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传统的丧葬仪式
撒尼人普遍信仰祖先崇拜,因此极为重视老人的葬礼,称丧葬仪式为白事。如果亡者的年龄超过60岁的就是喜丧,不足60岁而亡的则是悲丧。凡死于外地或凶死者,一律不准进村装殓,草草埋葬;而对于正常死亡者,葬礼则极为繁复隆重。
按照撒尼人的传统,亡者不能在床上断气,必须在其临终前移到铺在地上的草席上。人死后,家属为其擦洗全身,穿戴寿衣,并在死者口中放入一枚钱币,然后入殓。
丧家在门口放两串鞭炮,村民们听到鞭炮声就知道村中有老人去世,都会赶来帮忙。丧家也会尽快把讣告通报给死者的所有亲属,并与村寨管事商议丧葬事宜。丧葬仪式期间,村民们会带上柴米碗筷,按照事先的分工,各司其职,帮助丧家准备饭食,以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出殡的前一天晚上要举行守灵仪式,届时丧家和舅舅家各自请来一位毕摩,共同为亡者招魂,念诵“尼布目斯”(撒尼语,即《指路经》)。这是整个丧葬仪式中最重要的内容。招魂即把亡者的灵魂从西方叫回来,再送往撒尼祖先的发源地。
丧葬仪式上,毕摩念诵的《指路经》除了表达对亡者的哀悼之外,还要追忆祖先的历史、各种劳动生产技能和生活习俗的产生形成,歌颂祖先如何捕鱼狩猎、饲养牲畜、帻麻织布、开荒犁地、盖房建屋、治病问药,等等。大约在凌晨五点,毕摩开始念诵“开阴门调”,意为将亡者的灵魂送入另一个世界。当晚,丧家的所有亲戚陆续赶来吊唁,丧家的亲属子女则通宵守灵。
按照撒尼人的传统习俗,舅舅在整个丧葬仪式中拥有最大的权利。守灵仪式开始之前,丧家子女必须跪拜姑舅,向其禀告亡者的详细情况,直到姑舅表示没有异议,才会给丧家子女戴上孝布。出殡之日,只有在舅舅进行了象征性的钉棺仪式之后,丧家才可以起棺出殡。此外,舅舅家还必须请鼓号队和狮舞队同来送葬。出殡途中,鼓号队和狮舞队跟随在专门的领路人身后,一边走一边表演霸王鞭舞、叉舞、狮子舞等,亡者的子女亲戚及抬棺木者则紧随其后。
出殡队伍沿着村里的主路绕一圈,到达村口之后,其他送葬人员就此返回,抬棺队伍径自上山。棺木入土前,要由毕摩念诵经文,清除墓穴里邪恶不洁的东西。下葬之后,掩土垒坟,不竖碑文。最后由毕摩为亡者家属举行“米色歹”(撒尼语,即祭地气)和喊魂仪式。亡者的长子在下山之前还要寻找白栗树枝、松树枝和竹节草,次日请毕摩来制作祖先灵牌“脑斯”。
下葬后第三年的正月初二,丧家的亲属要上坟祭奠,并请舅舅来为外甥子女“脱孝”,以示丧期结束。
2.丧葬仪式的现代变迁
信仰祖先崇拜的撒尼村民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老人的葬礼。尽管在“文革”期间,丧葬礼俗中的许多“封建迷信”内容都曾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改革开放以来,那些曾经一度消失的民间宗教信仰活动不仅重新在撒尼人的葬仪中迅速复兴,而且整个丧葬仪式的程序更加繁复,白事宴请的规模也更加扩大。
与过去相同,撒尼村民家中如果有60岁以上的老人去世,子女就要为其举行极为隆重的丧葬仪式。老人去世后,家属要为其洗身更衣,并向棺材里喷酒,意为把所有污秽不干净的东西都赶走。同时,还要把一只鸡使劲朝棺材上“掼”(方言,摔),把鸡脖子掼断,让鸡血溅在棺材上,然后才可以将死者正式装棺入殓。
