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粤军黄强部历史研究:雷州半岛与广州湾剿匪

粤军黄强部历史研究:雷州半岛与广州湾剿匪

时间:2023-09-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2月21日,黄强发信广州湾总使商量带兵入境之事,两日后黄强带卫队由雷州出发前往广州湾。粤军入境一事得以促成,还与一战后的国际形势和中外交涉有关。[55]为了巩固在广州湾的统治,法当局同意与广东政府合作剿匪。次日,黄强再与克劳泰默商量关于协剿各匪、彻查偷运军械和接受贼赃等问题,克劳泰默表示皆照黄强提案办理。

粤军黄强部历史研究:雷州半岛与广州湾剿匪

孙中山陈炯明再度联手主政广东,两人的政治理念渐行渐远,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志在北伐,而陈炯明却醉心自治。但无论如何,广州政府予外界一种强烈的“革命政权”形象,并以全中国的合法政府自居。在这种情况下,法国租借地广州湾不可能被广州政府当做“化外之地”,既要干预广州湾的事务,也试图促使法当局支持其政治合法性。

早在1921年初,陈炯明已令亲信黄强派员前往雷州调查,并引用时任广东雷廉绥靖总办的革命党人徐淮扬与法国总公使在1912年订立的《军队武装入洋界剿匪章程酌定办法》,拟派兵携带开花炮前往雷州剿匪。[40]有驻粤领事的列强中,法国与广东政府的往来表现突出,视广东政府为“事实上的政府”。因为法国持有广州湾租借地和印度支那殖民地,双方的“外交”关系密切,体现在围绕广州湾的外交问题上。因此涉及法国人的事务,当地人倾向于跟广东政府联络。[41]雷州匪患告急,平定两广的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陈炯明派遣“省军来援”,既有掌控高雷的意图,也具“师出有名”的正当性和交涉基础。

黄强(1887—1974),字莫京,广东龙川人,曾入读法国人在广州开办的丕崇书院和圣心书院。1910年,黄强参与陈炯明等人发起的广东新军起义,1911年再度参与起义,同为东江人的黄强此后长期追随陈炯明。1912年,黄强任东江安抚使剿匪。黄强使用“抚剿兼施”的策略,注意督促地方防匪,因此“不及三个月各属匪徒大告肃清”。[42]二次革命失败后,黄强出游欧美,曾就读于法国Ondes农业学校和英国航校。1917年孙中山回广东开展护法运动并策划粤军援闽,黄强曾负责后勤工作。[43]1920年粤军回粤驱逐桂系,陈炯明被孙中山委任为广东省长兼粤军总司令,黄强出任潮海关监督,兼任粤军总参议。

1921年援桂战争期间,桂军林虎部黄业兴率二千多人投降,停驻广西灵山[44],黄强接令前往收编,仅带随从10人。黄强先到南宁进谒陈炯明,其后收编“由司令以至伙夫未尝更易一人”,黄强任少将司令,黄业兴任副司令,编为粤军第七路军。[45]

1921年秋,黄强率部开赴海口整编,陈炯明裁撤第三路军同时,委派黄强为雷州三属清乡督办前往雷州剿匪。黄强在雷州剿匪期间,致信三封与口口兄(原文如此,作者或出版者隐去其名)[46],详细记述了1921年11月至1922年2月在雷州剿匪的过程,总共近2万字。黄强文辞流畅,细节记述翔实,不掩憎恨土匪之心和对雷州人民的同情。通信还记载黄强关于匪患的深入思考,以及对雷州半岛风俗民情的观察和开发经济物产的见解。

11月16日夜,黄强率军渡琼州海峡,次日午在徐闻海安登陆,11月29日抵达海康县城设立行营。北上途中,黄强亲身感受到匪患对雷州的巨大破坏。如目睹土匪所窝藏的徐闻东北部“徐闻山”原始森林白骨累累,又见英利路上“人畜尸骸遍地都是,腥臭不堪”后,对雷州匪患有了新的认识。黄强认为,雷州匪祸的始作俑者有五:

(一)龙济光 龙贼济光犯高雷,失败后散失枪支无数。又给枪数百与李福隆,使犯两阳。而李即从而驱之,匪徒得此凶器,遂结队横行而无所顾忌。

(二)贩卖枪支子弹奸商 贩卖枪弹之奸侩,赤坎最多。查其贩卖之法,在赤坎将洋烟交给轮船伙伴运至香港,再由香港转运美洲,由美售换军械,运回广州湾售与匪徒。

(三)政客军人 自民国六年以来,各党派无聊政客、跑腿军人,咸来赤坎,诱使各匪徒归其统率……但自己赤手空拳,绝无统驭能力,一群豺虎,岂易驯服。

(四)牛客 赤坎牛客,欲图生意发达,每借贼以钱,告以某村有牛若干,使劫卖与己。

(五)劣绅 雷州劣绅庇匪保匪济匪通匪,所在都有。匪徒初起即极力包庇,及捉将官里去,亦敢代求保释。迨匪势已大,或甘心附贼,而借箸代筹;或则远避他方,而任其荼毒。雷州匪祸,未尝不由此辈酿成也。[47]

