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生活大部分的，以及最重要的事件都与一年中的两个时期相关，这两个时期长度不等，一个约为八个月（包含春、夏及初秋），另一个为四个月（秋末及冬天），每个时期有其独特的统一性及一连串的大型庆典，在这些庆典中帝王按照大致相同的次序依次供奉所有的圣灵，以使这些圣灵在每个时期都有自己独特的节日。

宗教年度从春天的一系列大型仪式开始，这些仪式一级一级从王室传递到民众，打破冬天的禁忌，重新开启田地间的劳作。作为所有仪式的开端，帝王在都城南郊专设的圆形山丘上祭拜上帝，这个仪式的名称便由此而来：“南郊（之祭）”，或被简单地称为“郊（祀）”442。这是新的一年中第一个宗教活动，帝王是唯一一个有足够的德行完成这项重大而危险的活动的人。为此帝王要采取一些准备措施：在郊祀前的几天，算是为郊祀做准备，帝王要供奉遥远的“四王”，我们对四王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个供奉仪式由巫师参加，巫师呼唤这些远方圣灵的名字并向四个方向挥舞芦苇将他们邀请来参加仪式443，与此同时人们跳起大韶舞444。稍后，与上帝相关的祖先也被告知（即将举行的郊祀），为的是让他作为中间人前往通知上帝（这样的祖先只有始祖一人：周朝的始祖是后稷；宋国的是偰）；鲁国遵循王室的礼仪，因此也采用同样的方式。在郊祀仪式的前一天，帝王在辟雍宫，即都城东北部的王室大学院对始祖进行祭拜。

郊祀作为王室宗教生活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其方方面面都要作精心的安排445。（郊祀的）日期应选在春分前一个月的某个“辛”日（每十日周期的第八日）446，原则上是228 周朝民事年份的三月，但实际中常有变动；由于每个月有三旬，因此有三个228-229 辛日，人们通过龟甲占卜请求祖先选出一个吉日。此外在郊祀前很长时间就要做好准备工作：作为牺牲品的红棕色的牛必须符合礼仪上的纯洁，为此郊祀前三个月，即接近秋末时帝王就要亲自前往牧场选出祭天（上帝）的牛，同时他也会挑选出祭祀与上帝相关的祖先所用的牺牲品；生着弯曲牛角的牛都会被淘汰；一旦被选定，用于祭天的牛就会被关进牛栏（“牢”）（祭祖先的牛仍留在牧场），在那里远离所有的污秽，直至郊祀的那一天。

帝王和所有参加仪式的人都要进行十天的斋戒，以为郊祀做准备，如同在所有大型仪式前所做的一样。郊祀当天，天亮时“鸡人”（这是官员的名称，其职责是通报日出）报晓，帝王穿着平日的服装，戴着皮帽，首先听取有关祭拜仪式的通报。从这时起的一整天里，服丧的人要停止哀悼，不得进行任何丧葬礼仪，任何穿着丧服的人不得出入都城。上午，帝王穿上装饰着日月等图案的服饰，带着有十二条旒的冕冠，登上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车子，车上的大旗有十二条飘带，上面有龙和日月的图案（帝王的车子模仿了悬在我们头顶的充满星座的天空），前往南郊的土丘。道路都被洒扫干净，随行的队伍跟在帝王后面，农民站在田边手持点燃的火把照亮道路。到达土丘附近后帝王站立在东南侧，面向西，这时乐师奏起帝王和圣灵降临的乐曲。随后人们在土丘的地上，无须神坛，搭起一个大柴堆。同一时间“封人”229-230（此人负责在都城内修葺高起的土地神社，将其与普通的土地分开，在都城外建立不同封地的疆界）准备牺牲品，即一只红棕色的、与牛群分开饲养了三个月的纯洁的牛犊447；封人在牛角中间放一块木头以免牛犊以角伤人，他用绳套住小牛以便牵住它走。太宰牵过绳子，伴随着锣声和磬石声将牛犊带入祭祀场地，封人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舞蹈一边唱着颂诗；太宰将牛犊带到帝王面前，请帝王将它杀死，帝王以箭射之；人们收集小牛的血作为供奉上天的第一样祭品。之后人们将整只牛犊连同十八尺长的绸缎放在柴堆上，帝王走上前来放上圆形的蓝色的玉石：大祝以凹面镜取火点燃柴堆，在宗伯的示意下诵读祈祷词，祈求来年顺利448。随后，约是在祈祷之后，大祝令大司乐和盲人乐师唱起颂歌《生民》，它讲述的是后稷如何设立最初的郊祀，在长篇讲述了祖先的传说后，《生民》以一个简短的对祭祀活动的描述来结尾：

