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惨败后,刘邦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原先弃楚附汉的诸侯王见汉军惨败,不少人又纷纷降楚,与楚联合击汉,此时的项羽已逐渐认识到刘邦是其主要对手,因此,他决定不给刘邦喘息的时间,亲率大军追击至荥阳。楚军强大,汉军势单力薄,刘邦的处境岌岌可危。
为了扭转危局,刘邦问计张良:“我打算将函谷关以东的一些地方作为封赏,谁可以与我一起建功立业呢?”他企图以出让关东地区来争取反楚势力,联合对付楚军。张良向他献策:“九江王英布,楚枭将,与项王有矛盾,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也就是建议刘邦,争取英布、田荣、彭越,重用韩信,从各方面结成反楚的联合力量。刘邦采纳了张良的献策,他以所剩全部兵力,在荥阳、成皋一线,扼守险要,深沟高垒,进行持久防御,以争取时间发展自己,消耗对方,待机再战。这样,汉军逐步形成了一个正面坚守,敌后扰袭和南北两翼牵制的战略格局。其具体部署是:刘邦亲率汉军主力在正面坚守成皋、荥阳地区,阻遏项羽的攻势;在敌后令彭越在梁地积极活动,牵制和疲困楚军;在北方,命韩信率一部分兵力,逐次歼灭黄河以北的割据势力,向楚军侧背发展;在南方,争取九江王英布,使其进攻楚军侧背,从南面牵制楚军;在后方,命萧何坐镇关中,做好支前工作,保障汉军的粮草供给和兵力补充。
正是依靠这一正确的战略部署,刘邦的荥阳、成皋防线在兵微将寡的劣势下苦苦支撑了近一年之久。然项羽这次对刘邦的关中地区是志在必得。公元前204年初,项羽大举攻击荥阳,并派骑兵数次切断汉军运粮的通道,使汉军在补给上多次发生困难。刘邦为了缓兵,请求议和,提出“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以东者为楚”。项羽的谋臣范增马上劝谏项羽“汉军并不难战胜,今不把它彻底战败,将悔之晚矣”。项羽遂拒绝议和,攻势愈益加强。刘邦见缓兵之计不能得逞,便向部属征求破楚策略。郦食其建议立六国的后人以分楚势这一危险的主张,幸而被张良谏阻。深谙楚军内情的陈平认为项羽的得力将相不过范增、钟离昧、龙且、周殷数人,而且项羽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如进行离间,再继以军事进攻,定能破楚。刘邦采纳了陈平的计谋,给他黄金四万斤,令其实施反间计。陈平先以重金收买楚军内部官兵,让他们散布谣言:“楚将钟离昧,龙且,周殷等作为项王的将领,功劳多,然而始终不能划地封王,他们打算跟汉王联合,以灭项氏,瓜分楚国的土地而各自为王。”项羽果然产生疑心,不再信任钟离昧等。为离间项羽的重要谋臣范增,刘邦大动脑筋。一次,项羽的使者见刘邦,刘邦依陈平之计设丰宴招待,当使者赴宴时,刘邦故意表现十分惊异:“我以为贵使是亚夫(范增)所遣,不料是项王所派。”于是将丰宴撤去,改换粗茶淡饭,使者回去后,将此事汇报项羽,项羽怀疑范增与刘邦暗中勾结,因而稍夺其权柄,范增察觉到这种情况后大怒,随即辞职还乡,未至彭城便因背上发疽病而死在途中。
刘邦的反间计,虽使项羽丧失了不少重要的文臣武将,但这并未从根本上改变汉军的劣势,在楚军步步紧逼的强大攻势下,汉三年(前204)五月,荥阳危在旦夕,汉将纪信对刘邦说:情况万分危急了,请允许我假扮汉王您投降,您寻找机会逃走。刘邦依计而行,当夜深人静时,荥阳城东门突然大开,两千多妇女从城门一拥而出,盛大的仪仗队紧随其后,其中一辆车上悬挂着“汉王刘邦”的旗帜。有人喊道:城里没粮,汉王投降了。围城的楚军大为欢喜,都跑到东门来看汉王投降。此刻,西城门却悄悄打开,刘邦乘机带上几十名轻骑从西门溜走,逃回关中。
刘邦逃回关中后,收集关中兵马,想再次东出与楚军争夺荥阳。谋士袁生认为这不是善策,便向刘邦献计:汉军与楚军在荥阳相拒数载,汉军常遭危困,希望大王东出武关,从南面出击项羽必然引兵向南。大王深筑壁垒不与他作战。这样,可使荥阳、成皋间的紧张形势得到缓解,同时也可让韩信平定赵地和连结燕齐。之后,大王再杀回荥阳。这样,楚军所要防备之地增多,力量必然分散,汉军却得到休息,再与之交战,一定能打败楚军。刘邦采纳了这一意见,率兵东出武关,进至宛、叶之间,果然调动项羽军南下。这时,彭越的部队正在黄河沿岸积极活动,绝楚粮道,后受刘邦之命破下邳,威胁楚都彭城。楚军后方遭此严重威胁,使项羽不得不掉过头来反击彭越,刘邦遂乘机北上夺回成皋。