为了斩断雷州土匪的利益链,进入广州湾租借地剿匪势在必行。由于黄强与法国上流社会交游甚广,因此“经过所有交涉,对方无不破格接受”。12月21日,黄强发信广州湾总使商量带兵入境之事,两日后黄强带卫队由雷州出发前往广州湾。当日下午3点,黄强抵达新市(今湖光镇新墟),“法公使柯君”[48]汽车前来迎接。[49]

克劳泰默在广州湾总公使任内颇有政绩,包括在西营开办爱民医院,以及修筑多条公路和建设港口巴黎外方传教会曾赞扬克劳泰默对广州湾的“热忱以及高效的行政能力”。克劳泰默后来任印度支那北圻统使和交趾总督[50]一本外交月刊认为:“作为一位有伟大成就,发挥了巨大价值,以及具非凡专业素养的行政管理者,他所到之处,均留下了宝贵的回忆。”[51]

雷州匪患的严峻局面和社会舆论压力,广东政府与法国驻粤领事的外交往来,以及黄强的留法经历和克劳泰默的施政能力,是粤军进入广州湾剿匪的有利条件。粤军入境一事得以促成,还与一战后的国际形势和中外交涉有关。

1919年1月巴黎和会召开,中国代表在会上提出了要求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希望条件说帖》,其中包括请求列强归还租借地。[52]1921年11月华盛顿会议召开,中方再次提出废约要求。[53]1922年3月,法国外交部向中国驻法大使表示愿有条件交还广州湾。[54]经过世界大战的国力消耗,法国在远东的殖民扩张大为收缩,在中国政府的外交压力和社会各界的舆论压力下,允许粤军越界剿匪无疑是一种缓和局势和转移注意力的举措。而广州湾几年来的严峻治安环境,更进一步促使法当局接受广东政府要求。[55]为了巩固在广州湾的统治,法当局同意与广东政府合作剿匪。因此,中国军队开入租借地围捕匪徒这“自有不平等条约以来例外的事”[56],就发生在1921—1922年的广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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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黄强在雷州天宁寺留下的石刻告示(2016年吴子祺摄)

黄强初访广州湾,下榻广州湾公使署,偕故友俄永垂主教和维多尔教堂谢兰神父等人与总公使一家用晚餐。12月24日,黄强在克劳泰默陪同下参观赤坎,并在赤坎市政厅会见花厅长(Favere)和各处团董。12月25日,黄强与租借地内法国官商商谈剿匪事,众人皆表示愿“极力赞助”。次日,黄强再与克劳泰默商量关于协剿各匪、彻查偷运军械和接受贼赃等问题,克劳泰默表示皆照黄强提案办理。[57]黄强的交涉初显成效。

返回雷州后,黄强即筹划进入广州湾围捕匪徒之事。期间,第七路军多次出动剿匪。黄强剿匪的目标包括杨陈仔、造甲三和蔡公仔等著名匪帮,出击目标主要根据民众情报而选定。在战略布局上,黄强主力向北、向西挺进,驻守高廉一带的苏世安、林捷部归其节制[58],在北面配合剿匪。黄强还采取海陆夹击的策略,广州调派的广庚号炮舰驶来后,黄强命副司令黄业兴乘船游弋北部湾,打击江洪、乌石等地匪徒。

1921年12月,第七路军曾出击河头,土匪却已闻讯逃散。直至1922年元旦,黄强才首次与雷州土匪交锋。当日上午,原已投降的土匪袁某等八十余人纵兵抢掠,黄强即派兵围捕,全数抓获枪决。1月3日深夜,第七路军一部与二三百名土匪在江洪交战,黄强率军由纪家向土塘推进,途中侦查到林木生(亚靠)、蔡乃权(公仔)匪帮的二百人拒守树林,黄强命部下从正面和侧面同时进攻,击溃这股土匪。1月7日,黄强搜查蔡公仔匪窝沙坡村,追击往唐家。当夜再率兵到江洪围剿,捕获土匪十余人。1月12日,黄强计划与广庚舰同时进攻,堵截夹击沿江股匪,但大股数百土匪已乘船逃往硇洲。

1921年1月19日,黄强在遂溪县长陈耀明陪同下,由河头出发前往县城,准备带兵进入租借地围捕匪徒。21日,黄强饬专差持函通告克劳泰默和赤坎公局长陈学谈,准备当晚围捕赤坎,后因局兵外调而改期。22日夜,黄强率部从遂溪县城出发,在“溯风怒号、细雨如浆”的恶劣天气中强行军一百四十余里。23日凌晨3点,陈学谈率公局兵在黄略村南会合。[59]