“我们将祭品装满木碗，木碗瓦盆都派上用场；

当香气升腾，上帝便来享用；如此好的味道，时间刚刚好；

后稷创造了这项祭祀，所有人将它毫无闪失地完成，直至今日。”

（“昂盛于豆，于豆于登；

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

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当所有祭品烧尽后，人们打扫土丘，帝王在“王夏”的乐声中登上土丘，与上帝相关的祖先后稷的代表穿着与帝王相同的服饰，在“肆夏”的乐声中也登上土丘，人们依据崇拜祖先的礼仪，向后稷供奉一头牛；与此同时，大祝诵读230-232 对后稷的祈祷，盲人乐师唱出颂歌《思文》：

“尊贵的后稷，您与上天相连；

您将谷物传给我们这些民众，

这是何等美妙和公平的礼物；

您给予我们黍麦，上帝令您养育我们，不分边界，

您将谷物传遍整个中国！”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

陈常于时夏！”）

仪式以大型舞蹈结束，大概就是人们所称的“云门”舞，似乎帝王也亲自参与到舞蹈中449。

盛大的郊祀在总体上标志着一个新的季节的重启。不过在进行常规的劳作前还需进行一系列的仪式以便开始每一项活动，特别是农田的耕种、婚嫁、蚕的饲养等。

首先帝王在上帝的田地“帝籍”，又称“千亩”中举行耕作仪式，帝籍位于南郊。耕作仪式的日期不是固定的，每年在郊祀之后就占卜决定它的时间。在耕种仪式前九天大史向帝王宣布：“距今九日，土其俱动。王其祗祓^[1]，监农不易。”司空在帝籍中搭建起神坛并命令负责农业的大夫准备所需的器具。仪式前五天，盲人司乐宣布风已到来；随后的一天帝王及其朝廷的大臣前往斋戒殿，每个人都在那里进行三天的斋戒。仪式的时间到来时，帝王在帝籍的神坛上向农业的祖先“田祖”，即第一个准备好土地（供耕种）的祖先供奉牛、羊、猪三种祭品（即“太牢”）；之后大史大声地说出所需要完成的动作，在其指引下，帝王亲自推犁，在田中推出三条沟壑，大臣们要推九条232-233，大夫、贵族和农民随后完成千亩的耕犁。在这之后，膳宰在宰夫的协助下在田间准备并主持宴席，帝王第一个进食太牢以完成仪式，在他之后，大臣大夫按照他们的排位，以及普通官员和民众也加入宴席中。宴席结束后，人们在帝籍的东南角建起一座谷仓以便存放来年的收成，用它来满足一整年崇拜所需的谷物450。

从这一天开始，所有冬天带给土地的禁忌都将不复存在，农民也收到指令开始劳作。耕作仪式在各处重复进行，诸侯在其诸侯国内的百亩田中451 举行，其他的封臣在其领地中举行，直至闾里都要完成“土其俱动”的仪式。这还不是全部。为了使农业活动和露天生活成为可能，还需将寒冷赶走：仲春的一天帝王向寒冷之长“司寒”供奉一个黑色的牺牲品和黑色的黍麦，此外，为了赶走冬季之外的严寒，帝王用桃木做的弓射出尖箭；随后他打开整个冬天关着寒冷的冰窖，在土鼓声中将寒冷引向别处452。