随后,丧家在门口放两串鞭炮,同时派人告知村委会。村委会很快就会通过村里的广播通知丧家所在村民小组集中开会,具体商议和安排为丧家帮忙的有关事宜。
撒尼人认为,在丧葬仪式的所有帮忙事宜中,报丧是最为辛苦的工作。在丧家确定了报丧的名单之后,负责报丧的各户村民就要马上分头行动,尽快把消息传达给丧家的亲戚朋友。由于撒尼村民们与周围的很多村寨都有联姻关系,因此报丧也往往需要赶到不同的村寨。如果丧家要求必须在一天之内通知到所有亲属,那么无论有多大困难,村民小组长也必须进行协调安排,负责报丧的村民同样也必须在要求的时间内想办法通知到丧家的所有亲戚朋友。如果遇到丧家的亲属人数众多但又居住分散,负责报丧的村民们为了能按时完成任务,常常不得不发动全家老小一起参加行动。
按照惯例,村民小组中除了当年的“山神组”和“密枝组”成员以及“密枝毕摩”之外,其余各户都要接受由村民小组长安排分配的帮忙任务。通常情况下,村民小组各户先以抽签的方式选出直接参与丧葬仪式的人员,其中包括负责“挑粪箕”(这是撒尼人对出殡队伍领路人的传统固定称呼)的1人、负责抬棺木的8人以及负责安土下葬的6人。其余的村民平均分成5个组,同样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其中的3个组分别负责报丧、煮饭、杀猪牛羊,另外的2个组则负责准备“白事客”的所有菜肴。抽签分工完毕之后,具体的帮忙事宜就根据丧家提出的要求来办理。
撒尼人通常把出殡过程中的抬棺木称为“抬重”,并根据参加抬棺木的人数多少,将其分为大抬、中抬和一般抬三类。其中,大抬是27人,中抬是18人,一般抬是9人。无论“抬重”的规模大小,都是每9个人一组,并且具体分工都是其中1人负责“挑粪箕”,其余8人负责抬棺木。过去,丧家“抬重”的规模主要是依据出殡路程的远近来确定,路程较远的往往要选择大抬,以方便途中换人。现在,农户家庭的经济状况好坏成为决定其“抬重”规模的主要因素,如果家底厚、经济好的话,即使墓地路程很近,一些农户家庭也会选择大抬。
出殡之前的头天晚上,丧家的亲戚朋友都会从路程远近不等的各个村寨赶来吊唁。正式的“买唁”(撒尼语,即守灵)仪式就从当天深夜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待丧家的远近亲戚到齐之后,由毕摩将丧家事先准备好的孝布分别披在死者子女的舅舅、姑姑肩上,之后再由舅舅、姑姑为死者的子女媳婿及孙辈们戴孝。
随后,“买唁”仪式正式开始。先由代表丧家的毕摩和代表舅舅家的毕摩一问一答,叙说死者生病、求医、求神、病故的整个过程,并对丧家的子女儿孙们进行教诲。近年来,撒尼村寨丧葬“买唁”仪式中的毕摩互问互答已经基本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其大致内容如下:
代表丧家的毕摩(以下简称“丧家的毕摩”):“喔!舅舅家——,姑妈家——”代表舅家的毕摩(以下简称“舅家的毕摩”):“我们只晓得人有病,准备了3盒红糖、3半升米,从马要跑7天、鸟要飞半日的地方赶来慰问。但是现在人死了,我们有看法。我家的人咯是因为生病时没得吃药才死掉的呢?”
丧家的毕摩:“人生病时,大小山上长着的草药、大小城里卖着的草药都找来吃过了,但还是没得效果。”
舅家的毕摩:“既然吃过药么,咯是没得多方求神拜佛才死掉的呢?”
