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英
我的童年是在战乱的年代里度过的。那时,我失学了,因为我失去了亲爱的父亲。我的父亲非常爱我。他自安徽凤阳师范毕业后,一直在家乡教书,我也跟随父亲上学。有一年,听说乡里要开大会,庆祝儿童节,热闹极了,但没有开成。因为卢沟桥事变不久,日本鬼子就打到南京,打到我的家乡,占领了县城,到处奸淫烧杀,老百姓到处跑反,学校自然也停了课。我父亲也就在这时弃教从戎,拿起武器,投入抗日的队伍。在一次战斗中,被汉奸雷杰三杀害于灵璧北面凤凰山下。我也从此失了学。
我的家境本来就贫寒。父亲死后,29岁的母亲拖着我们弟妹5个,还有年迈的祖父母,生活自然十分艰难。白日里,母亲含辛茹苦下地种田操持家务,夜晚抱着磨棍子帮着饭店里推面粉,落下来的麦皮黄面是我们家最好的食粮。深夜里,祖母常轻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盼他能突然从什么地方回来。听到奶奶悲凄的呼唤,妈妈总是泣不成声,我也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
有多少个青黄不接的日子,生活实在没有着落,妈妈就领着我们到外婆家度春荒。我那善良的外婆,很疼爱妈妈和我们。因为母亲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又拖着一帮孩子,所以总得到特别的关怀与照顾。
在外婆家,我们整日跟表姐们到田里去割草、拾柴,有时外婆也领我们到小河边去捞鱼虾。那刚被捞上来的鱼虾,活蹦乱跳,我们便把它们捉到篓里去。我们有时也爬到桑树上去采桑果,那桑果晶莹透明,其甜如蜜。外婆家还有一片桃园,挂果的季节,也极大地吸引着我们,成了我们的乐园。在外婆家度过的那些日子,是我最美好的一段关于童年的回忆。
⊙新四军淮北军分区长淮文工团全体同志合影(1945年)(www.daowen.com)
后来,我参加淮北军分区长淮文工队,走上了爸爸没有走完的抗日之路。参军一年多,还没有打过仗,日本鬼子就投降了,文工队由泗南进驻泗县城内。第二年春天的一天早饭后,我们正在排练“小日本投降”的节目,李队长忽然叫我:“小英子,你赶快收拾收拾,跟小克霞一起去参加庆祝会!”“什么会?”“你们的会——庆祝儿童节大会!”我一听,急得跳起来:“哎呀,队长,我都穿上军装了,还去过什么儿童节呀?去了不叫地方上的孩子笑掉大牙呀!我不去。”李队长反复向我说明,泗县被鬼子占领了好几年,现在解放了,第一次组织庆祝儿童节大会,通知我们部队小同志去联欢,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一定要去!正说着,小克霞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跑来了,拉着我的手说:“英姐,走吧,可好玩了!”班长这时也走到我的身边,正了正我的军帽,又帮我们把绑腿打好了,皮带环又紧了两扣,小腰就更显得纤细了。两条粗黑的刷把短辫齐肩挂在两边,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嵌在军帽檐下,相互瞅了瞅,倒也还挺精神的。就是军装长了点,垂到屁股下边。
我们挤到小学生队伍旁边。左右的孩子们都以一种惊羡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两个小女兵,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羞得我们直把帽檐往下拉。好在到处都是飘扬的红旗,嘹亮的歌声,热烈的笑脸,我们很快也就放开喉咙,让那清脆的童音,随着咚咚的鼓声,在蓝天白云下相和、相容、相应,不分彼此地跳着、唱着,心中充满了解放的幸福、胜利的喜悦和稚气的憧憬。此时我才感到,我们是军人,可也实实在在还是个孩子。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自然也是最后一次过的儿童节。如今,我和小克霞都早已做了奶奶,不知她可还记得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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