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MBARDEMENT DE CANTON

我社通讯员从一位目击者那里获取了刚刚发生的血洗广州城及城郊的相关叙述，他以人格保证该叙述真实可信。

在给您写上一封邮件之时，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灾祸。您是知道的，一直以来，香港总督与两广总督之间的关系极大地伤害了英国人的自尊心和利益。今年年初，英国领事阿礼国先生收到了来自清朝当局的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当言辞。但是，领事先生即将卸任，他认为交由他的继任者来理顺与清朝政府的关系比较妥当，其继任者也试图这样做。

近期以来，香港政府已经授予清朝近海船只年度通航证，允许即使全员都是清朝人的船只悬挂英国国旗。“亚罗”号于1855年7月27日获得年度通航证。该船已经不止一次因为海盗掠夺被告到澳门的葡萄牙当局，不过由于英国国旗的掩护而免受处罚。澳门葡萄牙当局根本不想招惹英国政府，只是要求该船不得在澳门港附近停留，并对该船的老板、船上唯一的英国人说：“去别的地方抢吧。”

10月8日，“亚罗”号沿珠江溯源而上，将在广州商馆下游1公里的地方停泊。清朝官员已经了解了这艘海盗船以及船上3名水手的体貌特征，立刻派了一队士兵截获“亚罗”号，并逮捕了船上的12名清朝船员。

“亚罗”号的英国老板立即向英国领事巴夏礼先生投诉。巴夏礼领事刚刚上任，希望通过几次漂亮的行动引起大家的注意，便亲自登上“亚罗”号，以该船悬挂英国国旗为由要求释放被捕船员。负责逮捕行动的清朝官员得知该船并未悬挂英国国旗，且通航证已过期，便得理不饶人，粗暴地侮辱了英国领事，并扬言如果领事不立即离开便把他扔到海里。两广总督很快便接到照会，要求就侮辱英国领事一事道歉。但是这位清朝高官一向仇视英国人，对此不屑一顾，还说他的手下只是尽了应尽的职责罢了。

英国战船炮轰广州的地图
PLAN DU BOMBARDEMENT DE CANTON PAR LES NAVIRES ANGLAIS

但是接下来该事件却发生了逆转，英国全权公使给两广总督发了一封带有威胁性的电报，要求单独会见。这位清朝高官决定派一位六品的官员护送12名船员回英国领事馆。巴夏礼先生对此表示极度不满，认为清朝方面不应该派如此低官阶的官员护送船员。因此断然要求由更高级别的官员将船员带回位于广州商馆前的“亚罗”号上，并且要求在船上升英国国旗时广州的炮台须鸣礼炮以示敬意。

两广总督叶名琛认为上述要求荒唐无理，不予理会。手握兵权的海军少将西马糜各厘强令驻华公使包令先生准许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西马糜各厘登上装备有80门大炮的“加尔各答”号（Calcutta）驶入珠江。“南京”号（Nankn）护卫舰以及“梭子鱼”号（Barracouta）、“英康特”号（Encounter）、“桑普森”号（Sampson）、“科罗曼德尔”号（Colomonnel）和“尼日尔”号（Niger）蒸汽船紧随其后。而“温切斯特”号（Winchester）和“希比尔”号已经到达了珠江海域。海军少将先是夺取了珠江和澳门通道之间的十个防御工事，只用了几发炮弹就赶走了那里孱弱的驻防部队，钉住了他们的大炮火门，捣毁了他们的弹药库，点着了他们的兵营和战船。

这一事件发生于10月23日，那天是清朝乡试的日子。考试过后，正当两广总督在校场巡视射箭以及其他武术表演时，突然接到英军已经占领沿海要塞工事、开始攻城的消息。总督一怒之下，半夜派人给英国领事送去一封电报：西马糜各厘少将攻击防御工事，行为粗鲁无礼，愧为绅士，他的所作所为应该遭到英国政府的处罚。

10月24日，西马糜各厘少将便率领军队占领了守卫广州两岸及澳门通道的所有工事。25日，他又夺取了位于江心、靠近欧洲代理商行的一个小要塞荷兰花园（Folie-Hollandaise）。27日，他下令搬运几门重型火炮到这个要塞，准备用大炮打开城墙缺口。

战争初期，由于清朝军队消极抵抗，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伤亡。两广总督与西马糜各厘少将之间的通讯言辞日益激烈。终于，27日下午一点半，“英康特”号瞄准了总督府前面两根高高的旗杆，炮轰广州城。与此同时，“梭子鱼”号从上午就沿着河流的西侧航行到达盘亭湾（Pan-ting-kwa）的花园，向清朝兵营开火。兵营位于广州北部，建在孔阴（Kouan-in）防御工事所在的山脚下。但是据我观察，朝这个方向发射的33发炮弹只有一发落在了清朝兵营前的一个小棱堡里，其他的炮弹在半路就爆炸了。出现了这样的失误，英军便暂停了攻击。