丧家的毕摩:“天上地上、四面八方的神都求过、拜过了,但还是没得作用。”
舅家的毕摩:“既然哪样中西好药都吃过,哪方神灵都拜过,人还会死掉,那么就是命数到了。不过么,人活着的时候,他们夫妻赶早贪黑地搞生产,苦得(方言,挣得)的东西还是多呢。我们不敢说统统(方言,全部),但起码要拿出一半来,用在他的丧事上。”
丧家的毕摩:“人活着的时候苦得的粮食堆满仓,但是么现在大部分都卖了当作医药费了;成群的山羊、绵羊、黄牛、水牛原来也是有过的,但是么都着(方言,被)老虎、豹子吃掉了,现在只剩得一头小牛,已经用在丧事上了;原来养的鸡也都着老鹰叼吃了,现在只剩得一只用来做掼棺鸡了;养的猪也都卖掉当作买坟地和下葬费了;现在只剩得一头小猪,求舅舅娘娘留给侄儿侄女做过年猪。”
舅家的毕摩:“既然是这种么,我们就没得意见啦。但是棺材要上等的木料才可以,不然我们做舅舅娘娘的会一辈子伤心呢。”
丧家的毕摩:“说得棺材么,月亮上的松树看得见拿不着。我们只有在山冈山凹到处找,最后找着一棵最粗的大松树来做棺材。”
舅家的毕摩:“这种说来么,你们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我们再也没得哪样话好说了。”
丧家的毕摩:“人死了就没得办法挽回,但是么留下侄儿侄女年纪轻、不懂事,不知道该咋个搞生产,请舅舅娘娘教教他们。”
舅家的毕摩:“布谷鸟叫么,就要赶紧搞春耕;青蛙叫么,就要赶紧栽播点种;阳雀叫么,就要赶紧薅秧;大雁往南飞么,就要赶紧收庄稼。总之,搞生产的学问很多,你们要好好向村里的老人和懂科技的人多请教,才能搞好生产,过好日子。”
问答结束后,丧家把大米、猪肉、酒水等祭品摆放到毕摩的念经桌上,点上香,两位毕摩就开始共同念诵“尼布目斯”(撒尼语,即“指路经”),按照撒尼人历史上的迁徙路线,向亡灵一一指明返回祖先故地的道路方向。
凌晨4点左右,毕摩“指路”完毕,所有参加“买唁”的人都要按照传统习俗进行“捂如”(撒尼语,即用手捧着吃一点为死者准备的米饭和羊肉)。大约凌晨5点,毕摩开始念诵“安高普命”(撒尼语,即“开阴门调”),让亡灵与其亲属诀别,尽快进入另一个世界。整个仪式过程中,除了丧家和舅舅家分别请来的两位毕摩念诵经文之外,还要请细乐队和鼓号队前来演奏哀乐。
出殡当天上午,丧家的亲戚朋友都会陆续前来为亡灵献饭。通常情况下,从各个村寨赶来吊唁的村民们会以村寨为单位,集中排成不同的献饭队伍,并且按照自己与丧家关系的亲疏远近顺序,依次进入灵堂敬香献饭,与死者进行最后的道别。与此同时,各村亲朋们请来的狮舞队就在灵堂之外的空地上轮流进行“哭丧”表演。而本村的村民们则会带着礼钱、大米、鸡羊、柴火等礼物来到丧家,以“送礼”的方式来表示对死者的祭奠。
将棺木抬出灵堂之前,舅舅要亲手摸过事先盖在棺木上的麻布,而毕摩则站在高处向下抛洒大米,死者的女儿、儿媳们跪在地上用衣服接米。据说谁接到的大米多,就说明死者对她特别关爱。随后,负责抬棺木的人协助死者的长子象征性地将棺木从灵堂“背”出来,毕摩举行“留鲁神”(撒尼语,即留住龙神)仪式。丧家还要专门请一个人来清扫灵堂,意为将亡灵请出去。待舅舅象征性地进行完钉棺仪式,负责“挑粪箕”的人就开始绑棺,随后丧家就可以正式起棺出殡了。(www.daowen.com)
出殡队伍的顺序是有固定规矩的,走在最前面的是“挑粪箕”的领路人,出殡队伍中的任何人都不允许走到他前面。其次是抬花圈的队伍,然后是鼓号队和狮舞队,跟在后面的是送葬的亲戚朋友,最后才是抬棺木的队伍。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撒尼村寨的出殡队伍中还增加了由丧家及前来吊唁的宾客们请来的多支民间文艺表演队,他们通常是跟在鼓号队和狮舞队之后,一边弹奏三弦、月琴等乐器,一边集体对跳节奏欢快的大三弦舞。
丧家出殡的路线无论怎样走,都必须沿村里的主路绕一圈,意为让死者最后再看一眼他生前住过的地方和走得最多的路。出殡途中,死者的长子要不断抛撒金银纸钱,意为买路钱。当地的撒尼村民们认为,这一做法是从汉族那里学来的,因为撒尼人在迁徙时已经付过路费了。