土地被翻动了，寒冷也被请走了，种植活动可以重新开始了。不过春天并不只是种植的开始，它也标志着社会生活中一个新时期的开始，整个冬天各自居住在自己家中的农民家庭分成小组重又233-234 聚首在公共的夏季窝棚里，在这里人们可以订立婚约，这在冬季是被禁止的。为了开启谈婚论嫁的新时期，帝王选择在第二个月燕子回来的日子，即春分日，供奉掌管婚嫁和生育之神“高媒”或称“郊媒”，供奉所用的牺牲品也是照常的牛、羊、猪。供奉仪式完成及祈祷诵读之后，王后和王室嫔妃全都到场，大祝向嫔妃中怀孕的女子递上一杯祭祀用的酒，以示神对她们的恩典令她们能够怀孕，之后又送给她们弓和箭作为礼物，这是礼仪中男孩出生的礼物，以期许孩子会是男孩。这个仪式结束了直至此时都禁止婚嫁的禁忌；负责嫁娶的官员“媒氏”到田间走家串户并“命令将男人和女人集合起来”453。

被冬季打断的社会生活一步步以各种形式全面重启，不过每一项重新开始的活动都需要一个宗教仪式，由帝王第一个进行。当社会生活完全地重新建立后就需要知会土地神，并非为了获取他们的许可耕种土地，因为他们不是负责种植的神，而是告诉他们在他们的土地上所发生的事件；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开垦帝籍后才命令234-235 民众祭拜土地神的原因；此外，这项祭拜不一定马上进行，因为土地神不喝旧水，于是人们等到第一次降雨后才在村庄中祭拜他。(www.daowen.com)

只是重新建立起社会生活还不够，还需摆脱冬季的污秽：冬天的生活是封闭隔绝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禁止在神圣的土地上耕作；而春天和夏天的生活是露天的生活，有各种活动并在田间劳作；因此在这个交替的时期会有一种敌对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本身并不是坏事，只是与季节不相符），需将其驱散。一系列的宗教活动显示出驱散这种影响力的必要性，而这些宗教活动都是由帝王开启。在第三个月开始的时候，人们在都城举行“傩”的仪式454。一位能够看见魂灵的巫师“方相”指挥这个仪式：他头上蒙着熊皮，上面有四只金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外衣和红色的裙袍，手执戟戈扬着盾牌，率领着他的随从驱散瘟疫；他向（邪恶的瘟疫）丢掷土球，用桃木做的弓向它们射箭，还用红色的小球驱赶它们，在宫殿各处追逐它们直至将它们赶出都城，在城门边人们将切成小块的祭品放在那里，供这些魂灵享用。同一时间，女巫在后宫跳起类似的舞蹈，舞蹈之后王后和公主们会在一条折向东流的溪流中沐浴饮水，这样水流就会带走所有冬季的污秽455。

在帝王和诸侯完成了官方仪式后，在这个月里，各处的人们—不管城市还是村庄—都要完成同样的礼仪。在鲁国，接近第三个月的时候，人们在雩水岸边靠近举行祈雨仪式的空地上举行庆典：两队人，一队是成年男子，另一队是年轻男孩，在河中跳起蛟龙出水的舞蹈，之后再到空地上唱歌，最后以祭祀活动和宴席结束一天的庆典。在郑国，在河流解冻及235-236 第一场春雨到来时，年轻的男女在漳水和卫水交汇处举行仪式驱赶不良的影响，尤其是不能生育的问题，为此女子们在水中呼唤魂前来与魄会合456，她们手中拿着兰花，驱赶着不良的影响。在陈国，在春天的第二个月，当纺织的工作结束后，年轻男女在圆丘上挥动着扇子和羽毛，伴着土鼓声起舞457。在齐国，祭祀土地神的仪式标志着年轻男女间庆典活动的开始，这些庆典就在土地神社旁，或者也可能是在周围的方形树林中进行。

最后，为了令新的季节焕然一新，从帝王的宫殿到农民的茅屋，所有的居所都要进行“变火”，又称“改火”，并在春天结束时将火移出屋子，是为“出火”：旧的火被熄灭，之后的三天里不能点燃任何火种；之后人们点起新火，这是直接用凹面镜从太阳取来的458 或是用两块木头互相敲击取来的纯洁的火。但新火并不生在屋里，而是被放在露天每个井田中的大火炉里，因为春天过后就是露天生活的季节了，农民们会远离村庄，生活在田间的大窝棚中。

