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融 徐逸梅
黄光厚(1872—1937),字友亭,号积流。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五月,生于福建侯官(今福州市新店乡汤斜四安村),世代务农。幼颖悟,少时在榕城北郊象峰崇福寺乡塾启蒙。以后又在福州越山、凤池、致用等书院深造。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他中式举人,翌年癸卯科(1903年)成进士,清廷以即用知县派到广东省候补,被安排在两广总督署内任委员之职(处理文牍)。公余曾从事羊城双门底罗某习医,尽得其传,常出入广州各衙署,并为当地平民治疗各种疑难病症,投药辄有奇效。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他转任广东省阳江县海关委员,公余兼理医事,一直到宣统三年(1911年),清政府始正式任命他为临高县令,不久革命军起,清帝逊位,他遂决意归田,以医术隐于榕城北郊莲花山麓,从事莳花、养鱼、诊疗等生计,并名其书室曰“藏拙”,聊以寄慨。
1914年,曾随孙中山先生北伐的秘书陈海瀛,任广东省大埔县知事时,曾邀请协助该县的临时承审员工作,他再度赴粤,约有半载之久,旋即归里,仍操岐黄旧业。
1915年以来,他均在家乡战坂四安村悬壶行医,声名大噪,远近求诊者络绎不绝,门庭如市,成为当时榕城名医之一。原福州神州医学分会会长方澍桐首创的福建中医学校——三山医学传习所,尝邀请光厚主讲席,他以体弱婉辞。而当时很多榕城名医,咸服膺其医术之高明,屡曾慕名赴北郊战坂踵门拜访,或请会诊,尊之为近世不可多得的“儒医”。
黄光厚对传统的中医学术,侧重中医的基础医学,即中医的经典著作方面,他认为上古的《黄帝内经》、《灵枢·素问》、《神农本草经》,扁鹊《难经》,以及汉代张机的《伤寒论》、《金匮玉函经》等,为习中医者必读的著作。只有熟悉它,学术才有根底,然后再广泛博览历代各名医专著,如唐代的《千金方》、《外台秘要》,金元时代的四大家医书,以及明清近代的时贤著述,并在名师的指导下,参以临证阅历,始可为医。
他又认为中医学术不比西方医学,他有一套自己的几千年的临证经验,虽然没有什么检查诊断仪器,但通过独特的“望、闻、问、切”和六经辨证纲领的综合治疗措施,就可以医治各种疾病。虽然传统的中医学术,也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如果辅以西方近代医学,互相研究,取长补短,必定有所发扬光大。
他更强调学习中医,必须精通古文,因为中医经典多是佶屈聱牙,非浅学者所能蠡测,古必通儒,然后为医。他慨叹:古人谓:“三折肱,始为良医”,而今之人以通儒毕世不能工之事,乃以全无文理之人,欲顷刻成为岐黄家,宜医道之不昌也。
1917年夏间,有一许姓患者,神昏肢厥,奄奄一息,诸医所投的药方,多以清心开窍为主,病日深,毫不见效,延他就诊,他沉吟良久,才开大承气汤一方而回,并嘱咐:得下后,当可转机。患者服药当晚即泄下臭秽粪便甚多,而神志转清醒,危象尽除,举家喜悦,更换竹叶石膏汤等方,不数剂即告痊愈。诸医惊服,他说,此证乃温邪在阳明腑实之证,而累及心主,而前此所服之方,多在手厥阴心包经,故未能奏效。又谓阳明腑实之证,所引起的神昏肢厥,毕竟不多见,应用承气法,要十分谨慎。
1921年初夏,住闽海军陆战队,曾慕名来聘为该部的特约咨询医官,他常应邀到福州马尾、泉州、厦门、金门等沿海各地,会诊部队官兵各种疑难的病证,往往药到病除,深得好评。(www.daowen.com)
