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四月的一天。
三十四岁的汉灵帝刘宏,在嘉德殿驾崩。结束了21年的皇帝生涯。
汉灵帝还没有咽气的时候,何皇后便匆匆忙忙离开嘉德殿找她的弟弟大将军何进,商量为自己的儿子刘辩登基称帝。
灵帝临终前,身边只有宦官小黄门,上军校尉蹇(jiǎn)硕。趁着何皇后不在的机会,灵帝握着蹇硕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爱卿,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次子刘协继承皇位。”
灵帝紧紧握着蹇硕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次日清晨,大将军何进奉宣入宫料理灵帝的丧事。当他骑着马,带着扈从校尉进入皇宫时,宫门禁卫拦住何进说:“奉皇后懿旨,大行国丧之日,只准大将军一人入宫,扈从校尉均在门外等候。”
何进不以为然,单人单骑进入皇宫。当他来到嘉德殿门外时,见殿内鸦雀无声,既无人哭泣,也无人走动,感到又蹊跷。他孤疑着翻身下马,走进殿门,看到他的同乡宦官兼司马的潘隐按剑而立在月门旁,何进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只见潘隐神色紧张地向他急递眼色,并挥手示意不要进入殿内,何进情知有变,未敢吭声,急转身跃上马背,猛提马缰,冲出嘉德殿。
潘隐见何进逃走,佯作慌张状,向殿内喊道:“何大将军跑了。”
这时,手提宝剑的赛硕领着一群手握钢刀的太监从殿内冲出来,直追到殿门外,见何进已驰出宫外,气得咬牙切齿,脸色涨红。猛转身,发现潘隐神色不安地站在他身后,怒气冲天地吼道:“一定是你坏了我的大事!”说罢,猛地用剑将他刺死。
这时,灵帝的尸体还躺在嘉德殿里。
灵帝生前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何皇后生的长子刘辩,一个是王美人生的次子刘协。
何皇后祖籍河南南阳,父亲何真原是专杀牛羊的屠户,惨淡经营,逐渐成为当地富户。
在东汉,洛阳是帝都,而南阳则是帝乡,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和许多将相大臣、达官贵人都是南阳人。何真利用这种关系结识了东郡人中常侍(宦官)郭胜,重金相贿,成为莫逆之交。何真共有二男二女,大女儿十几岁时,长得肌肤如玉,亭亭玉立,美艳出众,成为南阳美女。何真成为巨富后,梦昧以求挤进名门望族,便不惜重金,千方百计通过郭胜的关系,利用皇帝在南阳选美的机会,将大女儿送进皇宫。其女以姿色过人,又善妩媚,深受灵帝宠爱。第二年,他为灵帝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刘辩。在此之前,灵帝有几个儿子均不幸夭折,他担心小皇子刘辩,再遭不测,便把他送到洛阳青云观里,由一位叫史仁皎的道长代为抚养。母以子贵,刘辩的母亲晋为贵人,光和元年(公元178年)灵帝废黜宋皇后,立何贵人为皇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家终于实现了告别寒门,跻身望族显宦的愿望。通过这种裙带关系,何真的长子何进先拜为郎中,继升为虎贲中郎将,出任颖州(今河南禹州市)太守。何贵人立为皇后,何进又担任侍中,不久升任匠作大将河南尹。在镇压黄巾军起义时,灵帝把防御京师洛阳的重任交给他,将他由河南尹晋升为大将军,从此,何进得以执掌军事大权,由于他镇压与屠杀“黄巾军”有功,又被封为慎侯。
何进的弟弟何苗先在宫中任侍中,何进升任大将军,何苗继任河南尹,在荥阳因镇压黄巾军有功,倍受灵帝宠信,升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何皇后的母亲也被封为舞阳君。
以何皇后为首的何氏家族,成为主宰东汉朝廷的外戚集团。
何皇后为人生性嫉妒,心狠手毒,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生了儿子才得以封为贵人,立为皇后,使何氏一家荣登显宦,主宰朝政。因此,她生怕后宫其他嫔妃妊娠生子,夺其宠位。她派出亲信爪牙,四处打探,凡有嫔妃怀孕,都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令其堕胎。否则,便秘密将其处死。就在她立为皇后不久,后宫一位王美人怀孕,她怕何皇后对她下毒手,便吃药堕胎,结果未成,第二年生下一个儿子。何皇后得知后,气急败坏,就在分娩当天,派心腹太监将王美人活活勒死,谎报灵帝说王美人是患急症而死。不久,事情败露,灵帝大怒,要废黜何皇后。