对农民来说冬季和夏季的生活是如此不同，春天的几个月就这样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两者间的过渡；帝王通过祭祀和236-238礼仪开启新的时期，这些祭祀和礼仪使得各种活动得以重新展开，之后河流的解冻以及雷雨的到来标志着实实在在的新的一年的开始，这时需要一个大型的斋戒活动来驱赶冬天的影响，新的一年的新生活才能真正开始。所有这些前后相连逐级进行的仪式最终都被混淆在一起，对于农民来说，在这个充满盛大节庆、一切都被准许的时期，当上天的长子雷公发出象征他醒来459 的第一声雷声时便是年轻的男女在田间一起欢唱，自由地聚集在一起的时刻。人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每个地区特定的场所，穿着他们最华丽的服装，来完成礼仪，并跳舞、唱歌、饮酒；年轻男女互订约会并在这里相见；他们互献殷勤，有时年轻女子会首先向男子发出邀约；人们组成双双对对一起唱着代代相传的情歌，并以越来越恳切的歌曲对答，之后他们在露天里结合，当他们相互告别时，年轻男子会将芬芳的花朵送给女子460。

过渡性的春季之后，“立夏”的仪式标志着新的季节的开始，这是农民在露天田间生活的正式开始：实际上农民是在改火及出火的仪式之后才能够离开他们在村庄的家，前往田间的窝棚居住，也是在这时司徒“命民勉作，毋休于都”462。在这个将不懈的努力都放在农业劳作中238-239 的时期，宗教活动放缓；夏季只有几场宗教活动，在夏至月中有一些庆典和祭祀活动。在夏季的第二个月，如同在每个季节的第二个月一样，天子要供奉当地的山川源泉，除此之外，帝王前往都城的大学校辟雍463，那里所举行的大型宗教活动是夏至的标志，在这个活动中帝王将祭拜所有地上的神灵：学校里湖的中央有一个方形的土丘，象征着方形的大地被四海包围着；人们伴着空桑的琴声跳起咸池舞，“所有地上的神灵都出来了，人们享受他们的到来并特意向他们致敬”464。

在中国北方的干旱地区，正是在这个时候人们要进行夏天的大事件—祈雨：仲夏月（在公元前4 世纪以天空出现龙星为准），帝王在南郊祭天的大土丘旁临时搭起的土丘上祭拜上帝以祈求雨水。这是所有的王室崇拜仪式中将帝王的个人行为与世间运行之间的关系展示的最好的；帝王不仅仅要供奉祭品，而且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如他的朝政不利，他的239-240 官员没有好好履行职责，他的宫殿太过奢华，他的嫔妃数量太多，他的饮食过于丰盛，恭维他的人得到了好的职位，等等。之后八男八女两队孩童挥舞着白色的羽毛跳起“零”舞并高呼：“我祈求雨水！”465如果（祈雨之后）还没有降雨，干旱持续不断，人们就会祭拜某一座山脉或将所有山林一起供奉，因为山林被视为雨水的来 源466；抑或祭拜作为河川之主的河伯467；或者人们在地上做一个有翅膀的“应龙”，因为应龙也能制造雨水468；又或者人们以更大的排场重新进行祈雨仪式。有时人们让巫师在太阳下跳舞，或让他们在烈日下暴晒直至死去；或者在烈日下将他们活活烧 死；有时人们以驼背或残疾的人取代巫师来折磨他们；好在在周朝末年随着人们思想的开化这些（残酷的）行为被束之高阁469。