1923年秋,本市井关外李某,始因外感,自服发表之剂,出汗后病不解,继而壮热多汗,面赤唇干,咽痛口燥,背有微恶寒,脉象洪大。某医认为阳明经燥火津亏之证,应用白虎汤加桔梗、花粉、北沙参等,反烦躁不安,浑身疼痛,病情转剧,延光厚会诊,他拟投“附子汤”,前医力争不可,谓阳证服热药大谬。他引经据典相与辩论,指出,此证所谓“证象白虎而非白虎”,乃太阳病邪从少阴寒化之证,并有阳越之证,果服附子汤二剂,而热退汗止,浑身疼痛消失,转调理脾胃之方竟告收功。
1927年冬,光厚有一日乘舆过邻村桥头,有人拦舆求诊,抵其家诊毕,未作处方,且告其家属今夜当不治。患者亲人惊疑,在座一医声言,于患者两手桡骨动脉处的寸、关、尺上,按之又按,似有未尽相信之意,后果如其言,夜半病人突然汗出如油而逝。或问其故?他说:是乃伤寒败证,脉证相违,为亡阳之象,胃气已不存,虽有回阳救逆诸法,也难挽救于万一,又云:危证断不能单凭脉象,必参以望、闻、问三诊,察脏气的生克,脉辨病的从逆,方有把握,徐大椿诊脉决死生论极有卓见。
他素爱文艺,于知名画家、书法家,尤为赞赏,1929年2月某日,病愈之后,他偶检在粤时某画家所赠的团扇书画,回首前尘,慨然自题一跋:“新病初愈,偶检残箱,得旧时团扇,视稚鸾小草,李覃墨竹,芝根隶字梅死,宛然新颖可爱,独念芝根道者(能以指甲蘸墨,写出独特风格),籍川省成都,道经潮汕,云游到粤,余因同乡季园与之相识,甚羡慕之,此三十年前事也。芝根去后,不久时局变迁,余亦买舟旋里,风尘回首,如梦初醒,益信芝根道者为不可及”。
1930年春,黄某得癗病(风疹团块),榕城各医遍治无效,药方成堆。浑身疙瘩堆垒成片,瘙痒难忍,他闻其所服之方,多是荆芥、防风、牛蒡、蒺藜、白藓皮等疏风解毒止痒之剂。指出:此病乃风寒未解,虽多日但邪仍在太阳经,邪气欲出而不得出,缠绵于肌表之间,酿成风团疹块,兼有血滞,借用《伤寒论》桂枝麻黄各半汤,加丹皮、桃仁、红花等药二剂,得汗后,全身瘙痒及疙瘩团块均告消失,同道咸惊其神奇。
光厚医学主要成就,在于重视中医经典著作,读书临证之多,与临床辨证用药的准确。遇到危难病证,往往论断高明,出奇制胜,投药辄效如桴鼓。在同一时期,本市有一陈姓农民,得痫病(羊痫风),发作时抽掣搐弱,口呕白沫,群医束手无策。他指出,该病属于厥阴风木炽张,木邪侮土,聚液成痰,痰火扰乱心神之病,给清心涤痰息风安神之剂内服,又嘱以浸泡海蜇皮的卤汁,常常炖服,居然出人意外顽固的痫病,停止发作,得到完全痊愈。
光厚医德好,对僧道及贫寒就诊者一律免费。他性格温文敦厚,除医事外,精文史,擅书法,常染翰操觚,吟咏自怡,虽然身居农村,常关切时局,热爱祖国,期望中华的富强。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题福州北郊重修“思儿亭”的楹联有:“灵光巍焉,溯俎豆千秋,崇德报功,吉日椎牛隆飨祀;将军去也,看河山半壁,伤今吊古,斜阳立马重唏嘘”。楹联不但高度赞扬戚继光抗倭的功绩,同时抒发对日寇侵略的愤慨,真是文情并茂。
在抗日抵制日货运动时,渡鸡口某店尝征求楹联,光厚作句云:“胜算独操,出偏师而抵制商场,剧烈竞争,更为中华生色;丰功早建,塞漏巵以保存国货,文明对待,庶几欧亚称雄。”当时评为佳作。
1934年,他修纂毕福州莲峰江夏《黄氏宗谱》,继续行医济世,1937年8月逝世,享年66岁。生前著有临证笔记《藏拙斋医案医话》及《书还读我宝文集》二种传世。
注:原文有若干注释,限于篇幅,一并删除。
《福州历史人物》第7辑,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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