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晓樱[1]
李欣 原名李运欣,1926年12月30日出生于河南省杞县。1938年7月参加革命,为新四军第四师拂晓剧团主要演员之一。1947年后先后任华东野战军后勤部政治指导员,《济南日报》《解放日报》《福建日报》编辑、记者、主编,《福建民兵报》主编,福建省体委办公室主办秘书,厦门水产学院宣传部副部长等职。2013年11月1日逝世。
“捡来的毛丫头”,这是李欣参加抗日救亡工作时,抗日队伍的领导和战士们对她的昵称。
李欣,原名李运欣,1926年12月出生在河南开封杞县一个书香之家。1937年7月,日寇全面侵入中国,改变了小运欣一家的命运。
1938年6月,杞县沦陷。逃亡的路上,哥哥、姐夫被日寇杀害,姐姐被日寇抢走,父亲被日寇打伤而死,一家人被日寇害得家破人亡。7月15日,装扮成男孩子的小运欣搀扶着疲惫不堪的妈妈,在痛苦饥饿中流浪乞讨到了扶沟县。县城路边的广场上,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悲切的歌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家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原来这是我党领导下的抗日队伍宣传队在进行抗日宣传,一个女战士正动情演唱着《流亡三部曲》中的《松花江上》。李欣和娘围上前驻足倾听,围观的群众都饱含热泪边听边议论着。“爹娘啊,爹娘啊……”听到歌曲最后高潮最悲处,逃难途中的一幕幕情景浮现在运欣脑海中,想到哥哥、姐夫被杀害,爹的惨死,还有落入魔爪不知下落的姐姐,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痛,喊了一声“爹呀……”就号啕大哭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宣传队的同志围住运欣了解了情况后,便将母女俩带到了县干训班领导、扶沟县县长魏凤楼和教官李波人、王少庸、程堃源等人面前。
听着孩子的哭诉,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服破烂不堪的“假小子”,大伙眼眶都湿润了。“孩子,不要难过,你父亲不在了,还有咱们大伙,你就是咱们的闺女。”魏凤楼抱住小运欣,为她擦去眼泪,说:“如果愿意的话,就跟咱们一块儿打小日本。”随即吩咐两位女战士带她们去安顿换洗。
两女孩带运欣去洗了澡,经过一番整容整装,一个身着土布黄色制服,精神焕发,秀气可爱的小姑娘出现在大伙面前,令人眼睛一亮。
“哈哈!这就是咱们捡来的毛丫头,真够神气!”
魏县长的一句话把大伙都逗乐了。从此,“捡来的毛丫头”成了对小运欣的昵称。
扶沟县抗日干部训练班开设在县城孔庙姜师堂中学内,班主任由魏县长亲自兼任,任课的教官都是在魏部做政治工作的共产党员。200名学员编成两个男生班,一个女生队,进行军政训练,学习游击战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人类发展史以及抗日形势等,学唱抗战歌曲,充满了师生团结、生动活泼的热烈气氛。在这里,运欣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愉悦。自7月15日被抗日队伍收留后,魏县长指定两位女学员专门照顾她的生活,还经常抽空看望她,关心她,给她讲抗日救亡的革命道理。教官们都很疼爱她,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而她,也将自己融身于这个战斗的集体,每天与学员们一起出操跑步,学唱抗日歌曲。训练空隙,她也会应教官、学员的要求,为大家演唱抗日歌曲。(www.daowen.com)
在干训班的结业联欢会上,学员们以各种形式汇报自己的成果和收获。教官李波人喊了一声:“欢迎咱们的毛丫头来一首歌,好不好哇?”
“好!”在大家的呼应下,运欣站到台上,用脆甜的歌喉有节奏地唱起了在干训班学会的《抗日三字经》:
人之初,性忠坚,
爱国家,处自然;
国不保,家不安,
卫国家,务当先;
昔岳母,训武穆,
背刺字,精忠谱。
第一次站在台上为这么多人表演,运欣一点儿也不紧张。歌声感染了每一个人,大伙都和着节奏打起了拍子。“这孩子真有天赋!”魏凤楼不住地点头赞许着,对于干训班结束后运欣的安排,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刚入伍时的李欣
1938年8月,干训班学员一部分分到部队担任政治和文化工作,一部分组成工作队、宣传队,到基层开展抗战救亡工作。运欣和杜希岳两个孩子被送到西华县抗日宣传队。在那里,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兵中,运欣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在宣传工作中,孩子们除表演抗战歌曲等节目,还向民众讲述自己的故事,揭露日本鬼子迫害亲人的罪行。运欣每一次声泪俱下的讲述,都激起了群众的极大愤慨。她的工作热情也得到了大家的称赞。
1938年9月初,根据中共党组织安排,魏凤楼率1200人的武装,连同学生队和中共扶沟县委(后改为鹿邑县委)日夜兼程抵达鹿邑,为新四军游击支队东进做准备。在党组织和中共豫皖边工委书记张爱萍的帮助下,深入群众,宣传抗日,于鹿邑城内书院举办了第二期抗日干部培训班。为了扩大抗战影响,他们创建了“战地服务团”(后改为“洪波剧团”),服务团由中共党员杨春芙任团长,中共党员陈焰、沈平任副团长。此时,小运欣也从西华县宣传队调到了“战地服务团”,跟着队伍开展抗日救亡工作。魏凤楼经常带上运欣,利用开会和各种场合进行现身说法,激发民众的抗日热情,取得了极好效果。由于宣传发动的充分,广大青壮年踊跃参军参战,一支有组织、有领导的抗日群众组织“鹿邑县抗日农民自卫团”正式成立了,魏凤楼部队也由初到鹿邑时的1200人发展到5000余人。
