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在今河南宜阳西北、洛河北岸的韩城镇,当时为韩国所有。这里有一个秦王寨村,据说就是因为当年秦兵所筑营垒而得名。洛河从崤山和熊耳山之间流出来,经过宜阳之后与伊水汇合,再经过洛阳,最后汇入黄河。秦武王说的“东通三川”,意即打通黄河、洛河、伊水,使车马通行无阻,直入洛阳。宜阳依山带水,控扼崤函通道,东与中原相接。崤函险道160公里,秦国控制西段,韩国控制东段。宜阳正是东段上的军事重镇。所以秦武王要先夺宜阳,才能进攻周王室。宜阳境内有崤山,是韩国的西陲保障。韩国在此屯兵十万,物资可支数年,城高墙厚,并不容易攻打。何况秦国是远道千里来攻,增加了风险。当然还要考虑魏国、楚国的态度。更大的风险,是甘茂所担心的君臣相疑。
甘茂的谋略步骤现在已经很明白。他想帮秦武王实现心愿,又知道宜阳不易攻取,所以先去联络魏国。魏国肯出兵,就多一份力量;不出兵,只要不帮韩国,就等于是帮秦国。联络魏国的目的其实是稳住魏国。与秦武王盟誓的目的则是为了稳住秦武王,消弭君臣之间的疑忌。甘茂是明智的,也很冷静,清楚自己所处的客卿位置。
秦武王三年秋,甘茂率兵攻宜阳,五个月都没有打下来。
樗里疾、公孙奭果然在秦武王面前毁谤甘茂。秦武王动摇了,把甘茂召回来商量。
甘茂说:“息壤就在那里。”
秦武王立刻醒悟过来,说:“是啊。”于是增加兵力,要甘茂继续攻城。
楚国看秦、韩相持,决定不再亲秦,而出兵救韩。
东周国君(不是东周王,此时为周赧王八年)问赵累:“你怎么看这事?”
赵累说:“宜阳肯定被攻下来。”
东周国君说:“宜阳城八里见方,不是一个小城,还有10万守军,粮食能吃好几年,韩相公仲佣率二十万人马,楚将景翠也率众来救,秦兵肯定无功。”
赵累说:“甘茂是外国人,攻下宜阳才有功劳,攻不下来,就没脸在秦国混。秦王不听群臣兄弟的意见,执意要伐韩,攻不下宜阳,秦王也丢脸。秦王与甘茂都把攻下宜阳作为赌注,所以我说宜阳肯定会被攻下来。”
东周国君说:“你帮寡人想想,我该怎么办?”
赵累说:“您去跟景翠说:‘你享有楚国最高的爵位,出任楚国最大的武官,胜利了,不能加官晋爵,不胜则死。不如等秦军攻下宜阳,你再进兵。秦军害怕你乘其弊,必献宝贝给你。韩相公仲佣感谢你救韩,也会献宝贝给你。’”
看楚国出兵救韩,秦武王也很担忧。
甘茂说:“楚国虽与韩国结盟,但不会为韩国卖命,先与我战。韩国则担心自己在前面与秦国战,楚国却在后头搞鬼。韩、楚必互相观望。楚国嘴巴上说与韩国结盟,实际上又不想得罪秦国,所以我判断他们会互相观望。”(www.daowen.com)
大臣冯章对秦王说:“宜阳打不下来,韩、楚乘吾弊,国家会有危险。不如把汉中郡还给楚国。楚国不出兵助韩,韩国就不能怎么样了。”
秦王说:“好。”
派冯章去结交楚国。楚国也派人支援甘茂,盘算着如何两边得利。
宜阳没攻下来,死伤甚众。甘茂也有些灰心,想罢兵。
楚国大臣左成说:“国内有樗里疾、公孙奭攻击你,国外有韩相公仲佣憎恨你。现在无功而返,你将里外不是人。不如继续攻打宜阳。攻下来,你的功劳最大,樗里疾、公孙奭就没话说了,秦人反而会怨恨他们。”
于是甘茂继续攻城,擂鼓三次,竟然无人向前。秦军太疲惫了,甘茂无可奈何。
一员秦将说:“您不讲兵法,必大困。”
甘茂说:“我以客卿相秦,又以攻打宜阳来讨好秦王。现在攻不下宜阳,国内有樗里疾、公孙奭诽谤我,国外有韩相公仲佣憎恨我,我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明日再战,攻不下来,就把我葬在宜阳城下!”还拿出私财来重赏勇士。
第二天,擂鼓再战,终于攻下宜阳城,斩首6万。韩国派韩相公仲佣入秦谢罪,两国讲和。
楚将景翠果然在此时进兵。秦国怕连续作战打不过来,割让一城(煮枣,在山东东明县),与楚国讲和。韩国也送来重宝。景翠得到秦国土地,收纳韩国重宝,因此感激东周国君。秦军师老力疲,又看楚军在侧,一时不敢进兵,东周国暂时得以保全。
攻下宜阳,秦武王来到洛阳,看见象征天下权力的九鼎,一时高兴,要力士孟说比赛举鼎。秦武王本人就是一个大力士,喜欢跟人比力气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都因此当了大官。这次比赛他们举的是龙文赤鼎,应该不是九鼎。不幸的事发生了,秦武王当场折断小腿骨。秦武王四年(前 307年)八月,不治而死。比赛受伤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历史文献第一次记录了这次事故。
孟说灭族,乌获下落不明。任鄙运气比较好,13年后当了汉中郡守,又6年才去世。
这一仗打了2年,赢得有些艰苦。秦武王动摇过,甘茂也动摇过,魏国态度在变化,楚国态度也在变化,有一个因素控制不好,就会无功而返。秦武王实现了东窥周室的愿望,秦国也在军事上、政治上赢得一个大胜利,不仅完全控制了崤函通道,而且把国境第一次推进至中原。函谷关是秦国的东大门。夺得宜阳,等于在国门前方增设了一个军事据点,更有利于秦军东出。
秦武王在位4年,因为时间短,谋略上并无明显建树。甘茂在内外猜忌、楚魏反复不定的情况下,综合运用各种手段,稳住秦王,联魏谋楚,虚心听取意见,果断鼓舞士气,在师老力疲的情况下攻取宜阳,确实很不容易。他的才华值得肯定,客观上也有利于秦国的长远目标。但他从个人利益出发,以满足秦武王的私欲为直接目标,把攻克宜阳作为自己在秦国立身的政治赌注,虽然有情不得已的苦衷,也不值得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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