这时,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后宫太监群聚嘉德殿为何皇后哭情。
张让是后宫中总揽全权的老太监,官居中常侍。赵忠也是官居中常侍,专门负责内宫,侍奉皇上。灵帝生活糜烂,荒淫无度,政治昏庸,平日十分宠信张让、赵忠,视其二人为生身父母。曾说:“张常侍为我公,赵常侍为我母。”所以,经张让、赵忠等哭情,灵帝才发了恻隐之心,宽恕了何皇后。
王美人生的儿子取名刘协,交由灵帝的母亲董太后亲手抚养。
刘辩长大后,秉性轻浮,放浪无羁,又长得嘴歪眼斜,十分丑陋,灵帝很讨厌他,认为他不堪为一国之君。而王美人生的次子刘协,在董太后抚养下,不仅聪明机智,知书识礼,长相也标致,潇洒,酷似灵帝。因此,被灵帝视为掌上明珠,宠爱至极,早有废长立少之意。当时,董太后也劝灵帝立刘协为太子,宦官蹇硕站在董太后一边。但是,当时的何皇后还受到灵帝的宠爱,灵帝知道何皇后秉性尖刻刁蛮,心狠手毒,其弟何进、何苗手握重兵,权倾中外。担心废长立少,势必触怒何氏,危及朝廷。斟酌再三,未敢贸然,直到临死前,把托孤之事交给蹇硕,要他辅佐刘协登基称帝。
蹇硕原系宦官小黄门,灵帝贴身心腹,灵帝平日沉湎酒色,荒误朝政,常将朝臣奏折交他批办,致使蹇硕渐染朝政,手握实权。中平五年(公元188年),中原各地黄巾军烽火遍地,威逼京都。灵帝为了保卫洛阳,在西周设置八校尉,扩建八支近卫部队。任命宦官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洪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他们各统一军,上军校尉蹇硕兼任元帅,就连大将军何进也归他统管。
宦官当元帅,大将军何进自然不服。于是以蹇硕为首的宦官与何进为首的外戚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权势的斗争。
蹇硕受灵帝托孤之命,谋杀何进,企图立刘协为帝,正是宦官与外戚斗争白炽化的体现。
蹇硕谋杀何进因潘隐泄密未能得逞。
何进逃出皇宫,策马扬鞭直奔大营,立刻下令三军分头出击,先后占领京都百官府邸,控扼要害,拥兵自卫。并声称身染疾病,不能入宫。何进得知蹇硕谋杀他的目的是为了废黜刘辩,立刘协为帝,便在文武百官广造舆论,当时,文武大臣对宦官嫉恶如仇,恨他们夺权乱政,迷乱皇上,祸国殃民,十恶不赦。因此,都同情和支持何进。
何进见文武百官多数反对蹇硕,便决定趁热打铁,先发制人。当晚派人秘密潜入后宫,与何皇后密议立君之事。
第二天,何进突然派兵包围皇宫。文武百官鱼贯入朝。
旭日东升时,皇宫之内,没有五彩缤纷的旌旗,没有袅袅香烟,更没有缭梁的鼓弦笙乐。
崇德殿外,马步骑兵,密密层层,弓在弦,剑出鞘,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三通鼓罢,十七岁的刘辩身穿龙袍,头戴旒(liú)冕,在何进的护持下,胆战心惊地走上金銮殿,文武百官齐伏在地,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是为少帝。
何进当即代刘辩宣诏:少帝君临天下,尊母后为皇太后,临朝听政,封刘协为勃海王,何进以大将军参与尚书事,袁槐为太傅,与何进共辅朝政。袁绍为中军校尉,袁木为虎贲中郎将……。
是时,灵帝移柩德阳殿,蹇硕听到崇德殿传来的鼓声时,悲愤难抑,伏棺大哭。
傍晚,乌云压城,皇宫里一片死寂,蹇硕独自一人在德阳殿里围着灵帝的棺廓心急如焚地踱着。
蹇硕在想,谋杀何进未能得逞,拥立刘协为帝亦遭破坏。刘辩已登基称帝,何进胜券在手,对他不会善罢甘休。蹇硕想,事已至此,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趁现在还手握禁军大权,应当机立断,刻不容缓,今夜必须动手。否则……想到这里,蹇硕瞪着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向殿外喊道“来人哪!”