出殡队伍到达村口时,抬棺木的队伍掉转棺材首尾方向,并稍事休息。这时丧家要把死者垫过的草席放在出村的岔路口烧掉,粪箕里的其他东西则要原封不动地送到死者的墓地。月湖村人认为,如果草席完全被烧成灰,并且几天之后这些灰烬全都被风吹跑了,就说明死者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安心地离开人世了,村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太平;而如果草席只被烧掉一半就熄火了,说明死者正等着新的伙伴一起上路,村里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人死亡。
然后,丧家燃放鞭炮,并向送葬人群抛撒糖果,大部分人都会弯下腰去捡,村民们认为这其实是让参加葬礼的人向死者磕头致敬的变相办法。随后抬棺队伍重新抬起棺木,径直前往墓地,其他送葬队伍则就此返回。
墓地通常是由毕摩和风水先生一起选定的。在撒尼村民的观念里,墓地要选在靠山、背风、暖和、前方开阔的地点,这样才有利于死者的子孙后代。下葬之前,毕摩念诵经文,手执青松枝、索梅刺等在棺木上来回扫动,以示“清棺”;同时还要告诉亡灵在去阴间的路途中哪些东西不能吃,否则就会变成厉鬼。风水先生则用燃烧着的青松枝象征性地清洁墓穴,并在墓穴的四个角落里埋上一点米、盐、酒和钱,将丧家所写的买下这块墓地的字据烧给死者。随后,风水先生用大米在墓穴底部摆出一个人形图案,并将掐破鸡冠的公鸡放入其中啄米。撒尼人认为,公鸡先啄哪里的米,就表明死者的病因从哪里而起。此外,如果公鸡在墓穴里叫唤、拉粪便或是拍翅膀,就说明墓地是块好地;如果公鸡很快就从墓穴里跑出来,就说明墓地的风水很不吉利。
正式下葬时,先由死者的女儿、儿媳们依次把带来的被单垫在墓穴底部,被单的颜色不限,但必须是单数。抬棺队伍按照毕摩指定的位置和方向,合力把棺木放入墓穴。死者的子女、儿媳、女婿等象征性地背一点土盖在棺木上,然后负责安葬的村民们就可以一起填土埋棺了。
安葬完毕,由毕摩为死者家属举行“米色歹”(撒尼语,即祭地气)、“喊魂”和“撒五谷”仪式。死者家属要在墓地附近找到与自家人数等同的蜘蛛,用衣服包起来,再连同鸡蛋、大米和松树枝一起交给毕摩,请毕摩把大家的魂魄带回家。所有参加安葬仪式的人在进村时,都要从村口燃着的火堆上跨过,以示将所有不干净、邪恶的东西都隔离在村外。
次日,丧家要请毕摩来制作祖先灵牌“脑斯”。下葬后的第三天或第七天,丧家要把死者生前穿过的衣物、垫过的床单被褥以及经常使用的物件等清洗干净,再拿到墓地一起烧掉。当天晚上,丧家还要用青刺尖把家门封起来,这样亡灵看到自家门前已经长满草木,也就死了回家的心,不会再回来了。此后便是等到农历正月,丧家及其亲属带上酒、肉、饭等去坟上祭奠死者,直至“脱孝”。
与过去有所不同的是,过去撒尼人每年有两次脱孝的时间,一次是农历六月二十四,另一次是农历正月初二。但村民们普遍认为,农历六月二十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充足的物资来准备脱孝仪式所需的大量食物,因此就逐渐省去了。改革开放以来,又有村民认为,农历正月初二正是春节的喜庆日子,上坟脱孝时总会哭哭啼啼,这既不吉利又影响情绪,因而逐渐将传统的脱孝日子改在每年的农历正月初四。
此外,村民们还认为,过去子女要为过世的父母守孝3年,其间既不能到别人家串门办事,也不能建盖新房,这给家庭生活带来很多不便。因此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以后,撒尼人开始把守孝的时间从3年逐渐缩短为1年,后来又由1年缩短为100天。现在,撒尼人的守孝时间就更短了,只要父母过世后逢到正月初四,就可以举行脱孝仪式了。
3.“白事客”
按照传统习俗,撒尼人在举行丧葬仪式期间要设宴款待前来吊唁的远亲近邻,当地人称之为“白事客”。
