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　总厂的规划是什么人做的，总图看起来既不是完整的有规划，又不是完全没有规划，是怎么生成的？刨去化工生产区，生活区是不是有规划？

|华　生产部分是有完整的规划，我还画过总体鸟瞰图送到北京。当年，为了向国务院和原总后勤部形象地汇报工程建设概况，指派我和卢德宽、花立，三位建筑学的本科生，合作绘制全总厂的鸟瞰图。那是一张2米高、5米长的彩色手绘效果图。（那张图）假如保存到今天，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为了体现“先生产，后生活”，那张图里就没有画生活区，画了很多树掩盖掉了生活区，也显得靠山隐蔽，影剧院、商店这些都没画，画了铁路和公路。这么大的鸟瞰图还画了两张。画第一幅是在指挥部办公楼里面，那块巨大的图板不可能从门窗搬进去，是让木工在室内先做。做好后我们用鱼鳞法裱贴上了几十张白图纸，然后坐在上面画图，也躺在画板上午睡，坐在画板上吃饭，苦干一两个月才画成。画完后，卷成大卷，伪装成地毯，派人坐火车送到北京。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余秋里7蹲在画面上仔细地看，赞赏不已。画第二幅的时候，有时来不及上彩色，就由指挥部抽调“设计服务连”的老建筑师汪孝慷来协助。我发现汪先生的美术功底比我们好，画的色彩比我们漂亮，后来才知道他是留学苏联的建筑学（副）博士。

晖　生活区宿舍区是按照什么来建的呢？有没有规划？

|华　最早没有规划，“先生产，后生活”。

晖　人总要居住，总要配宿舍吧。

|华　一开始没有通盘规划，问题来了，（草鞋没样）边打边像。像03厂，建厂初期结婚的很少，学员和工人大都是单身。

晖　那一个分厂也要有几千人的单身宿舍。

|华　有宿舍，也就是分厂基建办自己规划、设计。两层楼、外廊式、公共厕所，现在想来规模也不小。

晖　记得我小学时候还有人住在这样的宿舍里。

|华　从厂区走出去的路两边，都有这样的宿舍。03厂是生产区靠外、生活区靠内。“8栋3楼”是最早的单元式住宅，一梯三户，公用厕所，标准低。那一片我们叫“三棵树新村”，有十几栋楼，只有8栋是单元式，是最好的，其他都是外廊式，都没有户内厕所。你小时候还住过。

晖　有照片，有依稀的印象。二工区印象深，也是公共厕所，还要上山。当时为什么不就近设厕所，或者每栋楼里面设厕所？

|华　那些老厂子来的“裁缝领导”“2348”早期的领导很多是从原总后勤部系统的各被服厂调来的，俗称他们是“老裁缝”）说靠近厕所臭，我们说远了不方便，他们宁愿不方便。领导一句话：宁愿不方便，也不能臭。当时是旱厕，没有水冲厕所系统。设计8栋的时候，我提出来单元式，设水冲厕所，领导说不行，标准太高了。结果设计的是多层的旱厕！每层有个斜坡道，通一个竖井。很少见了，只在一个很短时期使用。

晖　从成本核算看，大量的冤枉钱都花了，岳化难道差这么一点钱？水冲厕所的建设标准也就是每平方米几十块钱吧。

岳化总厂的规划结构，刘晖绘制
注：至1974年，整个岳化厂区基本建成了连通各分厂的环形公路、铁路专用线、架空主管廊，三者共同组成交通的主骨架，为了贯彻“靠山、分散、隐蔽”的方针，沿着环形公路在各个冲沟里分别建设了锦纶、涤纶、树脂、橡胶等生产装置和球罐区、自备水厂、热电厂、机械厂。这种“环形道路主骨架+分散组团式布局”一直延续至今。

已拆除的“8栋3楼”，刘叔华摄于2007年
注：“8栋3楼”是作者曾经居住过的住宅楼栋号，建于20世纪70年代初，是当时标准较高的单元式住宅，现已拆除。

|华　还是思想上要贯彻“先生产，后生活”，要显示政治正确，真的不在乎这点钱。管道、设备那些才贵，这些土木工程值不了多少钱。住房标准当时也卡得很紧，有规定，一般职工每户面积37平方米，那时每平方米造价才几十块钱。住房标准提高一点，领导就不敢担责任。