三点左右，一直作为“英康特”号攻击目标的总督府的两面旗子降了下来。总督叶大人准备进行谈判了。

28日荷兰花园迎来了战斗。这个小堡垒正适合炮轰广州城墙，以打开缺口。在前一天晚上，来自香港的增援炮兵已经连夜把蒸汽船运送来的防御物资垒到堡垒上。下午一点，炮兵便开始向城墙开火。而“英康特”号则继续向总督府发射炮弹。不幸的是，堡垒发射的一发炮弹落到了位于江水和城市之间的一所福建商馆。当时正刮着东北风，风势强劲。没过多久，在大风的作用下，商馆便浓烟滚滚，着起了大火，火势越来越旺。一时间，城墙与江水间的整片区域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尽管英国大炮的火光还在继续亮起，可是与这场吞噬了广州工业化程度最高的一片区域的大火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被炮轰后广州城的部分景象。根据一本名为《府舆图》的清朝图书绘制。
VUE DE LA PARTIE DE LA VILLE DE CANTON DÉTRUITE PAR LE BOMBARDEMENT， D’APRÈS LE LIVRE CHINOIS FOU-TCHA-TOU-VOYAGE PITTORESQUE EN CHINE.(www.daowen.com)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包括1845年法国公使曾经居住过的商馆在内的几个商馆都付之一炬。如果当时刮的是现在这个季节很常见的东风，那么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大火烧掉我们所有的商行。就目前这种状况来说，损失已经相当大了，尤其是被大火吞没的许许多多的商馆正负责广东、福建两省的水运供给。

10月29日清晨，广州城郊的废墟上还冒着烟，城墙被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清朝人试图用装满糖的袋子把城墙上的缺口堵住。但是，英国士兵没遇到任何抵抗，毫不费力就把袋子搬了下来。英国少将亲自指挥登陆。大约300人的部队从商馆的花园出发，从荷兰花园堡垒对面登陆。少将命令两尊野战炮在前面开路。每当出现道路堵塞的情况，大炮就会向人群射击。3点左右，远征军浩浩荡荡地沿着广州城的街道向总督府行进。在此之前，欧洲人从来没有合法地进驻过广州城。不过，城里迎接入侵者的只剩下死尸和奄奄一息的人们。

我们总是对那些不允许参观的地方存有幻想。无论广州还是厦门，我们一直以为会非常富丽堂皇、雄伟壮丽，现在看来却破旧不堪，基本上不值得我们费尽周折来观看。

虽然总督府已经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但每个人还是想从总督府带点东西走。于是有人拿了女人的衣服、烹调用具、用来祭祀的锡器、金色的木雕佛像、书以及许多废纸，在这些废纸中还发现了一封写给总督夫人的信件。一群清朝士兵开始反攻，重新控制了广州城。在迅速撤离之时，西马糜各厘少将只拿走了一把折扇。

敌对行动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蒸汽船和荷兰花园碉堡轮番向广州城投掷炸弹和炮弹。11月6日，一直顽强抵抗的法国花园（Folie-Francaise）的防御工事遭到了由大约30条战船组成的海军舰队的攻击，整个被烧毁。最后，所有保卫广州的防御工事都遭到攻击，并于11月12日和13日被夺取。许多驻防部队只做了微弱的抵抗。由此推测，清朝军队损失非常惨重。

当英国人大举进攻之时，法国“维吉尼”号（Virginie）护卫舰顺流而上，运送一批海军在广州登陆以保卫法国领事馆。美国全权公使伯驾博士也在同一时间从北部到达了圣哈辛托（San-Jacinto），要求清朝方面就近日来对美方的几次侮辱道歉。

与此同时，因为这次事件，我们现在没有粮食、燃料供应，也没有任何商品可以交易。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就需要考虑一下西马糜各厘少将突然发动的这场战争的最大受害者到底是英国人还是清朝人了。其实只要清朝方面允许欧洲人从此自由出入广州城，那么贸易将会很快恢复。不过这场战役带来的后患也是巨大的。一些土匪强盗打着起义的名号在广州城到处烧杀抢掠。果不其然，根据最新的情报，香港政府已经允许这帮土匪在香港的港口组织一队远征军，来广州取代被英国的坚船利炮赶跑的清朝当局。

看来，同样的灾祸又要再次席卷广州城，这座清朝的商贸之都又要火光四起、尸横遍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欧洲人将没有生意可做。

您可能要问：既然大家预料到战争将带来巨大的灾难和损失，为何战争爆发时却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代表出面调停，让交战双方冷静下来，以和平的方式处理争议？对此疑问，我可以这样解释：所有的外国人在同一个阵营，团结在一起，时刻准备拿起武器对付清朝人，从来没想过要同清朝人和解。因此，不管英国人表现如何，只要狠狠地教训了清朝人就无可厚非。对此，没有人会有异议。而且，外国派到清朝的代表很少有务实的人，要么是满腹偏见又排他的保守人士，要么是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前者不住在被派往的城市，后者要到离自己的岗位几千公里远的地方休假。只要这帮人不重视同清朝的外交关系，欧洲就无法对清朝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这些不堪的、有损文明的行为将会因为抱负或者利益而彻底改变。

此致崇高的敬意！

摘自：波林（Paulin）

J.P.于广州

1856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