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市历史街区与旧城改造

1.旧城改造

旧城改造是指局部或整体地、有步骤地改造和更新老城市的全部物质生活环境，以便从根本上改善其劳动、生活服务和休息等条件。

一般认为，“旧城改造”是我国的特有名词。我国的“旧城改造”大致从1949年开始，至今已有60多年的历史，经历了一个曲折漫长的发展过程，表现为若干个不同的阶段。

从其发展历程来说，“旧城改造”是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从首都北京开始的。而全国性的“旧城改造”运动是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的，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4]：①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的小规模改建，城市的住宅小区大多建在历史城区边缘，楼房的高度也以多层（5—8层）为主；②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房地产开发，开始了大拆大建式的旧城开发，成片的旧城区被夷为平地，代之以现代化的新式住宅小区；③进入21世纪以来的城市形象打造项目，旧城区被改建成为城市新形象的代表区，大广场、大草坪、大水面、世纪大道、豪华办公大楼等一哄而起，追求城市面貌的日新月异。

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国家财力有限，城市建设资金主要用于发展生产力和部分城市新工业区的建设。因此，大多数城市和重点城市旧城区的建设，只能按照“充分利用、逐步改造”的方针，充分利用原有房屋、市政公用设施，进行维修养护和局部的改建或扩建。从当时的实践来看，早期的“旧城改造”，是我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对城市环境的改善和市民居住环境的改善都起了十分积极和重要的作用。

董鉴泓教授在《中国城市建设史》中，这样总结了我国早期的旧城改造：“旧城改造总的思想在于充分利用旧城，其特点是依靠国家投资、资金匮乏、改造速度缓慢、标准低、管理方面条块分割、设施配套不全……由于填空补实、见缝插针，旧城建设量不断增加，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旧城环境质量的恶化，并为以后的改造更新工作留下了许多隐患”^[5]。

2.旧城改造中的城市历史街区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我国各地城市经济状况开始好转，当地政府和市民都希望改善城市落后的基础设施，更新城市面貌。因此，包括众多历史性城市在内的各个城市，纷纷提出了“旧城改造”的目标。由于当时各地政府财力有限，受开发成本等因素的影响，不少城市新建的住宅小区大多分布在历史城区边缘，“旧城改造”的实际力度不大，众多历史城市的传统格局和历史街区依然基本保存完好。但是由于缺乏文化遗产保护的理念和自觉，许多历史城区中的原有标志性历史建筑和文物古迹却因为容易拆除，而被迅速地进行“改造”，尤其是以改善交通等理由而拆除的历史城区内的古城墙、填埋传统水系、破坏文物建筑等^[6]。

进入90年代以后，我国城市进入高速发展时期，伴随经济体制逐渐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以追求市场的最高回报为目的的房地产开发逐渐成为城市建设的主体。由于国家严格控制农业用土的征用，城市建设的重点又转到了对旧城区的开发。房地产市场应运而生，并带动了历史城区土地价值的凸现，随着地价和楼价的持续上涨，社会上形成了要求改造历史城区的巨大经济力量，“旧城改造”也因此成了有利可图的投资热点。对城市历史街区的“建设性破坏”便伴随其间，那些最能代表城市特色的历史街区被成片拆迁，盖起了风格雷同的新楼盘、新小区。这种情况出现在众多历史城市中，包括北京的四合院民居、上海传统的石库门建筑等的拆除，杭州也拆除了西湖边的历史街区，徐州拆掉了户部山的老宅，遵义会址前大片具有浓郁传统风貌的历史街区也被完全拆除……“一批批具有重要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传统建筑被拆除，一片片具有独特风貌、积淀丰富人文信息的历史街区被夷为平地，一座座享誉中外的历史城区被严重摧毁”^[7]。

进入21世纪以后，城市化的加速进程和经济增长速度的高位运行，更加振奋了各地政府改造历史城区的“勇气和决心”，激发了创造“新的城市形象”的强烈愿望。这个时期的“旧城改造”还与经济全球化的影响息息相关，正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刺激下，城市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许多地方政府都希望自己的城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设成为国际化大城市。于是“旧城改造”的目标已经演进到塑造城市新形象，追求城市面貌的日新月异，因此才有各城市争先恐后建设大广场、大绿地、豪华商业中心等。而随着城市改造规模的不断扩大，改造中的商业性成分也越来越多，“旧城改造”往往成为对历史城区的大规模商业性房地产开发。因此，伴随着新一轮“旧城改造”的，便是新一轮的“建设性破坏”，许多历史城区中优秀的文化遗存都遭到了无情的摧残和破坏。

随着全国各地城市的改造完成，目前我国绝大多数城市已经没有保存完整的历史街区了。

3.潮州古城区的旧城改造(www.daowen.com)