夜幕完全笼罩京都洛阳时,一个人影倏地闪进大将军何进府邸的朱漆大门。
此人是新任太傅袁槐的侄儿,中军校尉全国军队的副统帅——袁绍。
当袁绍被引进何进密室时,何进急不可耐地迎上前,握住袁绍的手,说:“贤弟,你可把我急死了。”何进正想往下说,袁绍忙抢过话头:“大将军秘密召我进府,莫非为诛除阉宦蹇硕之事。”
“正是,正是。”何进忙不迭地答道。
“正合吾意,阉宦一日不除,朝廷一日不得安宁。大将军准备何时动手?”
“蹇硕杀机已露,虽未得逞,必铤而走险,依我之见,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最好今夜就动手。”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蹇硕借口为皇帝梓宫守灵不肯出宫,况且他手中尚握有禁军大权,今夜宫内必严加防范,我们难以下手。另外,更重要的是师出无名,没有诛除的罪名。”
“他在嘉德殿埋伏刀斧手,企图谋杀大将军,仅此一条,死有余辜。”
“潘隐被杀,无人作证。”
何进与袁绍思来想去,反复琢磨,直到午夜尚未想出良策。正在为难之际,家丁忽然进来禀报说:“宦官中常侍郭胜与赵忠深夜从宫中潜出,求见大将军。”
何进与袁绍大吃一惊。何进思忖片刻,说:“请进。”
郭胜、赵忠走进密室,二话没说,急忙递给何进二封书柬。一封是蹇硕亲笔给赵忠的密信,一封是何太后的亲笔手谕。
蹇硕写给赵忠的密信说:“大将军何进兄弟二人秉国专朝,想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诛灭我等,因我仍统领禁军,未便动手,我等危在旦夕,应同心协力,同仇敌忾,速将何进一党诛灭……”
何太后的手谕则廖廖数字:“速诛叛贼蹇硕。”
何进与袁绍看完后,惊喜过望,真是喜从天降。
原来,蹇硕决定当晚动手杀何进后,便派人找来宦官郭胜密议诛杀何进之事,然后又亲笔给宦官赵忠写了一封信,拉他一起杀何进。信写完后,让郭胜连夜送给赵忠。蹇硕在崇德殿里等候回音。
郭胜来到赵忠家里,把蹇硕的信交给他以后,两人一核计,觉得事情不妙。弄不好会遭致杀身之祸,郭胜与何进是老乡,当年,何太后入宫,何进等一家贵幸朝廷,他牵线搭桥,立过汗马功劳,因而太后一向把他视为亲信。而赵忠则为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以前他虽是蹇硕的同党,莫逆之交,但现在他看到何进已立刘辩为帝,有功于朝廷,且执掌大权,而蹇硕是日薄西山,大势已去,他想杀何进不过是作困兽斗而已。思来想去,他决定出卖蹇硕,投靠何进,于是二人连夜赶到何太后的朝阳殿,据实禀报。蹇硕主张废长立少,何太后早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见到蹇硕给赵忠的策反信,当即写下诛除蹇硕的手谕。
黎明前,夜幕更黑更重,落下的雨点打在崇德殿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蹇硕在灵帝梓宫前已经换上三柱香,仍不见郭胜回来,焦躁不安地几次跑到殿门口向外张望。突然,听到脚步声,赶紧跑过去拉开殿门,吓得“啊”地一声,倒退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出现在殿门口的是杀气腾腾的何进,身后跟着几个手执钢刀的黄门令。
