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晓
楼塔溪依旧,临着老街,水面开阔。过了溪上的洲口桥,就入了楼塔老街。到过楼塔老街好多次了,每一次,都有一种“新”的感觉。经过这些年的整治,原来的“残砖断瓦”不见了,老街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自然,这种“新”,是修旧如旧的“新”,老街在骨子里,仍然是旧的。
其实一晃入老街,仿佛时光就一下子老去了许多。是的,是“晃”,步子一晃,就带上一种“恍恍惚惚”,风吹拂在脸上,就增添了旧年的韵味。老街、老巷、老弄、老宅、老商铺,老的事物,总是蕴含着一份“沧桑”,沉淀着一份厚重的“回忆”。老街若是整治得恰到好处,这“新”与“旧”,就会这么和谐地相处着。你明知道这路是新修的,这青石板是新安上去的,这墙壁上的花花草草,是新长出来的,这砖这瓦,也有着修补过的痕迹,虽然这些,你都看得出来,但角角落落,散发着的依然是“老”的气息。
也许老街的韵味,就在于这无所不在的“老”。我不清楚整个的楼塔老街,长什么模样,那需要借助于一个“高度”,才能看得到。但我现在,身在老街,就识不得老街的真“面目”了。我在街巷中走着,就像走在迷宫。横街和直街,视野开阔,可以望得远一些,这一远,街就深下去了。但更多的是小巷小弄,你走着走着,就得拐个弯抹个角了。如果你不加仔细辨别,一味埋头走路,过上一会儿,抬头一看,又回到了刚才走过的地方。不过想着“拐弯抹角”,其实也挺富有“情趣”的。你想,你刚刚与她擦肩而过,转个弯,又与她迎面相逢了,这算不算又一次邂逅呢?其实老街不大,仅仅0.5平方公里,人在老街穿梭,何处不相逢呢?
老街不大,里弄倒是不少,30多条,结在一起,像一张蜘蛛网。老街是张蜘蛛网,蜘蛛是时间的“隐喻”。我指望着能从某个墙角,或者某个老屋檐下,找到一张蜘蛛网,但总未能够,老街太整洁太干净了。不用找的是,在墙角和墙上,或者屋檐下,时不时地,会有一束花草垂挂着,会有一些老物件入眼帘,或者也会缀满了张灯结彩的“楼塔灯彩”。这一切,就像一首首明朗的小诗,看似无意,却是精心“摆设”的。
在巷子里行走,最好撑一把油纸伞,这与下不下雨无关,这是江南雨巷的一种经典意象。只是这把油纸伞,如今已被岁月弄丢了,如今她们撑着的,都是小花伞了。当然这也是对的,光阴在往前走着的时候,色彩总是越来越丰富了。如同我们的生活,总是越来越多了明艳的色彩。只有老宅越来越黑白了,因着这些老宅,老街沉淀成了一卷水墨。时间如水流过,把白的洗得更白,把黑的涂得更黑。这“黑”这“白”,总是让人心生敬畏。
楼塔老街,留存着不少明清和民国时期的建筑。白墙灰瓦,雕梁画栋,高高的马头墙,乍一看,仿佛入了古徽州,就是“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徽州。当然,这些老宅,现在大多已没有人居住。空荡荡的风,吹着空荡荡的院子。散布在房前屋后的零星田地,生长着一些菜花和野草,像是彩色的补丁,在风中飘动着。
数家老宅,门上挂着铜锁,锈迹斑斑,也许门内的一切,还安静在从前的时光里。也不知道,这铜锁的钥匙,握在谁的手里。或者,这钥匙,早已遗落在了日子深处。稍大一些的风,大抵就可以把门吹开了。只不过“嘎吱”之后,不会有亭亭的人儿摇曳而出。“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一下冒出了这些诗句。只是从前的“锁”,好不好看,已经没人在乎了。有哪一把锁,锁得住光阴的流淌呢?(www.daowen.com)
“和合人家”的门,已经不再上锁。我走着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显得很空旷了。这栋位于下街51号的老房子,曾经是很喧闹的。房子建于民国初期,建房的主人,叫楼沛金。四房三代,同饮共炊,最多时居住着36人,为民国时期楼塔最大的家庭。这户人家,敬老爱幼,和睦邻里,时人有口皆碑。如今,我已经无法想象30多个人住在一起,是怎么样一个场景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只把马头墙上“腾蛟起凤”四个字,又念了一遍。还没弄清这“蛟”这“凤”,与“和合”有否联系,我们便去看别的老建筑了。
瑞应吾庐、水南民居、四水归堂、老当旧址、合义墙门、抬轿屋、武举第、走马楼……在这些老建筑中,进进出出,一会儿是柴米油盐的“俗”,一会儿是琴棋书画的“雅”,仿佛有旧年的身影,还在响动着。“停下你的脚步,等等你的灵魂”,是否也可以停下时间的脚步,等等老街的“灵魂”呢?
“忆童年”被安置在老街的一角。跳房子和荡秋千是我们儿时的游戏,现在的孩子已经很少玩了,所以这里保管着的是我们的童年。大夏天,我们还会在老树下乘凉,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吗?老街的一处“时光隧道”,也是属于我们的“时光隧道”,竹凳、算珠、挂钟,还有一辆自行车……这些是从前的物件,至今其实也没有淡出我们的生活。
楼英纪念堂纪念的是一代名医楼英,楼英是楼塔人的骄傲。他生活在600多年前,楼英是笔名,真名叫作楼公爽,字全善,号全斋。楼家三代从医,楼英十岁就明通医理,开始给乡亲们诊脉治病。没过几年,他的名气就传遍了四方,各地的病人都纷纷慕名前来求医。他所著的《医学纲目》,比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要早。在楼塔,楼英济世救人、著书立说的故事,一代又一代地流传着,人们都称楼英为“神仙太公”。
楼曼文是楼塔的另一位名人。近年来,楼塔镇把老街上的一所老民居,改建成了楼曼文纪念馆,用“求真理,女中学习;为理想,投身革命;受派遣,海外浮沉;滞新疆,监狱斗争;获自由,力疾从公;现曙光,英烈长眠”六个板块,全方位多角度展示了楼曼文烈士光辉的一生。目前,纪念馆已成为杭州红色博物馆联盟第二批成员单位。
名医的故事,英烈的故事,为这方水土,积累下厚厚的底蕴。在老街上,我缓缓地走着,听水声淙淙而起,潺潺而落。因着这水声,忽然觉得老街起了一种空灵曼妙的意境。这水声,和这风声,这脚步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以及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是否也是一曲“细十番”呢?倘若把那老街老巷,老墙老屋,都当作乐器,借大自然的手,在晚风中,可否演奏一曲悠扬的“细十番”呢?
在老街演奏的“细十番”中,老街人家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接着,任由晚风把炊烟吹散,任由晚风把一家家厨房的饭香,吹来吹去,弥漫整个老街。凝结在楼塔老街上的时光,就是一层一层黑黑的烟火,而楼塔老街,也终究是属于烟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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