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琴琴
如果这世上还有最后一处世外桃源,那么定是非楼塔莫属。居一处两三亩地的小园儿,随方位地势之所宜,随品种搭配之所宜,栽花种竹,点缀园子。槿树篱笆白墙黑瓦,便有了山里人家的风味。栽花艺竹之余,小具杯盘,等闲池上饮,林间醉。
醉在仙岩的清风朗月里,一折青山一扇屏,一个叫许询的老人,持一钓竿,坐一石上。石在溪中,鱼在水中,心在尘外,钓清风也钓明月,却不沽名钓誉。“好泉石,清风朗月,举酒永杯”,举杯邀明月,无案牍劳形,无丝竹乱耳,哪怕对影成三人,也胜却人间无数。草木都有性,溪山皆含情。斯人已逝,坐化仙石,仙石矗立在溪涧中,鱼儿依然在身边绕欢,对面的百药山依然百草丰茂,世人依然记得这位隐世者:“残经窗下依然在,忆得山中问许询”“此外俗尘都不染,惟余玄度得相寻。”
醉在一座叫洲口的石桥,百年风雨侵蚀,沧桑而又饱满。桥边石头垒墙,杏花开门,那些山村人家,古朴安然,好似不论多少年,依旧会年年把清喜的花,派在桥上溪边,守候着前世的盟约。清晨,仿佛听得“吱呀”一声,一位浣衣的女子,打开木门,走进一片清辉里,杏花雨落细无声。小桥、流水、人家,守着千年不变的江南古韵古风。也许,桥边应该栽一棵香樟,叶子在风中起舞,抖落阵阵清香。厚重古朴的石桥,茂密浓绿的树冠,再遣一湾日日吟唱的溪,把光阴刻在绿叶做成的诗笺上,落款。
醉在一条悠长似迷宫的老街,一道蜿蜒的小溪被鱼儿嬉戏成风景,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莲叶何田田!水草何袅娜!水流潺潺,流过每道家门,当华灯初上,水中倒映房屋树影,影影绰绰,老街是那么安静又繁华,仿佛穿越在明清街道,与亲密的她(他)一起挽手看花灯,似水流年。
日间,漫步老街。老街是一条时光隧道,任何人在这里,总会邂逅自己的流年,不经意撞个满怀。几个菜坛,轻描淡画,八仙过海栩栩如生,仿佛是坐在藤架下,奶奶的蒲扇轻摇,呓语耳边:八仙之一张果老,倒骑一头小毛驴……地上一个个大大的格子间,印刻的是童年小伙伴之间的游戏,言犹在耳,那些人儿,却已各奔天涯;一件蓑衣,一顶斗笠,都是父辈的记忆,“轻箬笠,绿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生活哪里有诗这般惬意,诗和远方却是生活永恒的梦想;人生得意,金榜题名,一日踏尽长安花。尽管范进中举是一出悲剧,但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中举”,榜上有名?于是,一张张捷报张贴在厅堂显眼处。光耀门楣,扬眉吐气。当年捷报的纸已被岁月侵蚀模糊,但浓墨金字早已入木三分,在木纹里清晰可见。小时候,多么盼望期末的那张奖状,可以抚平父母脸上的皱纹与沧桑。然后看奖状扶上墙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争光,添喜。(www.daowen.com)
行一程,坐一程。在桃红柳绿的季节里,在燕子翻飞的呢喃中,在忽明忽暗的巷子里穿行。哪怕如贾平凹笔下,什么都不做,只拣一处地儿,就这么坐着,站着,倚着:见一蛛丝斜挂檐前不必挑,明日便有纵横交错,复明日则网精美如妇人发罩。出门望天,天有经纬而自检行为,朝露落雨后出日,银珠满缀,齐放光芒,一个太阳生无数太阳。墙角有旧网亦不必扫,让灰尘蒙落,日久绳粗,如老树盘根,可作立体壁画。读传统,读现代,常读常新。也看孤山,春烟晴日好,一岁一花,相思老,如此,甚好。
柿子熟了
轻盈漫步,穿梭光阴,岁月忽已晚。蓦然回首,夕阳已倾斜,老街未曾老去,起承转合,站在哪一个点,都可以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
如果你问我,楼塔到底哪里好,假如你也恰好在楼塔,我会轻轻地告诉你:“我喜欢,楼塔的雨,雨后的阳光,和任何时候的你。”
因为,住在楼塔,福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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