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战火不断扩大,当过教师又做过银行职员的父亲失业了,生活日趋窘困。1940年初,经朋友介绍,父亲把我托付给两个认识不久的人,让他们带着我离开国民党统治区的安徽阜阳,投奔抗日根据地。那年,我刚跨进13岁。一天凌晨,从阜阳出发。那两个人都是一身戎装,一个是国民党五战区政治部政工队第一队分队长,叫毛凤林(到根据地后更名为华林),呢制军服,气宇轩昂;另一个叫庄坤(到根据地后更名为庄重),着一般国民党军队军服。他们找了一辆独轮车,一边放一只柳条箱,一边放被褥行李。起先,我觉得很新鲜,神气活现地跟在他们后边走。毕竟人小乏力,哪能长途跋涉?不久就走不动了,他们便让我坐到独轮车上赶路。
去北上抗日根据地须得穿过涡阳城,国民党守军设岗检查的哨兵,耀武扬威地嚷着要检查。只见毛凤林一步步走过去,二话没说,先给那个哨兵两个耳光,接着说:“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眼瞎了吗?”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哨兵,一看一个军官站在面前一脸怒气,顿时蔫了,另一个哨兵马上满脸堆笑,频频点头哈腰,并连说:“长官,对不起,对不起!”同以后从电影上看到的镜头一模一样。后来我才知道,那柳条箱里装的是枪支弹药,要运到根据地去的。他们两个都是打入国民党军队的中共地下党员。他们遵照豫皖苏区党委指导,以去涡阳蒙城视察的名义,离开国民党统治区到根据地去工作。
进涡阳城后,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他们嘱咐我,不要外出,不要跟陌生人讲什么,便出去了。他们是到新四军第六支队驻涡阳联络站去联系的。第二天拂晓,我们一行三人便动身出涡阳北门,乘天色朦胧渡过涡河。过了涡河便是抗日根据地了。
到根据地后,领导见我年纪小便让我到由边区政府创办的萧(萧县)、宿(宿县)、永(永城)、夏(夏邑)抗日联合中学(简称“联中”)去读书。
1940年,抗日战争处于战略相持阶段,根据地的生活十分艰苦。土墙茅草房的校舍还得学生自己动手和泥建造。吃的就更差了,永城一带本来就贫穷得很,那年春天又闹饥荒。我们吃的都是高粱和米糠做成的“窝窝头”,又黑又硬。“窝窝头”能吃上就不错了,有时只能喝稀粥充饥。“窝窝头”硬得似铁疙瘩,很难咬得动,放在牲口槽里,牛驴都不肯吃。经常吃“窝窝头”,拉不出大便,痛苦得很。后来有人受凉拉肚子启发了我们,晚上就有意躺在春寒的室外冻肚子,冻坏肚子好拉稀,这被我们戏称作“冻肚子疗法”。(www.daowen.com)
那时的卫生条件也很差,身上少不了“革命虫”(虱子),疥疮更是常见的皮肤病。我去了不久也生了病。先是痢疾,这个病容易传染,许多人都患上了,领导安排我们去住院治疗。一天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头老牛拉着一辆四轮车,踏着月光慢吞吞向前。车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我们几个病号蜷缩在牛车上。我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疼,一疼就要拉稀。那时候是没有手纸的,拉好了随便找个瓦片什么的刮一下就完事,又急匆匆去追赶牛车。走了一夜到达一个村庄,村里有医院。这个医院也十分简陋,我住的“病房”就是一个用泥巴糊起来的草棚。在地上铺一层麦草就是“病床”了,被子是自带的。我躺在“病房”里,除了吃药就整天昏昏沉沉地躺着。不久我又被传染上“回归热”,这是一战中欧洲战场流行的传染病,发高烧、头痛、不思饮食,死亡率高。大概是靠着我旺盛的生命力,治疗了一段时间,没死,虽然挺过来了,但体质下降。回校后,队长便给我批了一个可以吃“病号饭”的条子。其实病号饭也就是豆杂面、绿豆面条或青菜馅饺子之类的饮食。可那时候吃起来就是大享受,总感到它美味可口,余味无穷。
在学习期间,我第一次接受社会发展史教育,学习最基础的唯物辩证法,游击战术,还学了几句日语喊话,比如“缴械投降”“交枪不杀”等等。
战争不允许我们长时间地学习。六个月后,我就“毕业”了。来到河南永城新兴集西北的大李家,在那里,我被分配进入豫皖苏边区党委宣传队,做一名宣传员。从此汇入抗日战争的洪流,开始了革命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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