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璩《华阳国志》说他看到“司马相如、严君平、杨子云、阳城子玄、郑伯邑、尹彭城、谯常侍”八家作的《蜀王本纪》,折中取舍,“齐之国志,贯之一揆”(《自序》语)。颇似考究史料很审慎的。其《蜀志》说:
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周失纪纲,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
他这一段文字,留下的问题很多。我准备陆续分析订正。先谈蚕丛称王的时间问题:
其所谓“周失纪纲”,应指幽王以后,即东周时期(公元前8世纪),距今约三千年。但是,殷墟甲骨文中,已经有家蚕的象形字了。《诗·豳风·七月》乃殷代农奴歌谣,已有“蚕月条桑”和“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箧,遵彼微行,爰求柔桑”等句。足见世传嫘祖教民养蚕之说虽不可靠,殷代的中原已经通行饲养家蚕了。然则,蚕丛氏岂能是东周时代的人?若说蚕丛氏的后裔有人称王,还说得过去。若说蚕丛氏的姓氏始祖(创造饲养家蚕成功者)是东周时期就说不过去。(www.daowen.com)
李白《蜀道难》诗云:“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未知他是依据的何人之说。他把蚕丛、鱼凫合并为一个时代,显然错误,又把年代拉得太远。到底是文人之笔,不似史法谨严。若说蜀国开始于蜀山氏,上推到秦以前的四万多年,则是与社会发展的规律符合的。若就生物进化过程来说,则蜀与蚕是显然不同的两个阶段,时间性是不可混淆的。殷代的象形文字虽已有了蚕字,那也只是公元前1400年以后(盘庚迁殷以后)的字。纵然嫘祖已经教导中原人民养蚕了,那也只能早到距今五千年,距秦代两千多年。有些推算上古年代的纬书,如《春秋命历序》《遁甲开山图》之类,皆周、秦、汉世方士所造,汉、唐、宋世注经者(如郑玄)、说史者(如皇甫谧、罗泌)每引据之。李白所据可能即是纬书,并且又把氏族名称误为一个人名,又再把两个不同时的氏族混淆为一个时代的人了。我们过去的谈史者,犯了此病的很多,不可不辨。
蜀是象形兼会意字,其产生应距原始字时代不远。蚕是谐音兼会意字,笔画用得很多,按文字发展的规律说应该比蜀字的产生晚。两者相距的时间,也就是人们改变称呼的时间(称呼野蚕与家蚕不同的时间),可能有几百年以至一千多年。是故,只就蜀山氏与蚕丛氏的称呼来说,他们就是显然不同的两个时代。可以这样说:黄帝至夏代的蜀族祖先,皆当属于蜀山氏阶段。自殷中叶到周东迁,都属于蚕丛氏阶段。蜀族至蚕丛氏阶段才开始富庶、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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