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畅通的信息、便捷的交通、先进的技术以及密集流动的资本的驱使,人类社会各个层面的发展都在趋向于全球化的方向,不管人们是否情愿面对或接受,它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很多文化学者将其视为洪水猛兽或低俗之物,认为它的强势来袭,将会带给与其“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地域性文化毁灭性打击,这样的观点显然过于夸张,有失客观性。众所周知,世界的统一性在于物质,而物质世界始终都是多样性的统一,在当下这个强调多元化与多边性的社会语境下,地域性与全球化文化之间的对立或矛盾都可被接受。所以,全球化不但具有成为单极化的霸权主义的任何可能,而且它还将打破稳定与均衡的传统美学观念,带来多元化的价值倾向,并在一定程度上为地域性文化注入可以实现自我更新的活态因子。
具体到建筑和城市领域,“地域主义”这一概念由来已久,只是在传统建筑时期,没有全球化作为参照,无法形成自我意识而已。所谓的“地域主义”实指分散的地域性特征,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早期——新生的现代主义获得了全球化的热捧为止。与此同时,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也对其做出了重新定义。
“并使之脱离唯利是图的商业目的与狭隘跋扈的沙文主义的陋习,而不再以资源的滥用和对环境与经济的漠视为代价。”[1]
二战结束以来,众多建筑师例如亨利·坎普霍夫纳、保罗·鲁道夫、阿尔瓦·阿尔托、拉斐尔·莫尼欧以及查尔斯·柯利亚等,先后尝试着将先进的现代技术与地域文化的融合作为适应时代的方式,来推动“批判性地域主义”的发展,使其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能够与现代主义和后来的后现代主义分庭抗礼。
但是,时至今日,全球化的程度及其特征都较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受其影响,建筑与历史、文化、场地和环境之间的稳定状态逐渐被打破,城市与城市、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含混与模糊,不同区域的个性化特征也渐渐被削弱和消解。那么,面对这种局面,当代先锋建筑师又该如何应对呢?
通过第二章和第三章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到,当代先锋建筑思想已经不再局限于对全球化或地域主义的单面强调,而是在借助异质性的建构来赋予地域文化以批判和创新精神的同时,还牢牢抓住了“地域主义的文化内涵”这一纽带,通过自身具有优越性的现代技术对其进行深度发掘和灵活延续。而其具体的操作则主要是基于复杂-非线性思维所生成的策略,不管是策略一“抬升的‘地景’介入建筑”,还是策略六“仿生自然扩展有机增殖的适应性”,其具体的操作无不是从全球化的视野出发,从地域文化中汲取营养所做出极致的诠释。譬如皮亚诺创作设计的芝贝欧文化中心,即是仿生自然的结果,也是地域性与全球化文化相碰撞的产物。另外,当代先锋建筑思想还同时强调一种模糊存在的“临界状态”或“中间状态”,这使其区别于“地域主义”和“批判性的地域主义”二元对立的根本出发点。其具体的操作也同样基于复杂-非线性思维所生成的策略,无论是策略二“消解的表皮关联浮动的边界”,还是策略五“媒介空间生成流动的‘镜像体验’”,在其具体的操作中,都突出了界面与空间中那些不断自我更新的特征。
如果说全球化是一个极具扩张性的、被期待的、没有终点的过程,那么,地域性就是处于全球化对立面的一种不断自我更新与重塑的有机现象。当代先锋建筑思想通过地域文化的指向性与异质文化的个性嫁接,获取了批判与创新的动力,并借助复杂-非线性思维实现异质共生的策略,以一种超越的姿态,化解着地域性与全球化的对立和矛盾。
相关案例中的共生场景