何进望着脸色煞白的蹇硕,将何太后的懿旨宣读完,冷笑几声说:“蹇大元帅,得到太后赐死你很荣幸,你想饮鸩自尽,悬梁而死,还是身首两地,悉听尊便。”惊恐绝望的蹇硕一步步往后退着,何进与黄门令步步进逼着,蹇硕突然吼着抽出腰间的宝剑,何进身旁的黄门令猛地冲上去,手起刀落,蹇硕人头滚落在地,碗口粗的脖颈喷出一股血柱,血滴像天女散花似的落到崇德殿的地上。
蹇硕被杀,禁军大权统归何进。袁绍认为现在是尽杀宦官极好的机会。便极力说服何进趁热打铁,率兵冲进皇宫,将太监斩尽杀绝。
袁绍出身豪门望族,世代与宦官为仇。灵帝即位后,宦官专权,恣意妄为,祸国殃民,朝野内外怨声载道,士大夫深为痛恨,他们曾联合外戚窦武秘谋全部诛杀宦官。因事泄,宦官先下手,外戚窦武和许多朝臣惨遭杀害、监禁和流放。袁绍在这次党锢之祸中,虽得以幸免,却与宦官结下深仇大恨,立志有朝一日,将宦官斩尽杀绝。
杀宦官何进是赞同的,但要斩尽除绝何进又难下决心。何进虽为外戚,但他从市井细民到身居要位,与宦官有着微妙的关系。妹妹是通过宦官郭胜的关系进官的,何皇太后的妹妹又嫁给了宦官头子张让的养子为妻,何皇后杀死王美人,灵帝欲废黜皇后,幸亏张让从中斡旋,才保住皇后位,何进能当上大将军,与宦官支持也分不开。所以他难以下决心杀掉全部宦官。
袁绍不赞成何进暧昧的态度,认为,事已至此,如不及时杀掉宦官,日后必受其害。在袁绍再三劝导下,何进勉强同意先削弱宦官的权势,把宦官从禁省撤换下来,由朝廷派出署郎官代替。结果遭到何太后的反对,后来,何进在袁绍的劝说下,又向何太后提出先杀掉一批首恶的宦官,以儆效尤,何太后还是不同意,何进只好作罢。
何进制裁宦官的计划,不断受到何太后的阻挠,袁绍感到不安,特别是不断从后宫传来消息说,以张让为首的太监,在为灵帝发丧完毕后,便四处活动,密谋策划,伺机反扑。袁绍感到事态严重,必须敦促何进采取果断措施,以防“党锢之祸”的重演。
这天晚上,袁绍来到何进府邸,陈说事态的严峻。何进感到惶恐不安,但对何太后的阻挠与反对又无可奈何。
袁绍说:“大将军,时至今日,该断不断,必受其害,我主张索性屏弃何太后,大开杀戒,血洗后宫。”(www.daowen.com)
何进忙说:“万万使不得,没有太后之允,切不可轻举妄动。”
袁绍望着何进瞻前顾后,怕狼怕虎的样子,说:“如果大将军不便出面诛杀宦官,末将与并州牧(今山西太原)董卓为莫逆之交,董卓勇而有谋,忠心朝廷,征讨黄巾贼时屡建奇功,今在并州拥有重兵,如得大将军密召,末将派人专程前往,请董卓率兵入京,以请君侧之名诛杀宦官。”
何进听罢,觉得此法较妥,既可杀掉宦官,又可在何太后面前推卸责任,坐收渔翁之利。于是,便修下一封密书,交与袁绍,让他立即派人启程去并州。
当袁绍悄悄离开何进将军府时,从将军府后院小门又溜出一个人影,迅即隐没在黑夜中。
原来,后宫宦官头子张让自桓帝以来,历经多次宫廷政变,谙知东汉末年内宫、外戚为患的历史。因此,灵帝驾崩之后,预料到何太后会临朝称制,外戚势必抬头,便花重金收买了何进将军府中的师爷辛丁,为他坐探将军府中的秘密。
今晚,当袁绍偷偷走进何进府时,辛丁便得到信息,乃至袁绍被引进后室,辛丁便窃听到何进与袁绍谈话的全部内容。
当张让听完辛丁一五一十的讲述之后,立刻派人请来宦官中常侍赵忠等人,密议对策。
张让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他估计,何进即已派人去并州,次日必亲自去太后长乐宫密告袁绍之谋,于是,他详细、周到地向在场的人布置了次日的行动。