在鹿邑期间,运欣体验和经历了两次战斗考验,其中1939年4月25日日军攻袭鹿邑之战,让亲历战火的13岁的运欣再次由衷感恩党组织的救命之恩。
第一次战斗是在1938年。盘踞在柘城的日军出动骑兵百余人,纠集伪军一部,在3辆坦克的掩护下,突袭鹿邑县城。魏凤楼和张爱萍立即组织部队转移到城南。在摸清敌情后,于次日夜趁大雪天,率领部队反攻县城。战士们全部反穿大衣,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包围了县城,摸掉了敌人的岗哨。经过激战,全歼日伪军一个中队,一举收复了县城。
1939年4月25日,吃了亏的日军集中大批兵力,在国民党顽军两团兵力的配合下,再度向鹿邑县城进发。当天下午3点,城内老君台正逢大会,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围观“洪波剧团”(原战地服务团)的宣传演出。“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舞台上,运欣正充满激情地唱着《大刀进行曲》,突然枪声大作,鬼子和顽军来势凶猛,包围了县城。为保护数万赶会的群众,魏凤楼率部到城北马铺一带以及城内关帝庙、玄武庙、大隅首迎击敌人,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张爱萍带百余人在西南城角配合作战。
由于敌人装备先进,敌我力量悬殊,艰苦的战斗从下午3点一直打到晚上7点,双方伤亡惨重。于是魏凤楼下令撤退,率部转移到城南白马驿一带。激战中,运欣与部队失散,她跟着赶会群众一起向福音堂(天主教堂)跑去。路上,一位大娘抓住了她的手,把一件外衣递给了她:“孩子,快换上吧。咳!这么小出来打鬼子不容易啊,我的孩子也在队伍上。”运欣感激地看了一眼慈祥的大娘,赶忙脱下制服,换上了衣衫。天主教堂内,不少人正在默默祈祷,逃难群众跑进来后就慌忙加入祈祷,而运欣却一头钻到了堆放杂物的柴火间里。
一群持枪鬼子包围了福音堂。“出来,良民训话!”一汉奸在门外提着嗓子叫嚷着。
群众提心吊胆走出了大门,而运欣却躲在柴火间没有出来。鬼子训了几句话后,叫“良民”看到“共党分子”要马上报告,就扬长而去。
连日来,鬼子时不时来这里搜查。运欣忍受着饥饿的折磨,一直躲在那个杂乱的小房间里。鬼子离开后,她就跑出来向人讨一点吃的。
“孩子,快来!”她的耳旁又响起了天主教堂神父的声音,这个慈祥的老人手里拿着食物招呼她过去。怀着戒备之心的运欣慢慢走到神父面前,一把抢过食物就跑走了。“哎,瞧这孩子饿得……”老人看着跑去的孩子,叹着气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被夜色笼罩着的教堂寂静无声,给人一种恐惧孤独之感。运欣靠在墙边,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这里有收养她、关心她的酷似父母的首长、领导们,有为抗日救亡而一块奔忙的小伙伴们。想起9个月来她所热爱的温暖的大集体生活,不禁流下了思念的泪水。蜷身于昏暗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远离了爹娘的孩子一般,没有了依靠。
“我一定要找到队伍,找到他们!”运欣暗自下定了决心。
⊙新四军第四师拂晓剧团的“金嗓”李欣和“银嗓”鲁萍,在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留影。
第二天早上,运欣乘鬼子不在附近,离开福音堂来到县城,讨了一些食物正准备回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毛丫头!”回头一看,原来是身着便装的洪波剧团副团长沈平和陈焰,运欣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了她们……
从她们口中得知,自打鹿邑失守,运欣和部分孩子与队伍失去了联系。部队就在白马驿一带坚持斗争,组织上也派人四处寻找,没想到这会儿在县城碰上了她。运欣听着,一阵阵暖流涌遍全身,感激的泪水流了下来……
当天下午,在福音堂里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和化装,沈平成了运欣的妈妈,陈焰则扮成姑姑,三人身穿素衣,手拿纸钱和烧的香烛等,俨然成上坟、祭扫的一家人,一路哭哭啼啼,在接近日军把守严密的县城大门时,她们更是呼天喊地,悲痛欲绝,在日军不耐烦地挥手中出了县城,直奔魏凤楼部队驻地而去。
“哈哈!咱们的‘毛丫头’回来啦!”魏凤楼高兴地抱起了运欣,大伙也纷纷围了上来。运欣心里在笑,脸上却流着泪。离开队伍短短7天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找到组织和亲人的兴奋将7天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终于回到“爹娘”的怀抱啦!
(选自单晓樱著《拂晓之歌——一个新四军女兵的故事》,厦门市新四军研究会编印。题目为编者所加。)
[1]本文作者单晓樱为李欣之女,厦门市新四军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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