陈学谈(1882—1966),租借地内北月村人,经商发家。1910年左右,陈学谈被推选为租借地内海头乡团团长,1913年[60],陈学谈任赤坎西营商团团长。[61]另一种说法是,1914年陈学谈组织赤坎商人成立了一支武装警卫力量,以应对土匪和海盗,受法当局嘉奖。[62]1915年起,陈学谈长期担任赤坎公局长。而时任遂溪县长陈耀明是陈学谈同族[63],陈学谈可谓是配合黄强在广州湾缉匪的不二人选。

双方会合后,即在路边察看地图商讨围捕办法。其后,黄强将公局兵分配到各营连带路,每兵发麻绳一根用于捆绑土匪。清晨五点半到达赤坎外围,在法国驻军的配合下,黄强分兵11路,另组一队专门拘捕著名贼匪和奸商牛贩。随后,各部部队开始抓捕行动,至八点许,各路解来人贩一千余名。黄强命令将著名匪徒另置一处监视,良歹未分者则交当局辨认。下午离开广州湾后,黄强命令押解著名土匪数十名就地枪决。抵达麻章时还有人犯百余名,后两次枪决数十名。24日陈学谈带民团前来认出数十名,又悉数枪决,在押者仅剩数十人。25日黄强与克劳泰默商量围捕西营事宜,并与其同到赤坎视察解救出的被掳妇女,其后返回麻章。27日是农历除夕,章坎联团局又送来匪徒数名,黄强仍旧处决。[64]

1922年1月28日农历正月初一,黄强应广州湾商会[65]邀请前往赤坎,会长陈斯静和陈学谈迎接并致辞。29日,黄强到法国公使署与克劳泰默到西营监狱,将定罪监禁的百余名匪徒送上河内驶来的轮船,将其运往越南海防,再转送到非洲充当苦工永远不许回国。

黄强在广州湾剿匪时,实力最雄厚的杨陈仔股匪接受抚编,由李荫轩统率驻扎广西龙州。为了避免杨陈仔从海防潜返雷州半岛为患,黄强密电印度支那当局,将杨陈仔逮捕遣送雷州。在雷州处决后,罪恶盈贯的杨陈仔尸体“悉为乡人分割殆尽”。[66]与将西营在押匪徒运到非洲终生劳役一样,引渡匪首同样经印度支那总督许可,可见黄强的剿匪工作不仅得到了广州湾法当局的协助,还得到了法属印度支那当局的支持。至此,黄强在广州湾的缉匪行动初战告捷。

为了彻底清剿广州湾租借地内的余匪,黄强与法当局协商,由其派陆军驱逐东海、硇洲二岛上的土匪到海岸,黄强部队则乘军舰堵截清剿。2月14日军舰起航,上午9点抵东海岛南端。但由于大雾和土匪逃窜各村,此次剿匪并无收获。28日,据报冯昌辉、蔡式五、陈四公等大股土匪遁入太平属内各村,黄强率军从雷州北上围剿,搜获不少匪徒。[67]

黄强处置赤坎匪徒之严厉,连同此前他在雷州和东江剿匪的方法,并非没有非议。面对诸如“大伤人道”的指责,黄强认为:“……不知弟最主张人道者。因诛匪一名,可以救无数之生命财产……掌此职责,不得不尔,若向匪徒谈人道,无异对牛弹琴。”[68]黄强认为在陈学谈的得力协助下,广州湾剿匪获得社会上“无枉无纵之好评”。但有资料表示其在赤坎捕杀的人中,真正土匪的很少,大部分是平民,且他在雷州清乡期间有“杀人大王”之称。[69]面对作恶多端,对地方经济和民生造成巨大破坏,以变态手段虐杀无辜平民的雷州土匪,黄强深怀愤恨,强力剿匪之余,还主张和支持受害者予以报复。这种做法,包含向与贼分赃的劣绅乡民和剿匪态度消极者示威之意。因为黄强认为,昔日隆世储在雷州纪家清乡时匪患尚不如今日严重,但他十日即杀人数百,而他“只得什一”[70],这是因为以前士绅奋勇缉拿,而今却谈虎色变。

图3 《黄司令官造雷平匪实纪》书影

回顾1922年一二月间粤军三度在广州湾租借地的剿匪经过,可见黄强在赤坎和太平取得良好战果,围捕了大量匪徒,在东海岛则失利。黄强近乎是以“光棍司令”的姿态统领粤军第七路军,短短数月后即率军来到雷州清乡。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黄强纵然错过一些战机,其行径受到一些非议,却也实实在在剿灭了不少土匪,尤其在赤坎围捕匪徒几近“一网打尽”,土匪难再公然利用广州湾作为窝点,有效打击了雷州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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