次日,早朝之后,何进果然来到长乐宫,随身带刀,标尉被留在宫门外,何进独自一人走进宫内。校尉们按往常惯例都守在长乐宫外,突然,宫门“咣当!”一声被重重地关闭,校尉们大吃一惊,正面面相视时,宦官中常侍宋典率领禁卫军出现,并大呼:“受张公公之命,众校尉放下武器,方可免去一死。”众校尉却拔剑而上,双方在长乐宫前一场厮杀。正杀得难分难解时,突然,长乐宫门打开了。张让、赵忠领着一批禁卫军冲出来,赵忠手中提着何进鲜血淋淋的头颅。
何进被杀后,部将吴匡、张璋义愤填膺;遂率军攻打宫门。此时,宫门已被宦官紧闭,双方攻守异常激烈,直到傍晚,宫门仍未攻破。吴匡等遂下令纵火烧南宫的九龙门和东、西宫,一时火光四起,如同白昼,张让见南宫难以坚守,急忙禀报何太后,说何进谋反,火烧皇宫,形势危急,必须逃离。何太后不知真伪,只好听从张让摆布,于是,张让胁迫何太后、少帝和陈留王(刘协)从复道逃往北宦。
袁绍此时已率兵赶抵北宫门,遂下令关闭北宫门,然后纵兵入宫,号令部下斩尽杀绝所有宦官,不论年长年少,凡未长胡须者格杀勿论。霎时,皇宫内火光如昼,宦官们有的逃匿,有的奋起抵抗,黑夜中砍杀声、惨叫声惊心动魄。天亮时,皇宫内,尸体遍地,血流成溪,惨不忍睹。二千多名太监无一生存。
袁绍终于实现了血洗皇宫,杀尽宦官的血腥计划。
张让等见北宫门被关闭,便劫持少帝、陈留王逃进皇宫中的西园。不久,袁绍军攻入西园,危急时刻,张让领着少帝、陈留王钻进直通洛阳城北门——谷门外的地道。
当张让从地道里逃出洛阳城,直奔黄河岸边的小平津时,尚书卢植和河南中部掾闵贡率部从后面追上来。张让等人逃至黄河岸边时,卢植与闵贡也追到,他们骑着马,挥刀砍杀,宦官们奋力拼博,终因寡不敌众,宦官多被杀死,张让见大势已去,顾不得少帝与陈留王,纵身一跃,跳进滚滚东去的黄河。
黑夜里,混战之中,少帝与陈留王趁着夜色,沿着黄河岸边向北邙山逃去(今河南洛市北)
这时,并州牧董卓接到何进密召后,火速率军赶往京都洛阳。途中,见洛阳火光冲天,挥兵急进,奔到城西,听说少帝被劫持到北邙山,便率兵追去。
天亮时,董卓赶到北邙山脚下,派兵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农户人家找到他们兄弟二人。当时,他们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粥饭,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马蹄声,少帝吓得躲避不及,便抱住陈留王嚎啕大哭。
董卓提着马鞭走进农舍,见地上蹲着抱头痛哭者果然是少帝和陈留王,忙跪下施君臣礼。少帝恍如梦中,越发抱紧陈留王,不敢抬头。及至董卓报出自己的官职、姓名、并说是护驾回宫时,少帝才浑身筛糠似地站起来,蓬头垢面,满脸泪痕,淌出的鼻涕像蠕动着的两条蚯蚓。
董卓站起来向少帝问宫中发生的情况,少帝直愣着眼睛,抖动着双颊,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九岁的陈留王嗫嚅着述说了昨夜发生的情况。陈留王刚说完,少帝却突然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董卓再三哄劝,少帝哭声不止,董卓一时怒起,挥着手中的皮鞭大吼“别哭了!”董卓吼声如雷,吓得少帝戛然无声,目瞪口呆。董卓用马鞭敲着少帝的头,愤愤地说:“看你长个歪鼻斜眼的熊样,十七岁的赶不上九岁的像个人样,你他妈的也配作皇上,看我不废了你!”
