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曾写过一首悼念好友元稹的《思旧》诗，诗中提到“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由于此话出自名家之口，且唐朝反佛道“猛士”韩愈的字又正好是退之，这就引起了后世的种种推测。“退之”究竟指谁？韩愈到底有没有服过丹药？历来聚讼纷纭。

五代时陶穀在所著《清异录》中首次提出，白居易诗中的“退之”确系指韩愈，并说韩愈晚年“颇亲脂粉，故事服食，用硫黄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公间日进一只焉，始亦见功，终致绝命”。这样看来，韩愈是因误吃“火灵库”鸡于长庆四年（824）中毒身亡的。

清代考据学家钱大昕则持异议，他在《十驾斋养新录》中指出，白居易诗中的“退之”不是指韩愈，而是指当时另一个字退之的卫中立。其主要理由是：一、韩愈作于穆宗长庆三年的《太学博士李君墓志铭》，力诋归登、李虚中、李逊、李建、孟简、卢坦、李道古等诸公皆以药败，他怎么会在次年自己服丹而死呢？韩愈决不会表面上斥责别人服用丹药，而自己背地里饵硫黄求不死。二、宋朝洪兴祖《韩子年谱》有方崧卿的一条辨证。方氏据《卫府君墓志》说，与白居易同时的卫中立，也字退之，“饵奇药求不死，而卒死”。故所谓“退之服硫黄”者，乃卫中立也。

史学大师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白乐天之思想行为与佛道关系》中谈及此事，主张“韩退之说”，力驳“卫退之说”。其主要理由是：一、白居易所结交的朋友都是第一流人物，如韩愈、元稹辈，而卫中立连进士出身也不是，是一个小人物，白居易在诗中不可能提到他。二、陶穀为五代时人，距唐元和、长庆时代不甚远，其说当有所据。白居易《思旧》诗中之“退之”，“固舍昌黎莫属矣”。

钱冬父在所著《韩愈》一书中，则提出另一种解释。认为韩愈死于服食丹药的说法并不确切，白居易对韩愈死因的记载，可能得之于传闻，而传闻出自道教徒捏造的诽谤之词，也可能“退之”另有其人，不是指韩愈。(www.daowen.com)

1984年刘国盈发表《韩愈非死于硫黄辨》一文，认为“韩退之说”和“卫退之说”皆不可信，推测“退之”可能是“杓直”之误，而杓直是白居易好友李建的字。其理由是：一、白居易结交的朋友并非都是第一流人物。陶穀虽距唐元和、长庆时代较近，但比起唐代乃至韩愈的同时代人来说，就显得远了。唐代乃至韩愈同时代的人，谁也没有说过韩愈是服丹而死的。二、白居易与韩愈只是泛泛之交，凡是比较亲密的朋友死去，白居易通常留下悼念性的文字，而对韩愈的死，他从未写过任何悼念性的诗文，怎么会在《思旧》诗中突然提到他的死因呢？可见，“退之”不是指韩愈。三、卫退之的确食丹而死，但他与白居易可以说毫无交往，故白居易诗作中的“退之”，也不会是指卫退之。四、在白居易的朋友中，既然无食丹而死的“退之”，那么“退之”两字或许就是“杓直”之笔误，而杓直是李建的字，他是白居易的好友，也死于服丹。白居易在一些诗文中曾屡次提到他，从《思旧》诗的情理看，“退之”指李建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上述诸说皆是推测，白居易所指的是韩退之、卫退之、李杓直，还是唐代别有第四个“退之”，看来仍有待进一步考证。

●韩愈
篆刻郑英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