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　现在请中国的工人会遇到哪些困难？

| 怀　签证手续还是不好办，而且费用很高。现在从中国请短期的工人很难请，国内的项目现在多了，工钱也不便宜，很多人就不愿意到外地来，加上现在一块钱的马币只能换到一块七人民币左右，其实在国内的工资已经比这里高了。

现在的工人也比较输给以前了，工人年龄越来越大，眼睛也都比较差了。新的培养不起来，他们也不接受我们的培养，人家一家只有一个孩子，哪里舍得让他去做屋顶晒太阳，去学画画可以，去爬屋顶哪里舍得。

涂　有当地人可以传承这门手艺吗？

| 怀　没有，他们断代太久了，没人会，也没人学。现在的人不愿意学。

宏　您怎么看古建修复这个行业之后的发展？

| 萧　现在手工去修复的价格很贵，很多都支付不起。这个和那种工艺品烧出来黏上去的差别非常大，而且技术上也没得比。不过大部分人看那花花绿绿的都觉得很好看，那种其实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只有内行人才看得懂。认真按照原样去修复的反而不讨好，会被人嫌贵，还嫌弃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给人家看起来就是没有修，也没有那么美。你要按照传统去做，是赚不到钱的。

屋顶的剪黏、油漆等，好的工艺和差的差别太大了。还有亭景14的人物，你去德化买一尊做好的安上去，一尊才几十块。你要让阿罗去做，人物带骑动物的，至少要两天，一尊就要好几百，上千块。还有邱公司的那个体积很大的亭景，它的工序很复杂，我们当时去修的时候一个就要修整个月，修一个就要三四万块，现在去做应该要十万块。中国的保护意识还是有待加强，有时候你要特意去保护，人家还会骂你有点神经。

宏　未来有什么考虑？

| 怀　在我们退休之前，工作都是没有问题的，还是有的做，但是没有年轻人跟上。目前还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对社会的贡献就是这样，然后赚一点钱，用我们的手工坚持到我们退休。对这些民间的庙宇用我们的手法去做出来，也就是我们的一点贡献。然后有人愿意学我们也愿意教。

| 萧　这个说不太准，不能强求。因为我们有一大部分也是兴趣，不是要赚很多钱。做还是有的做，但现在要赚大钱很难。我感觉二十年后应该就会衰退，没有什么人会做了，不是我们不要教人家，是没有人学。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

宏　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给我们分享了这么多，谢谢。

1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闽南近代华侨建筑文化东南亚传播交流的跨境比较研究（编号：51578251）。

2　陈志宏、陈芬芳《中国建筑口述史文库第二辑：建筑记忆与多元化历史》，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9年。(www.daowen.com)

3　该书为华侨建筑展汇总整理成宣传册《华侨建筑展》，未正式出版。

4　马来西亚太平青厝区协天宫李王府，始建于1971年，1992年委托文思古建团队在庙地两处入口各加建闽式牌楼。

5　本头公巷大伯公庙，即福德正神庙，坐落于槟城乔治市本头公巷57号（No.57, Armenian Street, George Town, Penang)。原为建德堂秘密会社基地，隐蔽在店屋群内，主体建筑坐东北朝西南，正对戏台，是闽南寺庙与殖民地孟加楼的结合体。

6　2002年参与泰国普吉岛定光堂修复工程，项目包括屋顶瓦作、剪黏、油漆及彩绘等；2005年参与普吉岛青龙宫太原堂承建工程；2012年参与印尼峇淡（Batam）清水祖师公宫承建工程等。

7　黄黎明（1975— ），祖籍福建莆田市仙游县园庄镇霞山村，师承叔叔黄德福，擅长油漆和安金。19岁开始在泉州晋江乡里观音庙跟随叔叔学习油漆工艺；22岁出师后在晋江、石狮、南安各乡镇参与祖屋、祠堂、寺庙等油漆工作；29岁（2004年）开始跟随萧文思到马来西亚参与槟城潮州会馆工程。

8　蔡中川（1965— ），祖籍福建泉州市惠安县洛阳镇西吟头庵边村，师承父亲蔡重庆，擅长剪黏、彩绘。13岁开始在泉州学徒；16岁出师后跟着父亲做工，主要在晋江南安等地修建古厝和华侨厝；33岁（1997年）开始跟随萧文思到马来西亚太平参与凤山寺修复工程。

9　萧天助（1969— ），祖籍福建晋江东石镇萧下村，师承叔叔萧文思，擅长泥水、剪黏。18岁开始跟叔叔萧文思学习泥水手艺；21岁开始在晋江传统庙宇学习剪黏，包括修缮华侨屋和传统红砖石厝；28岁（1997年）开始跟随萧文思到马来西亚参与修复工程。

10　何清金（1963— ），祖籍福建泉州市惠安县洛阳镇西吟头庵边村，师承岳父蔡重庆（蔡中川的父亲），擅长剪黏。15岁开始学徒，1997年左右开始跟随萧文思到马来西亚参与修复工程。

11　贝壳灰，是煅烧贝壳而成的传统建筑材料，常与沙、土等混合用于砖砌黏合、粉刷墙面及粉光表面层等。

12　马来西亚槟城北海船仔头天福宫，是马来西亚北马唯一一间主奉三国时代福将顺平侯赵子龙元帅的庙宇。文思古建于1993年受托于天福宫重建，将庙宇重建成双层建筑。

13　即Laurence Loh（卢光裕），马来西亚籍建筑师，Arkitek LLA有限公司董事长，香港大学副教授，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任为澳门和中国开平世界遗产名录的现场评估员。负责修复的槟城张弼士故居曾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现为马来西亚古迹保留协会副会长、槟城国家博物馆理事会理事、槟城艺术馆主席及槟城文物信托基金的技术顾问。

14　亭景，也称为牌头，即规带下端放置一座假山布景，有时可设小亭阁，再配以剪黏人物或交趾烧，成为一组文武戏出，兼有装饰及增加重量之作用，以防屋檐被风吹起。引自：李乾朗《台湾古建筑图解事典》，台北：远流出版社，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