雨水降临之后，宗教活动在夏末秋初又放缓了；这时所有的时间都被用到田间的农活、除草、监督收成、收割、入仓、播种小麦，等等。夏季的时光即将结束，向冬季过渡的一系列仪式即将开始。这些仪式中的要素与春天类似的仪式中的要素几乎能完全对应：祭祀上帝，与郊祀相对应；收获与结束田间劳作的庆典与耕作240-241 帝籍相呼应；如春天一样，祭拜土地神以知会在他的土地上所发生的生活方式的变化；郑重地将三月出火后的火请回村庄的家中；天气逐渐转凉，人们要将不良的影响从家中赶出去以便在家中居住，就像春天时人们将坏的影响从田间赶走以便安顿在田间，等等。仪式的顺序不一定和春天时相同：礼仪书中所描绘的是将礼仪分解并着重于其整体的宗教价值，将礼仪要素分开来看，与其相对应的庆典（在春秋）两季并非都是按相同的顺序也不足为奇。

从第八个月开始，宗教活动的重启以两个庆典为开端：一个是净化的庆典“傩”，用来赶走夏天的相反的影响470，另一个是回归寒冷的庆典，在这个庆典中帝王将春天送走的寒冷带回来，在秋天的第二个月临近秋分的某个夜晚向 “司寒”供奉一只黑色的羊和黑色的藜麦471。

季秋月，冬季时光以帝王主持的大型祭天活动拉开帷幕。这与春天的郊祀正好相反：春天的郊祀以农民离开村庄到田间的窝棚生活为序曲，而冬天的祭天是为农民回到村庄安顿于家中做准备。仪式的地点也显示出两者的相对性：郊祀在远郊的乡下，在露天的祭天圆丘举行，冬季的祭天与此不同，它在都城近郊的圣殿中举行，在远古时期帝王是如此神圣因而不得居住在城市中，那时的帝王便居住于此圣殿，此后圣殿保留下来成为帝王宗教生活的舞台；由此可见崇拜活动的地点象征了即将开启的季节的生活模式。一如既往，（冬季的祭天）也需要一位逝去的祖先将主祭者引见给241-243至高无上的上帝；不过这一次（担任这个角色的）不是人类的祖先而是朝代的建立者，第一个接受“天命”的国君：周王之中文王可担任此角色；宋国公以胜利者商汤（为冬季祭天的祖先）；鲁国公据称有进行王室礼仪的特权，也以文王为祖先；至于郑国，据说他们模仿鲁国的礼仪并以第一位国公的父亲厉王为（冬季祭天的）祖先。祭祀仪式的细节并不为人所知：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人们在王宫中唱着颂歌《我将》向文王及与他相连的上帝致敬：

“我把祭品献上，有羊又有牛，愿上天接受。

各种典章我都效法文王，盼着早日平定四方。

伟大的文王，请尽情地到右边来享用祭品。

我日日夜夜，敬畏上天，以保“天命”。”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

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伊嘏文王，既右飨之。

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472。

在“立冬”的庆典后冬季就这样开始了：帝王在大臣和大夫的陪同下郑重地在冬天开始前前往北郊，之后他在圣殿中宣告：“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不通，闭塞而成冬。”于是命令农民离开田间的窝棚473 返回村庄，举行改火的仪式并将新火请进家中，与春天的改火正好相反。

为冬季生活所做的宗教及非宗教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人们已经返回了村庄，孟冬月里大型的庆典接连不断，标志着田间劳动的结束：这些庆典首先是王室祭祀大社的庆典，然后是祭祀祖先，之后是收获的庆典。

帝王向大社供奉“太牢”。供奉的牛是黑色的；日子选在“甲”日，即每一旬的第一天。帝王穿着243-244 精美的裙袍，头戴十二条旒的冠冕来到神坛脚下；负责宗教事务的大宗伯用血涂抹大社原石的神牌，这是为了告知土地神也为了将他唤来，之后他供奉牺牲品（其肉不可煮熟）、布匹及一块方形黄色（土地的颜色）的玉。帝王及助祭毕恭毕敬地吃下分配给他们的放在贝壳上的生肉块，其余的生肉放在旁边，将会送给王室姓氏的诸侯，为使他姓诸侯感到荣耀，也会送给他们一些。仪式中军队也有到场，在有些国家仪式是以威严的阅兵结束。大约是在祭祀了土地神之后，人们根据祖先崇拜的礼仪以一头牛来供奉与土地神相关的收获之神，在周、郑、卫、鲁及宋，收获之神是后稷，而在晋国（那里人们遵从的礼仪上溯到夏朝）收获之神被称为“柱”，被视为神话中神农帝的儿子474。

