团的主任姓贾,好像叫贾铁梅,她是自北京来的知识青年,打扮得像个男同志。这几个少年在剧团中学唱歌,学跳舞,学演戏等活动。当时也无专职人员教,我们小孩子也穿着大人们的灰色军装,过着集体生活。这个部队属于彭雪枫同志领导,在师部的领导下,有个拂晓剧团,他们的人数多,文艺水平也高。我在黎明剧团期间,有几件事,到今天仍记忆犹新。
第一件是秋后,师部召开该师东征一周年胜利大会。会场的讲台是太平车和门板搭成的。开会后先是师部首长彭雪枫等同志讲话。宣传人员就带领战士们呼口号,一面是首长讲话,一面是口号此起彼伏。台下台上精神振奋,喜气洋洋。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动的大场面,心情十分高兴。尔后是师部的拂晓剧团和我们黎明剧团登台演出。内容是唱歌、跳舞和演戏。我记得自己上台两次,一次是合唱,一次是演戏。这也是我生来的首次活动,十分愉快,感情冲动,在回来的路上,团员们打打闹闹,好不快活。于是我也调皮起来,当时有个歌曲的词中,有这样几句:“退却享受我在后,冲锋吃苦我向前,咳!未来光明属于青年。”我一面行路,一面改唱道:“冲锋吃苦我在后;退却享受我向前,咳!未来光明属于青年。”结果被贾主任听到,就大大地批评了我一通,于是老实了。
⊙1940年,新四军第六支队举行阅兵式。
第二是黎明剧团都是跟随独立大队部一块行动。当在小镇铜沟集时,忽然来了几个商人,说自沦陷区临涣镇来,这正是我的家乡。因怕是敌人的侦探,我就去盘问,因小孩盘问大人,自己本身就心怯,在盘问时,人家见小孩盘问大人,也感到满有意思,就面带笑容对答如流。结果我的一点小本领都用完,没有发现问题,也感到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跑回剧团。(www.daowen.com)
第三是在这里还发生一次虚惊。有一天剧团正在集体活动,忽然有人说了一声“日本鬼子来了”,大家一齐向镇的西面奔跑,结果跑了二里来路,见没有异常现象,大家又慢慢地停了下来。这时见贾主任在后面追来了,手里还拿着顶军帽,见了我就批评说:“朱洪,你的帽子掉了还不知道!”因跑得急促连帽子也来不及戴。我一面接受批评,一面又不好意思地把帽子戴上。这个谣言是从何而来,事后也没查出来。
还有一事也是我终生难忘的。有一天寿松涛大队长要我到他那里,见到他后,是要我帮助一个乡长工作,于是我就去了。到那里一看,此处只有乡长一人,连我共两人。而乡长只叫我干杂事,像是为他当勤务员,心中不高兴。大约干了两三天不愿干了。于是辞别乡长,又找到寿大队长,说不干了。寿大队长问明了原因后,操着浙江口音既是批评又是爱护地说:“你这个小孩不好!”就又回到剧团。从此再也不好意思见寿松涛大队长。先感到有愧,尔后渐渐又感到在有愧之中存在温暖。“你这个小孩不好”的批评,直到今天近80岁的我仍铭记在心。
寿松涛 1900年11月3日出生于浙江诸暨里坞底村。1926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任中共诸暨县委军事部长、书记。1937年到延安抗大学习。后历任中共永城县委书记,新四军第四师十二旅三十五团团长,萧宿铜陵县委书记,淮北军区萧铜总队政委,浙东路西县委书记兼县长,豫皖区三分区政委兼三地委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南京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江苏省交通厅厅长,华东航空学院院长兼党委书记,西北工业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1969年1月20日在西安逝世。
第五是当剧团换住一个村庄时,我因没有绳子用,就向老乡要点用。但口气是借。结果被贾主任听见,把我叫到她面前批评说:“朱洪,你借用什么时候还人家?”我一听呆了,知道说错了,只好认错,否则,成了骗老乡了。这件事使我又认识到如何当好新四军。
这一段生活虽然不长,但却非常有意义,是初步接受到党的教育,终生怀念,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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