20世纪80年代中期，潮州古城区域内开始发展房地产开发业，部分房屋业主与开发商合作开发，将一座座古民居拆除后建成5—8层的商品楼房。随后，各街道也相继在各自区域内开发联建商品楼房，古城新建楼房遍地开花，严重地破坏了潮州千年古城的历史风貌。

90年代初，随着古城无规划开发的迅速发展，一幢幢不伦不类的“握手楼”“接吻楼”拔地而起，大量古建筑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毁灭，虽然受破坏范围不是那么广泛，但被破坏的程度很大，加上新建楼房外立面安装的封闭式铁窗所带来的消防、盗窃等安全隐患，引起了广东省文物局以及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社会有识之士的高度重视。

为指导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和城市建设的协调发展，统筹安排潮州市古城和新区的各项建设，提供名城保护和旧城改造的技术法规依据和措施，1994年6月，潮州市人民政府遵循《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规划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和中央建设部、国家文物局《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编制要求》，组织专家学者召开了“潮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论证会”，就古城的规划目标与原则、保护框架规划、风貌规划、保护等级与范围、高度控制规划、旅游规划以及其他相关问题展开了科学的论证，并于1995年7月出台了《潮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从此，古城内传统民居才基本不再遭受破坏。

（二）地方的缙绅化

缙绅化（Gentrification），又译为士绅化、贵族化或中产阶层化，是城市社会发展中的一个可能现象，指一个旧区从原本聚集低收入人士，到重建后地价及租金上升，引致较高收入人士迁入，并取代原有低收入者。原指西方国家在城市改造过程中把某地区房地产卖给中高收入阶层人士，然后将其整修成高级房地产或住宅区的现象。从本质上看，缙绅化是高收入阶层居民取代低收入阶层居民的邻里置换过程。

缙绅化首先发生在西方国家，在经历了郊区化和内城衰落之后，20世纪60年代以来，英、美、加拿大等国家普遍实施内城复兴计划，主要是翻修旧房并赋之以新的用途，但很多情况下却是缙绅化的结果。1964年，英国社会学家卢斯·格拉斯（Ruth Glass）首先提出了此词，她以伦敦的伊斯林顿（Islington）为例作了以下描述：

“在伦敦，一个又一个的贫苦劳工民区被中产阶级入侵，当那些破落的房舍租约期满后，就摇身变成了高雅而昂贵的大宅……缙绅化的过程一旦展开，就只有义无反顾地加速进行；而直至所有原居的劳工阶层居住者都迁出后，整个社区面貌就彻底地改变了”^[8]。

由于缙绅化可以有效复兴内城，高收入群体留在内城也有利于增加地方税收，因而一直受到政府与开发商的支持与鼓励，被称为是“创造生活的好地方”（或“创造美好家园”）的主要方式。但是在这个美好神话的背后，却隐瞒了“一点也不慈善的过程”，缙绅化过程中的种族隔离、居住隔离、社会分异与排斥等社会不公平与不公正，以及穷人与弱势群体的动拆迁等问题从一开始就一直受到关注和讨论。

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缙绅化已经成为一个国际性问题、一种全球化现象：北美70%的大城市都经历了缙绅化；欧洲的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城市的缙绅化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一些新兴国家（包括南美、以色列、南非、土耳其等）大城市也不同程度出现了缙绅化特征。在全球化与快速城市化的背景下，缙绅化现象在我国也已经出现，并且有日益加速的趋势^[9]。

施梁等（2006）也指出，近年来在我国历史文化名城的更新改造过程中，缙绅化现象也开始出现，如上海“新天地”改造、北京“菊儿胡同”改造、南京“门东”地区改造等便是典型的缙绅化。相对于西方国家内城改造中的缙绅化现象而言，我国历史城市传统街区缙绅化发展的成因具有自身的特点且比较复杂，是宏观政治、经济、社会、资源禀赋等多方面因素，以及被改造地区的固有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10]。

尽管城市历史街区的缙绅化在一定程度上能保存或延续城市街区的历史风貌（如北京历史保护区中一些老四合院就被富人以不菲的价格买走，然后按照保护规划和现代生活的要求，重新装修使用），然而由于原有居民的迁出、邻里置换而使历史街区丧失了原有的社会和生活内涵，只剩徒有其表的传统建筑框架。

潮州古城的破坏主要是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旧城改造，进入90年代后期，由于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要求、古城内文物的保护要求，大多数传统民居只许修补、不允许拆除或新建，部分允许新建的房屋也有层数限制及限高等要求，加上古城内人口较多，拆迁规模大，潮州市政府财政能力有限，尽管有大规模拆迁以作商业性开发的想法，却一直难以实现，开发商因为看不到可观的利润也不敢贸然进入，因此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或缙绅化现象都没有发生在潮州古城内，因此较好地保持了古城的原有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