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用秀

我收藏有一幅浅绛山水作品《归樵图》，系长79厘米、宽36厘米的立轴。图中，一年轻樵夫肩挑一捆干柴，行走在山间小路，人物神韵高古，衣纹流畅生动，山石林壑，用笔厚实粗壮，层次清晰，渲染设色以赭石为主，浓淡有别，山头石面或凹处以重墨点苔，更显苍郁深厚。此画的作者是民国时著名书画家、收藏家方若。

方若原名方城，字药雨，生于同治八年（1869），浙江定海人，定居天津。他是晚清秀才，早年参加维新变法活动，曾任永定河工委员、北洋大学文案兼教习、《国闻报》主笔。光绪二十八年（1902），方若在天津日本领事馆创办的《天津日日新闻》任社长兼编辑。 日伪时期在华北政务委员会供职，一度代理伪天津市长。

方若喜诗词，尤喜绘画。其山水深得石溪墨法，结景郁密，笔墨老练，古朴深厚，画风与京津流行的正统派山水迥然不侔。也有人说，他在青年时期结识了日本领事馆女职员豹子，豹子是旅日华侨汤某之女，因常给方若当翻译，因此产生感情而结为夫妻，改名汤小豹。此后，方若“以日本画与中国画相结合，成为独具风格的国画，跻身于画家之列”。这种情况不能完全排除，但我以为方的作品主要还是以石溪的艺术语言及其艺术手法，以“无可无不可”的自然心态创作的，在运用石溪表现技法时，也力求表达出自己的感悟。(www.daowen.com)

方若为湖社画会骨干，他的作品在《湖社月刊》上刊载尤多。笔者查阅1927年11月至1936年3月出版的《湖社月刊》合订本，其创刊号上即有方若“湖山青”的题词，在115页、125页、140页、285页、420页、501页、627页、770页、836页、866页、972页、1175页均刊有他的画，有的还标明出自上海、大连等某某展览会，可见当时人们对他的推崇。《湖社月刊》还连续刊登其咏古钱诗，题为《方药雨先生古化杂咏》。据称，当时他的笔润甚高，他的画一般人买不起。许多日本军政人员旅津或回国时，必以得方若画幅和曹汝霖字幅作为纪念为幸。

方若好古嗜古，收藏古物极富。据说当年开设天津新明大戏院的孙宝山，从外地运来一批石经，约170字，为稀世珍品，方若以7000余元购入。他认为罗振玉收藏石经仅有数十字已闻名全国， 自己收入这批石经，字数之多当在罗振玉之上。以后他又陆续购入许多零星石经，在家里开辟一间石经室，并招来名匠，精制拓片，分赠亲友和出售。他曾考订过大量汉唐碑刻，著有《校碑随笔》一书，专论各碑字画损坏以判断年代。他热衷于古钱并加以考订。九一八事变后，方若将古钱编号装箱存入天津盐业银行。后因种种缘故，开价15万银元卖给了上海杨庆和银楼少东陈长庚，陈长庚将这批古钱带到了香港。20世纪50年代，经周恩来总理建议，国家将这批古钱买过来，存入中国历史博物馆。方若的书画富有古拙气和金石味儿，这与他对金石的钟爱与鉴藏不无关系。

1945年日本投降，国民党接收天津，方若以汉奸论罪被逮捕入狱，天津解放前夕被释放，1955年病故。以往，人们对他的画评价很高。齐治源先生在世时即对我言，在民国的画家中他最喜欢方药雨的作品，这或许是偏好，不过方若的画与萧谦中等人确实不分轩轾，今天我们亦不能“因人废画”。平心而论，在山水画仍在视“四王”为正统之时，方若自辟蹊径，以朴茂沉郁的画风和深厚的金石气息一展雄姿，这在近现代画坛颇为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