在石林的撒尼村寨,出殡前一天晚上从远处赶来吊唁的亲戚朋友的伙食都由丧家负责;但出殡当天的“白事客”,丧家则只负责菜,不负责饭,因此凡是参加“白事客”的村民都需要自己带着大米去做客。
改革开放之初,参加“白事客”的村民们需要从自家带来交给丧家的大米数量标准是:大人每人0.5公斤大米,小孩每人0.3公斤大米。现在无论大人小孩,只要参加“白事客”,统一按每人0.5公斤大米计算。村民们认为这样做的好处是,既可以避免饭煮得太多造成浪费,又可以避免煮得太少不够吃,让别人笑话。
4.送“人情”
撒尼人认为,无论“祝米客”“红事客”或是“白事客”,这些活动都是个体家庭逢遇“人生大事”时必须举办的重要宴会,届时不只是主人家的远近亲戚,凡是有着乡里乡亲关系的都少不了要去送“人情”。
这种“人情”普遍存在于撒尼人为各种人生仪礼而举办的宴会当中,但相比之下,由于“祝米客”和“红事客”较为喜庆,主人家一般都会及早开始做准备;而“白事客”则难免会紧张仓促,且主人家又往往沉浸在悲痛之中,无心顾及葬仪之外的其他礼俗事宜,加之丧葬仪式的规模较之其他更为隆重,丧葬礼俗也更为村民们所重视,因此为“白事客”送“人情”就显得更为重要,整个仪式过程中以“人情”形式出现的民间互助也就相应表现得更为集中和突出。
具体而言,撒尼村寨当下的“白事客”民间互助大致包括四种途径:
一是直接以钱币或实物形式的馈赠来提供经济援助,这是最为常见、也最为普遍的送“人情”。在石林,凡是前来参加“白事客”的撒尼村民们不论关系亲疏远近,都会带上一定数量的礼钱,提着一只鸡或是扛着一两根碗口粗细的柴火,直接送给筹办丧事的主人家。此外,村民们还要根据自家前来做客的人数,按照每人0.5公斤大米的标准,带着从家里称好的大米来交给丧家,以减轻丧家的伙食负担。
二是通过自愿出力做事等方式来提供劳力援助,这主要是负责为丧家帮忙的村民小组成员的义务行为。出殡的前一天,丧家所在村民小组的村民们都会准时集聚到丧家,按照事先的分工安排和丧家的具体要求来操办当天下午及次日的“白事客”饭菜。有了这些村民的相助,丧家只用准备“白事客”所需的柴米油盐和基本荤素原料即可,至于杀猪、煮饭、做菜、上酒席等需要众多人手才能完成的具体工作,则可完全交由村民小组统一协调安排、妥善完成。
三是帮忙者利用自家现有的物质条件,向参加“白事客”的外村宾客们直接提供无偿借助和服务,这是当地撒尼村寨最具特色的民间互助传统。由于撒尼人长期以来都习惯于在自己家中举办红白喜事宴会,而这些宴请不仅规模一般都比较大,而且宾客也大多来自路程远近不等的其他村寨。尤其是丧葬仪礼中,“白事客”宴请的宾客通常都在一二百桌以上,并且外村宾客必须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就赶来吊唁,第二天上午又要参加各种祭奠仪式活动。因此,如何为人数众多的外村宾客们及时提供周到的食宿接待,往往成为主人家独自难以应付的现实问题。
在撒尼村寨,帮助主人家解决这一难题的习惯性做法是,本村的村民们参加仪式宴会时需要自带碗筷,而负责帮忙的村民小组各户则需要从自己家再另外带上几桌碗筷(每桌是8个大碗、8个小碗、8双筷子和1把饭勺,具体需要提供的碗筷桌数按宴请规模平均分摊到本村民小组各户)、菜盆以及用来铺在地上当饭桌的麻布口袋皮,以供外村宾客们吃饭时使用。村民各家的碗筷并不专门标上记号,而是由各家自己负责管理。每到齐8个宾客,就会有村民在宴会场地上摆放好从自家带来的1桌碗筷,负责煮饭、做菜的村民们则轮流端饭上菜。等这桌客人吃完饭离开之后,村民负责收拾洗涤自家的碗筷。等下一桌客人到来时,再摆放好给客人使用。至于各户村民摆放碗筷的先后顺序则一般没有具体的规定,通常是几户人家负责接待来自同一个村寨的客人,碗筷使用的多少视情况而定。
此外,村民小组长还要负责安排这些宾客们到本村民小组内那些房屋较为宽绰的农户家中住宿,而其他没有被安排到接待住宿的村民们则要每户拿出一床被褥,集中提供给负责接待住宿的农户家庭统一使用,待仪式结束、外村宾客们全部离开后再按户返还。