对于深受现代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影响的格伦·马库特(Glenn Murcutt)而言,简洁的平面布置、轻巧严谨的结构和通透流动的空间一直都是他所追求的设计效果。但是,随着自身阅历的增加,以及对全球化质疑的加剧,他开始关注澳大利亚的地域性文化,并从澳大利亚的自然环境和土著文化中汲取创作灵感(图4-1)。他强调建筑与场地的对话,力求通过一种可调节的灵活性来适应和体现环境的微妙变化,使其获得持久的生命力。就像马库特自己所说的那样,
“我的做法从来都不是坐下来思索怎样才能设计出澳洲本土化的建筑,这太简单幼稚。我唯一感兴趣的是设计出与我自己的文化、技术和地方相吻合的建筑。”[2]
(www.daowen.com)
图4-1 澳大利亚的土著文化
由澳大利亚艺术家阿瑟·鲍伊德资助,位于开阔的农场用地之中,面向清澈壮美的自然河道景观的鲍伊德艺术中心,是格伦·马库特基于地域性与全球化文化相融合的代表性作品之一。该建筑从自然景观到室内空间的过渡非常自然,内部功能与交通空间的组织也非常顺畅,面向山坡的走廊串联起各个居室,且对高处的树林开放,而居室之间的平台又总是将人们视线引向远方的河谷。这种开放性的处理,除了满足与环境的对话外,也提供了空气自由流通的保障。而该建筑的平直线条与自然环境中的缓和曲线也形成了鲜明对比,灵活多变的建筑界面也让室内外的光影和空间过渡充盈着戏剧性的变化,特别是轻薄的屋面、向外收分的悬挑和鳍状的遮阳板,都让建筑显得轻巧而又俊秀。另外,马库特还选择了一种适应于当地气候条件的建造工艺,通过架空处理减少建筑基底对环境的直接破坏。可以说,所有的这些操作,都是马库特通过技术手段切实改善环境消耗的有效途径,也是他基于全球化的视野,以建筑为媒介,对地域性文化进行系统化继承和改进所建构的适应性策略(图4-2)。
图4-2 鲍伊德艺术中心外观
图4-2 鲍伊德艺术中心外观(续)
与格伦·马库特将主要精力投放在私人住宅的设计上完全相反,马来西亚建筑师杨经文(Kenneth Yeang)将研究与创作的方向主要集中在高层建筑的生态与可持续发展方面。因为在他看来,在全球化趋势和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的社会背景下,现代城市的紧凑型发展是可预见的,而高层建筑的蓬勃发展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他的研究主要是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去探索高层建筑与城市环境、地域性文化有序共生的合理途径。在具体的操作上,杨经文则主要是从地域性的气候与文化特征入手,借助高技策略和生物气候学的方法,来实现整体节能的“低能耗设计”。EDITT大厦、MBF大厦和梅纳拉大厦等高层建筑,都是杨经文针对其所处地区的人文和气候特征所做出的尝试。
梅纳拉大厦是IBM公司在马来西亚的代理处办公楼,也是该地区的地标性建筑,它融合了杨经文多年来在高层设计中运用生物气候学方法的所有构想,是被动式低能耗的“太阳轨迹”系列代表性建筑。在该建筑的创作过程中,杨经文一方面继承了传统建筑朴素的生态属性,从东南亚传统建筑中的气候适应性出发,利用场地环境和自然景观营造了独特的街景;另一方面,杨经文又基于当代先锋建筑思想与生态设计理念,结合现代技术与材料,对热带地区的建筑在生态属性方面做出了积极的探索和尝试。另外,该建筑的形式也被视为响应环境的一部分,特别是由逐层分布的空中庭院与凹陷的外庭空间相连接所形成的螺旋形式,极具动感且富有时代气息。与此同时,满足了通风、遮阳、架空和开放等要求的细部设计也都依据具体的光线角度和路径,达到了极其精确的程度。从以上的分析中不难看出,该建筑即是杨经文的整体节能理念的实践,也是其通过技术手段调和地域性与全球化之间的对立和矛盾,并使其趋于共生的先锋探索(图4-3)。
图4-3 梅纳拉大厦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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