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追求方面,中国文化具有内敛性。除老子力主“清净无为”外,孔子的“吾与点也”也宣扬了一种“足乎己,无待于外”的人生态度,孟子的“收其放心”以及庄子的“物物而不物于物”就是从不同侧面对这种人生态度的弘扬。禅宗汲取了中国文化固有的“无为”的精神,把闲适上升到宇宙自然规律的高度来把握。“一旦无常万事休,忙什么?”禅宗要求做无心人、无事人、无求人,进入一种闲而又闲的舒适境界。这就是禅宗的闲适境界,是禅宗人生态度的一个重要方面。《五灯会元》卷2记载福州雪峰慧忠禅师语录有“万法本闲人自闹”,万事万物本来清净无事,只不过是人自己在刻意制造喧闹忙碌罢了。所以禅宗要求人们“无心于事,无事于心”(《景德传灯录》卷14宣鉴禅师语录),要“无所求”,因为“求佛失佛、求道失道”(临济义玄禅师语录)。《楞严经》卷4记痴人照镜,见镜中头影,反认为自己本头已丧失,狂乱奔跑,四处寻觅。比喻以虚妄之心来向外寻求,便会为幻境所迷。“一翳在目,千花竞飞;一妄动心,诸尘并起。”(《宗镜录》卷54)正如偈语所谓“贪观天上月,失却掌中珠”“贪他一粒粟,失却半年粮”。所以南宗禅反对坐禅,认为“人皆有佛性”,自家宝藏,人人具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假外求。“不识自家宝,随他认外尘。日中逃影质,镜里失头人。”(《颂古联珠通集》卷13)“碧波深处钓鱼翁,抛饵奔丝力已穷。一棹清风明月下,不知身在水晶宫。”(《五灯会元》卷3)
记南岳怀让禅师教诲江西马祖道一“磨砖安能作镜?坐禅岂能成佛?”白居易中年时期与惟宽、智常交游,晚年又师从如满禅师,洪州宗怀让禅师的语录对他影响极大。《白氏长庆集》卷25《感悟妄缘,题如上人壁》说:“弄沙成佛塔,锵玉谒王宫。彼此皆儿戏,须臾即色空。有营非了义,无著是真宗。兼恐勤修道,犹应在妄中。”即破除“我执”与“法执”,主张“无著”、反对“有营”,并认为“勤修道”即是“妄”,这是对南宗禅闲适境界的极好诠释。白居易受南宗禅闲适境界的影响,以“平常心”面对生活,就是“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闲即向火”(《五灯会元》卷4景岑禅师语录)、“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景德传灯录》卷6慧海禅师语录)。禅宗偈语有“白日腾腾随分过,更嫌何处不风流”“吃茶吃饭随时过,看山看水实畅情”“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本性谦退的白居易充分地认识到了闲居的快乐:“身心一无系,浩浩如虚舟。富贵亦有苦,苦在心危忧。贫贱亦有乐,乐在身自由。”(《咏意》)白居易的闲适,建立在一种乐天知命、知足保和的基础上,是他“独善其身”思想的必然发展。“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我身》)古谚有“广厦三千,夜眠八尺”,佛典有“弱水三千,唯取一瓢小饮”,都在白居易身上有明显体现。进入晚年,白居易在诗中反复吟咏:“渐老渐谙闲气味,终身不拟作忙人。”(《对镜》)“委形群动内,任性一生间。洛下多闲客,其中我最闲。”(《登天宫阁》)白居易中老年闲适诗是他经历了多年宦海波澜,深谙世味人情之后所作,其诗“似癯而实腴”“似浅而实深”,包含着一种莫可名状的被压抑的激愤,表面的风平浪静并未能完全掩盖住最深处激荡盘旋的情感的洪流,这正是白居易闲适诗的独特的魅力所在。白居易以太子宾客分司洛阳时所作诗较多地表现出这种心态,如:“谪居终带乡关思,领郡犹分邦国忧。争似如今作宾客,都无一事到心头。”(《思往喜今》)“天教荣启乐,人恕接舆狂。要路风波险,权门市井忙。世间无所恋,不是不思量。”(《分司洛中多暇》)晚年致仕后所作诗,其激愤之情依然明显,如:“巧者焦劳智者愁,愚夫无喜亦无忧。网外老鸡因断尾,盘中鲜脍为吞钩。谁人会我心中意,冷笑时时一掉头。”(《感所见》)“不入公门慵敛手,不看人面免低眉。……心未曾求过分事,身常少有不安时。此心除自谋身外,更问其余尽不知。”(《自问此心,呈诸老伴》)(www.daowen.com)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