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把恶鬼称为“厉鬼”或“厉”,认为绝后之鬼常为厉,如谓古代帝王绝后者为“泰厉”,诸侯绝后者为“公厉”等。晋景公死的那一年,他就梦见了厉鬼。
鲁成公十年(前581年),晋景公病中见一厉鬼披散着头发直到地面,两只眼睛在头发后面若隐若现,发出幽光。厉鬼一边捶胸,一边跳跃不停,嘴里发出刺耳尖叫,并说:“你杀了我的子孙,这是不义。我请求报仇,已经得到天帝允许啦!”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厉鬼毁掉宫门、寝门直闯进来。晋景公连忙躲进内室,内室的门又被厉鬼撞掉。晋景公大喊“救命——”,急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猛然醒来,只见姬妾近侍正为他揉胸捶背,忙个不停。
晋景公召见桑田(今河南省灵宝市境)这个地方的神巫为他占梦。晋景公问:
“此梦何来?”
“这是大业的后世子孙不得志而死者为祟的结果。”桑田巫这样推断发生厉鬼之梦的原因。据《史记·秦本纪》记载,“大业”是秦的祖先。晋国赵氏与秦共祖,所以晋国的赵氏亦是大业的后世子孙。
“大业的苗裔在晋国还有人在吗?”晋景公向大臣韩厥询问。
“大业的后嗣在晋国绝祀无后的,可以说是赵氏了吧。赵氏世代辅佐先君,功勋卓著。如今君主您将赵氏灭族,国人都为之悲哀。赵氏之祖化为厉鬼而入君主您的梦境,应当想办法安抚才好,免得再次为祟。”韩厥提出了建议。
“赵氏还有子孙在晋国吗?”
“有。”韩厥肯定地说,“庄姬之子赵武在诛灭赵氏时适逢在宫中而免于难,今已长大成人。请复立赵武,而劝人为善,并慰赵氏英灵。”
晋景公听从韩厥建议,将原来赵氏田产都归还给赵武,命赵武为赵氏之后。[31](www.daowen.com)
晋景公又询问自己疾病的吉凶。桑田巫说:“不食新矣!”[32]认为晋景公等不到吃新麦子就会死去。景公半信半疑,急派人到秦国延请良医。秦桓公派秦地名医名叫“缓”者赴晋。
医缓还没有到的时候,晋景公梦见疾病变成了两个小孩子,一个说:“缓是名医,恐怕会伤害我们。往哪儿逃好?”另一个说:“我们待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医缓对我们没有办法。”医缓到晋之后,诊视了病情,不待晋景公开口就说道:“病入膏盲,砭石不能用,针刺够不着,药物的力量达不到。这病没法治了。”晋景公听医缓所言和自己的梦境相合,连连称赞其医道高明,料事如神,遂馈赠厚礼,派人送医缓返归秦国。
这年的六月初六日,新麦子收获,晋景公想尝新麦,便让甸人奉献,馈人烹煮,盛了上来,香味扑鼻。晋景公把桑田巫召唤进来,拿煮熟的新麦给他看,愤其“不食新麦”的预言,便命人将桑田巫杀掉,桑田巫欲有所言,但已被武士推搡了出去。
晋景公正待食麦,只觉腹胀难耐,急忙到厕所去,不料却跌入粪坑而死。有一名侍奉晋景公的小臣曾梦见自己背着晋君登天,晋景公跌死以后,这名小臣把他从厕所里背了出来,晋人将这名小臣杀掉为晋景公殉葬,以应他背负晋君登天之梦。
晋景公是一位有为的君主,他为晋国霸业的复兴做了许多事情。景公继位之初虽有邲之战的惨败,但他黾勉从事,采取了正确的策略使晋国重又强大。就在楚庄王北进中原、率大军在宋都城下鏖战之时,晋景公听从伯宗建议,不与咄咄逼人的楚国相争,而是向东北方向发展,派军灭掉赤狄族的潞氏(今山西省长治市潞城区东北)之国,翌年,又灭掉赤狄的甲氏、留吁、铎辰(今山西省长治市潞城区、屯留区境)等国。鲁宣公十五年(前594年),秦桓公伐晋,晋将魏颗在辅氏(今陕西省大荔县东)打败秦军,俘秦将杜回。著名的“结草还报”的故事就发生在辅氏之役。
魏颗的父亲魏武子生病时曾命魏颗将嬖妾嫁掉,病危时又嘱咐让嬖妾殉葬。父亲死后,魏颗说:“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33]认为病重时神志昏乱,所说之话不可遵从,而要听父亲神志清醒时的命令,便让嬖妾出嫁,而不以之殉葬。辅氏之役,魏颗见一老人结草遮拦秦将之路,所以才俘秦将杜回而打败秦军。晚上,老人给他托梦说:“我是你所嫁的那名嬖妾的父亲,特意报答您的恩惠。”
“结草还报”与晋景公梦见厉鬼、桑田巫预言屡中等事一样,均属迷信,但毕竟事出有因。“结草还报”说明人殉之事在春秋中期的晋国已经不得人心;晋景公与桑田巫之事则说明晋国卿族势力强大,已经使得晋君不能安稳入寐、高枕无忧。晋景公的堂兄晋灵公为赵氏所弑杀,赵氏为景公诛灭,血淋淋的事实犹在景公眼前。他病重时梦见厉鬼,在当时的气氛中自不足为怪。
在作为晋国复霸辉煌之举的鞌之战以后,晋景公除了打击赵氏势力、迁都新田(今山西省侯马市)、作“六军”以增强兵力以外,特别注目于调整对楚的战略。鲁成公七年(前584年),晋景公派巫臣通使吴国,教吴军车战,扶植吴国骚扰楚国后方,终成楚国心腹之患。另一方面,晋景公释放在押的楚囚锺仪,厚赠财礼,让他返楚,劝说楚共王与晋和好。此事实为第一次弭兵之会的契机,对于春秋中、后期局势有不小影响。这些都说明晋景公是一位很有战略眼光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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