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 你是怎么来到“2348”的？

|华　1970年，在广州父母家里过完春节，我坐火车来到京广线上的小站云溪。从火车站出来向东几公里就进到大山沟里，工厂所在的几个大队（村），突然开进了成千上万的建设大军。有解放军的运输部队汽车团，有广东各大建筑公司组成的“广东总队”，有第四化工建设公司（简称“四化建”）,更大量的是未来工厂的工人。这些工人的来源有三个：一是原总后勤部系统各工厂调来的干部和工人，大部分是基层干部和技术工人；二是当年的复员军人、转业军官，他们也是未来的基层干部；三是学员，数量更多，从湖南省各地招的应届初高中毕业生，编成二十几个“连队”。我们这两百多应届（六六届至六九届）大、中专毕业生，就是未来的技术干部，组成第17连。当时都是“半军事化”，有利于管理。就这样，我来到了云溪这片青山绿水之地。

晖　你最初就是做建筑设计吗？

|华　到云溪后大概过了两个月，各个连队的学员分别送到老厂子去培训。我们大学生就分到各个分厂的筹建班子，少数人留在指挥部。我被留在指挥部的基建组技术组（后来的基建处技术科），本职工作是“总图管理”，就是联系设计单位和各个分厂基建组，汇总工程进度和总平面及竖向设计的修改。

晖　“2348”有段时间曾经叫作总后化工局？

|华　岳化总厂前身是原总后化工局，但是这个总后化工局不设在北京，它就在云溪，云溪的最高管理机构叫作总后勤部化工局。化工局成立很早，大概是1972年左右。1970年大搞建设，叫“2348”工程，工程指挥部是个临时机构，隶属于解放军总后勤部3。指挥部配备的干部级别很高，是一些过去遭排斥、被边缘化的老革命，没有“文革”新贵。

晖　也没有大量支左、军管的现役军人？

注：据厂史记载，“2348”工程设计连最初是由化工部第一设计院、五机部五院、原总后营房部设计院、纺织部设计院等单位抽调16人组成。1969年底组成400多人的勘察设计大队，下辖4个设计连：一连负责化工装置和总体设计；二连承担纤维抽丝设计；三连承担水电路勘测设计；四连负责工程地质调查和测量。1980年总厂为活跃八号沟职工文化娱乐生活，决定在青坡新建一座电影院，该建筑交由总厂设计院设计。此时设计院已从各分厂调回了大部分建筑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土建室建筑组一时兵强马壮。

|华　总后化工局自己就是军队系统的，是原总后勤部直属单位，就不需要军管了。不管是“文革”中，还是在“文革”后，岳化的日子过得一直比较顺利，所以你们小时候觉得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物质生活水平在湖南省是最高的。

晖　所以说，岳化建设的时候是军管体制，当时也没想好建成后怎么管？建成后总后才觉得要搞个化工局。

|华　建得很快，第一期工程大概一两年就建好了，建好后就成立了总后勤部化工生产管理局（简称总后化工局）。

晖　这个化工局管不管长岭炼油厂和蒲圻纺织厂？

|华　管，开始一个较短时期里都管。可能到70年代移交地方才不管的。

晖　交地方的时候这个化工局并没有变成湖南省的一个机构。

|华　交地方的时候这个化工局是要撤销的，也没有保留一个留守机构。老军人该退的退休，没有退休的有些回了总后勤部；高级干部分流，愿意留湖南的留在湖南。

晖　岳化设计院和研究院是怎么分工的，很多其他地方这两者是合一的，一般就叫设计研究院。(www.daowen.com)

|华　研究院的化工主体专业是成建制地从北京调来4，把北京合成纤维研究所（简称合纤所）整体调来5，那里面老中青都有。在分工上，设计院基本就是一个建筑设计院，不管工艺路线，那些由研究院管。