收获的庆典标志着从此农业活动将被全面禁止，神圣的土地不可再被翻动，正如春天的耕作仪式打破冬季的禁忌一样。人们将收获的庆典称为“大蜡^[2]”或“八蜡”（意即人们去寻找八种令人敬佩的神祇）。人们用各种各样的祭品供奉这些神祇，农产品、狩猎的收获，等等：“祭百种以报啬也”；诸侯也参与其中向天子送来谷物、稀有物件、猎物、鳏夫、妇女等礼物，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在自己的封地举行各自的仪式。仪式最重要的目的是庆祝丰收：人们将这个仪式的创建归功于神农，主要祭拜的神灵是第一个收获者“先啬”；和他一起被祭拜的还有第一个244-245 耕作者，第一个筑堤者，第一个挖渠者，第一个在田边建造巡视的窝棚者；人们还供奉除掉田鼠的猫神，吃掉野猪的虎神；总而言之人们祭拜在不同阶段保护农作物，助力丰收的所有神灵475； 祭拜活动伴随着旨在万事就绪为来年的丰收做准备的祈祷词：“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庆典也有着盛大化妆舞会的特色：猫神和虎神由男人或孩子戴上面具或改扮而成。周朝时收获的庆典与“辞岁”的庆典交织在一起，这是因为王室的历法原则上将新年放在冬至，而农业日历中孟冬月正好是官方历法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此外主祭者穿着丧服进行仪式：他头戴皮帽身穿白衣，腰间系着葛带，手中握着榛杖。但当祭祀活动结束后，庆典接近尾声宴席开始时主祭者就会如所有人一样戴上黄草做的帽子，穿上农民的衣服，祭品也会分给参加仪式的所有人。此时便是盛大狂欢活动的开始，人们会吃掉所有的祭品；为了表示对老去的一年致敬，年长者将首先享用祭品。

这可能是一年中最盛大的庆典，所有人都参与其中；这并不仅仅是帝王和诸侯在他们的都城举行的仪式，在各个地区负责该地区的贵族也会举行同样的仪式，祭拜人们追寻的八类神灵并穿上农民的衣服主持宴席。收获的庆典标志着田间的劳动彻底结束，从此之后禁止再在土地上耕作。

245-247 在改火仪式及农民回到村庄后，正当农民将要回到家中开始隔离的生活时，帝王会为冬至日举行大型仪式向所有天上的神灵致敬，牺牲品放在一个圆形的山丘上，象征着天的形状，人们在云和琴瑟声中跳起云门舞476。这与夏至时祭祀地上神灵的仪式刚好相对应。冬至过后一切都将实实在在地被关在家中，家门用泥封住：如任何时候一样，帝王做出表率，将宫殿的大门涂上灰泥；在他之后，宫中的大夫、封地的诸侯直至乡村的农民都将家门关起并涂上灰泥。生活就这样停顿大约一个月，之后在每年的最后一个月农民将得到命令准备来年的播种及所需的工具，这时家门便重新打开477。大型的驱魔仪式将敌对的气息赶走478。如春天一样，由方相在宫中引领驱魔仪式。仪式开始时由孩童唱起咒语诅咒不良的事物与生物并称十二神兽将会摧毁这些不祥之物：“凡使一十二神追恶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之后方相率领着他的随从及由人装扮的十二神兽，大喊着驱魔；他们跳着舞围绕着宫殿转三次，手中挥舞着点燃的火把，最终将恶魔从大门驱逐出去；手持火把的舞伴迅速跑到都城旁的河边将火把丢入洛水。这其实已经是在为新季节的到来做准备了。

冬夏两个周期就这样无休止地循环往复，其中的自然现象、宗教活动247-248 以及人们的生活相互配合，世间的良好秩序因此得以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