项羽东进击退彭越之敌,解除后方威胁后,于六月回师西线,竭其全力又攻破荥阳、成皋。刘邦与夏侯婴从成皋逃出,北渡黄河至韩信、张耳驻兵地,即小修武,突入其营,收回二人的兵权,接管了这支部队,并调这支军队增援前线阻止楚军继续西进。与此同时,刘邦听从郎中郑忠建议,进一步避免正面与楚作战,采用从后方和侧翼打击敌人的策略。刘邦派刘贾、卢绾率两万人马从白马津(今河南滑县北)渡河,深入楚地与彭越配合,焚烧楚军积贮、断其粮道,骚扰楚军后方,彭越又连拔睢阳、外黄等十七城使楚后方遭到极大损失,造成严重混乱。项羽不得不停止西方战场的攻势,留下大将曹咎和司马欣共守成皋,自己再次率军东攻彭越。临行前,项羽指示二人:“汉王来挑战,慎勿与战,不要让他们往东即可。我十五日必能平定彭越,还军此处。”项羽东进虽击退彭越,将十七城收复,但未能消灭彭越的游击军。这支军队仍在梁、楚间进行游击战争,一直威胁着楚后方。(www.daowen.com)
由于曹咎、司马欣死守成皋,成皋难以攻拔,刘邦想弃成皋,屯守巩县、洛阳。谋士郦食其深知成皋、敖仓地位重要,他对刘邦说:“做帝王的人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敖仓是天下粮食的转输中心,其藏粟甚多。项羽攻克荥阳后,不派重兵坚守敖仓,却引兵向东,只派部分兵力扼守成皋,这真是上天在资助我们。现在留在这里的楚军很容易击破,大王却想放弃进攻的机会,实在是不明智。况且两雄不俱立,楚汉长期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动荡,农夫不种田了,农妇不织布了,就是因为天下归谁所有尚未确定,希望大王立即进兵,收取荥阳,控制住敖仓的粮食,阻塞住成皋的险要,然后夺占飞狐口,扼守白马津,向各地诸侯显示我们所据的战略形势,让他们知道天下应该归谁。”刘邦认为他讲的很有道理,于汉四年(前203)十月,指挥汉军乘楚军东调、兵力薄弱之机,再度反攻成皋。曹咎最初牢记项羽的告诫,坚守不出,于是汉军派人到阵前百般辱骂曹咎,一连几天,骂得曹咎暴怒,遂丧失理智,领兵横渡汜水出战,这正中汉军的“以怒误敌”之计。楚军刚渡过一半,汉军立即发起进攻,大败楚军,曹咎和司马欣均自刎身亡,汉军再次收复成皋,乘胜推进广武(荥阳西北),并包围楚将钟离昧于荥阳以东,后占领“藏粟甚多”的敖仓。
项羽听到成皋再次失守,急忙回师救援。汉军依据险要地形,坚守不战,两军相持不下。加上敖仓已落入汉军之手,楚军后方常有汉军同盟的威胁,其粮道又不断被袭击,项羽急于求战,但汉军却避而不战。项羽急中生智,将囚禁的刘邦生父太公置于阵前,向刘邦宣告:“若不投降,我就把你的父亲煮了。”刘邦则成竹在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俩曾经结拜为兄弟,我爸爸就是你爸爸,你若真要把你爸爸煮了,请把肉汤分一杯给我喝。”项羽见此策仍不能激刘邦与之决战,只好依项伯之议将太公押了下去。后来,项羽又向刘邦说:“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刘邦笑着回答:“吾宁斗智,不能斗力。”并在阵前历数项羽“十大罪状”,以涣散其军心士气,项羽大怒,伏弩齐发,一箭正中刘邦胸口。刘邦倒也机警,恐怕自己内部军心动摇,便弯腰摸脚趾说:狗强盗射伤我的脚趾了。刘邦退回营中养伤,张良请他忍痛到各部巡视慰劳以定军心。
项羽欲战不得,欲退不能,与汉军僵持在广武,这时彭越的游军又不断袭扰楚军的后方,汉四年(前203)八月,楚军粮尽,而且韩信破齐后将向楚地进攻。项羽感到形势严重,被迫与刘邦订立和约,划鸿沟为界,“中分天下”,以西属汉,以东属楚。
刘邦在广武、成皋的全局战争中,及时采纳郦食其、张良、袁生等人的建议,根据战局的发展变化,制定出正面避免同楚军交战,而在侧翼削弱敌军的战略方针。事实证明,这一战略的变化是正确。它首先保住了荥阳、成皋这一战略要地,护卫了战略后方关中和巴蜀,使汉军能在人力物力上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有利于持久战争。其次,使强大的楚军陷入多面作战,疲于奔命的困境,而使汉军得到休整和发展。反观项羽则既不能知人善任、团结内部,又不善于争取、利用同盟力量,而且又不注意战略基地的建立和巩固,在作战指导上,缺乏战略头脑,没有通盘考虑,没有主要的打击方向,只知道东奔西跑,穷于应付,虽打了一些胜仗,但在战略上是失策的,致使楚军日益成为强弩之末,战斗力不断削弱。
汉军战略的变化和楚军的失策,使楚汉双方的力量对比终于发生根本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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