晖　设计院有多少建筑师？他们是哪里来的呢？

|华　岳化总厂设计院土建室建筑组的成员，记得起来的有汪孝慷、肖慕颖、刘大源、吴久恩、白荣清、褚海钧、王志江、王成玉（女）、汪克义、吴超如。其中汪孝慷、刘大源是原北京工业设计院的。吴久恩和白荣青是从总后（指原总后勤部）营房部设计院调来的。肖慕颖来自建设部建科院。我和褚海钧、王志江是应届大学毕业生。还有几个是自学成才的回乡知青：汪克义（临湘本地人）、测量技术员姜新国和刘振国。做建筑设计的 “王老太”叫王成玉，重庆人。她的爱人罗尊德1970年建厂初期跟我同在指挥部基建组（处）技术组（科），他是从重庆的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调来的，算是我的师傅，关系很好。吴久恩和罗尊德好像都是现役军人。汪孝慷是留学苏联莫斯科建筑学院的（副）博士，学历最高，资格很老，很奇怪他是怎么来岳化的。

注：“6501”是战备背景下，试图将长岭炼油厂“进山入洞”的工程代号，在开凿了大规模隧洞后，终因防爆问题无法解决，而“下山出洞”6，废弃的隧洞现已开放旅游。像这样因前期规划评估不充分，或片面强调备战，“分散、靠山、进洞”，造成巨大浪费的工程不止“6501”工程，“2348”的腈纶厂就因原料供应、工艺和环保等问题下马，已建建筑报废，已到货的设备长期露天存放、报废。投资3479.67万元的项目没有投产就废弃。

晖　你也没问过他原因？

|华　那时正好有林彪的1号命令，要求疏散所有科研事业单位，他所在的单位可能被要求限期离开北京。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总后（指原总后勤部）就去找人，要求他们单位放几个专家到湖南去，反正在北京也待不住了，所以要了一些人来，但是没有成建制的拉一个设计院来。岳化建厂初期靠自己的设计院肯定不行，总厂的整体设计不是后来岳化设计院这批人做的。但是我记得在“会战体制”下有个设计服务连，当时都按照部队编制，有一个连。这个连不是个永久性的设计院，是由五机部五院的一部分人，化工部一院的一部分人……从四五个专业设计院抽人到这里，由一个军官来统一（领导），组成一个设计服务连。这个设计服务连的很多人一期工程结束后又回原单位了，少部分留在岳化设计院，变成设计院的基本人员。

晖　你，还有储海钧不属于设计服务连？

|华　我们不属于。一开始，我们这批学土木建筑的大学生都被分到下面的各个分指挥部：第一大队、第二大队、第三大队（这些大队后来变成各个分厂）……搞分厂的基建，相当于分厂的基建办。我们分到涤纶厂、锦纶厂……每个分厂的基建办分到几个新大学生。储海钧是02厂的，我是03厂的，每个分厂基建办都有几个学土建的：还有王蓓蓓、丁志明、王志江等。然后，这里面又有一半的人逐步回到总厂设计院。各分厂基建搞完以后还保留了一个小型的基建办，只留下个把大学生，其他一些人回了设计院。我和王蓓蓓在1980年或1979年都回到设计院了，王蓓蓓也是03厂的。

晖　你们在分厂搞基建的时候，设计图并不是你们画的吧，那些基建图纸上应该有签名，也不是设计服务连画的？

|华　不是我们画的。就是设计服务连在云溪做的设计。设计服务连就行使正式设计院的职能。我们在分厂也要画图，画些配套的、打杂的图。当时不重视生活，所以宿舍、厕所、澡堂、食堂是我们（基建办）设计。到后来，低标准的幼儿园、小学、商店也是我们设计。大一点的就由设计院设计。

晖　就是说当时分厂的基建办也可以做设计。

|华　当时没有设计资质的概念，也没有设计费，对设计管理很不严肃，也就无所谓谁设计，谁有兴趣谁就做设计。

晖　80年代设计任务多吗？

|华　设计任务还是有的。当时没有经济压力要去外面接任务，但是作为一种外交手段，显示厂里的设计力量比岳阳市强，就帮岳阳市设计了涉外宾馆、电影院等不少东西。那时候岳阳市设计院力量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