晖　二工区一早就建了，也不是全部给03厂的？

|华　不全部给03厂，是总厂直接建的，临时调拨分配。

晖　但是我们的邻居都是03厂的。

|华　我们那一栋全部是03厂的，其他栋也有别的分厂的。整个那条沟有小学，各个分厂的职工都有，有几栋楼是03厂的。

晖　所以二工区不能认为是03厂的第二宿舍区。

|华　从03厂的角度就这样认为，但是二工区还有别的分厂的人。

晖　靠近入口有个丁字楼、小卖部。在我的认知里，二工区就是03厂的第二宿舍区。也好奇为什么03厂在外面有一块飞地。

|华　总厂对生活区的规划也是一直在变，没有定准，也没有长远打算。哪个分厂不够住了，就建两栋楼，都是临时问题临时解决。刚建厂的时候，所有年轻职工都不准结婚，三五年之内都没有结婚分房的压力。

晖　那之后就会有突击结婚的浪潮？

|华　五年后就突击结婚，所以头几年对家属宿舍的需求很少，只有一些领导干部。复员军人家属不在一起，也不用分房。只有一些工龄长，或者有特殊贡献的，把家属调来当家属工，这些才要分宿舍。结婚的大学生，如果家属也在“2348”，就可以分房子。这都是历史了。总之是根据需要来，不想太长远，也想不了长远。

晖　那么小学呢？看起来小学还是按规划布点建的。

|华　在宏观布局里，小学、中学、医院都有。在最初的总平面布局里就有。我还管过全总厂的总图，那个总图就有中小学、商业街。(www.daowen.com)

晖　那个总图谁做的？不是应该首先由一个化工设计院做一张工艺生产布局的总图，后期再来配生活服务设施吗？

|华　总图是设计服务连做的。化工生产的流程图只管每一道工序，并没有全“2348”总的流程。

晖　那管线、热力、蒸汽这些还是要总图的吧？

青坡生活区现状
刘晖摄于2019年

总厂办公楼
刘晖摄于2019年

建设中的总厂办公楼
刘叔华绘于1982年

教培中心
刘晖摄于2019年

涤纶厂生活区
刘叔华绘

一大队（涤纶厂）的工地食堂
刘叔华绘

架设在排洪沟上的主管廊
刘晖摄于2019年

涤纶厂内生活区已废弃的小商店
刘叔华摄于2007年

锦纶厂纺丝车间速写
刘叔华绘

锦纶厂纺丝车间
刘晖摄于2019年

环形主干公路上的桥梁
刘晖摄于2019年

铁路专用线的涵洞
刘晖摄于2019年

|华　那还是要排，这个总图还是总图专业的人做的，是由土建的总平面专业做的，里面的竖向什么都处理得还可以。那个总图我管过一年，负责执行总图，不是规划设计。哪个单位要开工一栋楼，我们就去提要求，标高定多少，路修到哪里，不能差太远，还是有总图控制的概念。

晖　那时候路都修好了？

|华　先修了主要道路，以及铁路专用线。主路是水泥路，支路还没修好，各个分厂的路还是土路。

晖　我记得主路是环形路，一直到青坡，还可以从球罐区、研究院这边兜回来，这半边标准比较低。

|华　是的，主要道路和管廊都是很正规的。二号沟那一段是把自然沟渠硬化，变成很规范的排洪沟，管廊就架在排洪沟上面。排洪沟北侧是道路，道路北侧是铁路。铁路专用线修得很早，也没有延伸到青坡，最远到电厂就结束了。

晖　路是慢慢弯上去的，到青坡就变成向北了。我记得在03厂门口有个拐弯，02厂门口也是个拐弯，02和09的厂门是斜对着的。过了03厂，主干道就向北，西侧是电厂，东侧是一块预留地。

|华　那是腈纶厂的预留地，一直没建，就拿来堆东西。

晖　再翻过一个垭口，就到了青坡。青坡还有生产部门吗？为什么在那么远的地方搞一片居住区。

|华　（青坡）有气罐、油罐区，规划上那里也是个生活区。所以说完全没规划也不对，大的生活区有几片，这是有规划的。一工区有一片，二工区有一片，青坡有一片，02厂那边还有一片，锦纶新村不知道是不是最早就规划了的。

晖　锦纶新村和机械厂的家属区是挨着的，就是机械厂家属区往南延伸的部分。通往一中的往南的路上，09厂的宿舍在左边，锦纶新村在右边。

|华　建厂初期，锦纶厂规划的人口是最多的，可能那里就预留了一片家属区。规划做得不细，但是确实有了，而且征了地。03厂里面那一片家属区原来是没有规划的，就是我们因地制宜做的设计，最初想盖五六栋，后来又想增加两三栋，最后建成十几栋，都是我自己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