董卓率兵护驾回京。趁着京都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仗恃自己兵多势众,便不问青红皂白,下令召集文武百宫齐聚皇宫崇德殿。
文武百官都知道并州牧董卓所统辖的西北军,在东汉各州牧中是最骁勇善战的一支队伍,不仅兵多将广,且有大批善骑射的羌族士兵,在镇压“黄巾军”中,所向无敌,屡建奇功。董卓不仅是足智多谋,勇力过人,且桀骜不逊,嗜杀成性,谁都怕他三分。听说董卓带兵进京,又护驾有功,下令召百官入朝,哪个敢不去。
第二天,崇德殿里聚集文武百官,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杀气腾腾。金銮殿上皇帝宝座空着,何太后战战兢兢坐在宝座后面。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不知董卓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朝议开始时,只见董卓虎步上殿,后面跟着四个佩剑校尉,虎视眈眈,赳赳而立。董卓站在金銮殿上,二话没说,“哼”“哈”两声,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磕磕巴巴,上句不接下句地念道:“……今皇上孱弱,不可祈奉宗庙,为天下主。我欲仿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王,更立陈留王为帝……”
朝臣们一听董卓要废立皇帝,非同小可,都低下头,不敢吱声。
董卓念罢,朝殿下文武百官问道:“你们意下如何?”顷刻之后,他见朝臣默然无声,便不耐烦地喊道:“都哑巴了,有话快说,没话可说就算定了。”
这时,尚书卢植小心翼翼地站出来说:“太甲即位后淫乱无行,昌邑王罪恶可磬南山竹,故有伊尹、霍光废立之举。今皇上富于春秋,行为也无过失,不可同日而语。”未等卢植说完,董卓大吼一声:“放屁!”接着十分粗野地说:“歪鼻斜眼,鼻涕眼泪,胆小如鼠,狗屁不是的人,也能当皇帝!”群臣吓得气都不敢出。董卓又问:“意下如何,快说!”殿下还是无人答应,董卓忽然想起身后坐的何太后,转身问道:“废了你的儿子,立陈留王你赞成吗?”何太后忙不迭地答道:“赞成,赞成。”
董卓忙转回身喊道:“太后已经点头了,请陈留王登基称帝!”话音刚落,两个校尉扶着身穿皇帝冕服的刘协,从屏风后走上金銮殿,一个校尉将他抱到皇帝宝座上。
群臣见新君已立,忙跪伏在地,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岁的小皇帝,就是东汉第十三代皇帝汉献帝。
废黜后的少帝,被封为弘农王。
不久,袁绍等联合起兵讨伐董卓。
京都洛阳又是一片厮杀,一片混乱。
一天,夜幕低垂时,弘农王刘辩站在窗前。远处,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通红。
妻子唐姬端着装有菜肴、酒壶的托盘走进来,把酒、菜摆到木杌上,然后来到弘农王身后,轻声地:“夫君,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略备酒肴,以示庆贺。”
陷入沉思的弘农王,默默无声。
“夫君,你在想什么?”唐姬略提高点声音。稍顷,弘农王慢慢转过身子,望着妻子瘦削、苍白的脸,不无内疚地说:“爱姬,我想削发为僧,遁迹空门。”
唐姬一惊,忙问:“大喜的日子怎么想起这种事?”
弘农王指着远处的火光,“袁绍起兵讨伐董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争权夺利,逐鹿中原,我们不知会死于谁手。”
“你削发为僧,我怎么办?”唐姬一阵心酸。
“皇宫深苑,苦海无边。何必厮守。”弘农王冷冷地说道。
沉默良久,唐姬说:“要想脱离苦海,依我之见,遁迹空门不如隐居乡野田园,我们夫妻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话音刚落,郎中令李儒走进书房,双手一拱:“王爷,今天是你的生日,司空董卓令卑职送酒一瓶,以示庆贺。”说罢,从怀中取出酒瓶,放到木杌上。
弘农王夫妇一怔。唐姬说:“谢谢司空大人,我们有酒,请带回去。”
“不,司空董卓大人说,弘农王必须收下这酒。”
弘农王惊恐地:“酒我收下,请郎中令回禀司空大人,谢谢他一番美意。”
“不,董大人有令,让卑职等王爷喝下酒后才能回禀。”李儒说着,手按剑柄,目光逼人。
弘农王夫妇顿时脸色煞白,双目对视。良久,突然,弘农王端起妻子为他准备的酒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扔掉酒壶,悲愤地引亢高歌:
天道易兮我何艰,
弃万乘兮退守蕃。
逆臣见迫兮命不延,
逝将去汝兮去幽玄。
唱罢,弘农王泪流满面,握着唐姬的手说:“爱妻,能为我歌舞诀别吗?”
唐姬悲恸万分,泪流满面,她点点头,便缓缓挥动起款款衣袖,边舞边唱道:
皇天崩兮后土颓,
身为帝兮命夭摧。
死生路异兮从此乖,
奈我茕(qiōng)独兮心中哀。
唱罢,唐姬猛地冲到杌案前,抓起李儒送的酒瓶大口大口地喝着。
弘农王忙冲上去,夺下酒瓶,一饮而尽。
弘农王紧紧抱着妻子,唐姬用衣袖拭着丈夫脸上的泪说:“夫君,我们可以长相厮守了。”
李儒悄悄退出书房时,十八岁的弘农王刘辩抱着妻子唐姬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们苍白的脸上似乎漾着一丝脱离苦海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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