四是经过市场交易之后以间接付酬的形式进行的“人情”表达。在撒尼村寨,这种特殊形式的“人情”表达通常是来自同一个村寨的亲戚朋友集体出资雇请一支狮舞队或村寨文艺队,为丧家进行各种仪式性表演。由于这笔雇请费用并不包括在直接的经济援助之内,而是宾客们在参加“白事客”之前的市场交易中已经付出的额外开支,因此,通常只有舅舅、姑姑以及那些与丧家关系较为亲密的亲戚朋友才会在正常的礼物馈赠之外再额外送出一份特殊的“人情”,以表征自己在丧家人际关系网络中的特殊位置。
在撒尼村寨,村民们通常把参加婚丧仪式宴会时带去送给主人家的礼物分为两种:一种称为“挂”,是指自己家目前尚未举办这种仪式宴会,先送一点礼钱和实物给主人家,为的是将来自己家办宴会时对方能回送相应的钱物;另一种称为“还”,是指过去自己家举办仪式宴会时对方曾给自己送过钱物,现在轮到对方举办仪式宴会,自己也要还予相应的礼钱和实物。每一次仪式宴会上,主人家都要专门委托两个会识字算账的人来“记人情”,把所有前来做客的人及其送来的礼金数目和礼品内容都予以详细记录,这样等到将来需要去“还”礼时,自己也好有一个参照依据。
撒尼村民们认为,虽然“挂”和“还”都有账本记录,但“挂”礼毕竟是先送的“人情”,所以“还”礼时并不能完全比照对方当初“挂”礼时的礼金数目和礼品价值,而必须要在此基础上稍微有所增加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人情”。对于这种“只会多还,不会少送”的“人情”往来,撒尼人自己的解释是,“个个都有(个)爹妈,各家都有(个)老人,迟早都会轮着(方言,轮到)办丧事。现在不‘挂’点礼(么),尔天人家咋个会来‘还’礼。”
而且,即使是在那些难以精确量化的帮忙出力行为中,撒尼人也同样认为,如果自己现在尽心尽力地帮助主人家准备好饭菜、招待好客人,将来轮到自己家办“白事客”时,对方也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办好仪式宴会。相应地,把自己家最好的碗筷和被褥拿出来,把家里最宽敞的房间让给外村宾客们住宿,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在石林,尽管举行各种人生仪礼都需要相应的经济支撑,但与其他仪式相比,撒尼村民们更愿意为丧葬仪式付出数额不菲的金钱和物资。尤其是随着农户家庭经济收入的增加,丧葬仪式的规格与规模逐渐成为撒尼村民评判丧家子女是否有孝道的一个重要标准。按撒尼人自己的说法就是,“老人养你一场,到老了(方言,去世)还得不着点好(么),就太要不得(啦)。”面对村寨社会的道德评价和舆论压力,许多家境并不十分宽裕的撒尼家庭也不得不为自家老人的葬礼而花费几近全部的积蓄。
以石林县月湖村为例,至今该村的许多撒尼村民仍津津乐道的一次隆重葬礼是20世纪90年代末举行的。丧家的5个子女都在外面工作,其家庭经济状况明显优越于该村的普通村民。当年丧家年过七旬的老人去世,子女们一齐凑钱办丧事,仅“白事客”就杀了2头牛、4头猪和若干只羊,宴请全体村民和所有远近亲戚朋友,同时请来参加仪式表演的狮舞队、文艺队有20余支,抬花圈的队伍也有好几十人,送葬队伍更是浩浩荡荡,整个葬礼规模极为隆重。许多村民都认为这次葬礼办得很“热闹”、很“体面”,丧家的子女及亲戚们也认为这次葬礼让他们在村里挣够了“面子”。
可以说,与传统的葬礼相比,当下的撒尼村寨丧葬仪礼整体呈现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发展态势。
【注释】
[1]中共路南彝族自治县县委宣传部、路南彝族自治县文化馆编:《路南民间歌谣》,云南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97-1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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