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建
我对萧山楼塔的印象,可以用惊鸿一瞥来形容,这不是夸张,而是指那种初见时的喜悦。虽然早就听说过楼英和“细十番”的传说,虽然江南的古村古镇也大同小异,虽然初见时的喜悦有可能过一个晚上它就消逝了,这有点像那洲口桥下的流水,我在那个夜晚走近它的时候,先是用耳朵感知那流水,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当我再一次走近它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是第二次涉水而过了。
初见犹如第二次,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尤其是走进楼曼文纪念馆时,准确地说我被楼曼文这个楼塔人所吸引,因为她触发了我记忆中的某些结点。
我想起十几年前有一次在满洲里,在那里的一个纪念馆里突然看到诸暨人俞秀松的一张照片。这样的照片很可能会经常出现在某些场合,比如出现在诸暨的纪念馆里,包括出现在俞秀松中学或杭州高级中学里,也可能出现在杭州的党史馆里,但是它只有出现在满洲里时,我才会对之产生好奇,然后因为这种好奇而去探寻他生命的轨迹。这样的轨迹常常因为某种难以言述的原因而突然中断乃至消失不见,但这恰恰是让我不断探寻的动力之一,因为我的网已经撒出去,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收获,但是无论对溪流还是大海,我是不会放过每一滴水的。
在楼塔的体验,正如前些年在台州临海,当时我也去古村顺便寻访周至柔故居,同时也向人打听一个叫吴先清的女生。前者如愿以偿,后者不了了之,但是这一次,我在楼曼文的纪念馆里又看到了吴先清的名字,事实上你去网上搜索这个名字,也会出来一些内容的,但是当楼曼文的名字跟吴先清的名字放在一起,然后她们两个又跟“中央特科”的名字连在一起时,我觉得似有一些线索慢慢浮出水面了。
然后我在纪念馆中又找到了杨之华的名字,这简直让我的眼睛都要发直了,一方面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惭愧,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这种“发现”而窃喜不已。早些年我也去衙前寻访过,也到农运馆和沈定一的旧居里去看过,跟沈定一的孙子还聊过一阵子。我当时就有一个判断说:一部杭州史,半部在萧山,我指的是100年前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的历史,以及随后的建党建团包括创办乡农学校的历史,而这个“半部”当中,杨之华占了重要的一节。(www.daowen.com)
但是真要说起历史,特别是说起红色的党史,难的不是盖棺论定,也不是做“翻案文章”,而是追寻历史上的那些失踪者。相比于杨之华,人们对楼曼文知之甚少;相比于楼曼文,吴先清就是那个失踪者,她被当时的苏联政权当作间谍流放到西伯利亚后就彻底失踪了,所以楼曼文能在狱中挺过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再仔细一看,楼曼文在“特科”的工作,我们是一无所知,因为她的档案中没有写,或者说写了也没有解密。那么何时会解密呢?这又是一个谜,这是连她的儿子都感到困惑的,因为他想写一部母亲的传记,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法写,因为知道得太少太少了。
儿子没法写母亲,那让我们这些参观者怎么写呢?好在我发现了杨之华,杨比楼大7岁,杨担当的应该是楼曼文的闺蜜兼引路人的角色,但是她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呢?楼的儿子方荣欣说他们两家是世交,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楼的父亲做过邵力子家的私塾老师。邵力子在当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特别是在杭萧绍之间,他和沈定一、刘大白以及学生辈的俞秀松、杨之华等的关系,那都是有一本书可写的,但是我们现在的书,似乎是很少写这种朋友圈的关系的,现在大部分书所写的,还是成功人士打江山的事情,至于江山之外,如果没有日记和书信留下来,那几乎是没法写了。
也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在楼塔看到楼曼文纪念馆,才会觉得特别有意义,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开始梳理这一部分之前可能被遮蔽的历史,特别是战斗在看不见的战线上的这样一批特殊人物。虽然纪念馆中并没有多少解密的内容,但是这已经是一个开始了,包括她的两任丈夫,那都是绕不过去的重要人物。我也认为我们尤其要相信民间自有一股力量,包括读史解密的力量。那巧也真是巧,当我把随手拍下的照片晒到微信上之后,《杭州日报》副刊倾听版的编辑看到了,她说正好要发有关楼曼文的一版文章,这些照片正好可借来用在网络版上。随后几天,另有一个朋友传来一张20世纪30年代的老照片,让我辨认一下照片中哪个是吴先清,我说这个我能一眼就看出,但是那个朋友说,吴的子女说不是我指的那个人……
莫非“特科”的人真的会易容术吗?
而今天的楼塔显然也会易容术的,但是它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风原貌,这是相当不容易的,而楼塔的曼文,曼文的故事,可能才刚刚开了一个头,这也正如洲口桥下的流水,我不知道它会流到哪里去,是钱塘江还是大海?我希望假以时日,能写作一本楼塔曼文的书,那是血色的主义之花,那是自由的曼妙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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