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

陈诵洛编撰的《蟫香馆别记》曾提到严修“尤喜画山水，而不轻以示人”。笔者近日翻阅《严修手稿》，看到了两幅严修的画稿。虽然只是遣兴之作，寥寥几笔，但依然清新动人。

《蟫香馆别记》中说，严修“习画始于在贵州时，盖得江山之助为多，同习者尹澂甫也”。严修在贵州的时间是1894年年末至1898年年初， 当时他任贵州学政，主持全省学务。在严修的《使黔日记》中，笔者并未读到他习画的记录。不过从日记中，确实可以看到他对贵州秀丽的山水颇为欣赏。

《蟫香馆别记》中又说，严修“游美国某城时，尝于旅馆中雨窗望云，公参大小米法为之写生。云气山光蓊然纸上，彼邦人见者咸叹为西法所不及”。从这段话中，可以判断陈诵洛看到的严修画作，便是目前《严修手稿》中保存的这两幅画稿。因为画稿就混夹在严修旅美期间所写的书信草稿之中。也正因此，陈诵洛判断其为“游美国某城时”所作。《蟫香馆别记》中提到的所谓“大小米法”，即宋代米芾、米友仁所创之“米点皴”，笔者看到的严修画稿使用的正是这种画法。

《蟫香馆别记》的记录并非完全准确。这两幅画稿虽然夹在严修旅美书信草稿之中，但并不是此时所作。我们在其中一幅画上，可以看到严修的题字： “ Interlaken旅馆雨窗望云真景。” Inerlaken（因特拉肯，意谓两湖之间），瑞士的旅游胜地，以欧洲最高峰少女峰而闻名。搜索Interlaken的风光图片，果然与严修画稿相符。(www.daowen.com)

原来，这两幅画稿是他游欧洲时兴之所至，留下的墨宝。严修欧游是在1913年至1914年，经过瑞士是在1913年八九月间。这一年大总统袁世凯想让严修担任中华民国教育总长。严修不愿为官，又不好拒绝，于是提议由自己带领袁氏的几位公子赴欧洲留学考察，不作教育总长而作家庭教师。袁世凯同意了严修的意见。在欧洲，严修认真考察了各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状况，为他回国后作为士绅领袖，推动地方市政各项事业发展开扩了眼界。途经瑞士小镇Interlaken，旅店清晨，雨窗望云，严修心情舒畅。在日记中，他写道：“八月三十日，夜雨甚酣，朝未晴。八钟起。开窗眺望，山腰喷云，蓬蓬勃勃，意态绝佳，因留一画稿。”

美景可入画，亦可入诗。《严范孙先生古近体诗存稿》中有十余首《瑞士杂作》，其中便有两首作于Interlaken旅店。诗云：“一角名楼傍水湾，上安卧榻下传餐。尽开户牖延秋爽，食亦看山寝亦看。”“凉侵枕上梦初回，贪看溪山户洞开。岚气全同云气合，涛声又挟雨声来。有人张盖穿樵径，助我摊笺集画材。最好绿天深密处，岩腰隐隐见楼台。”

在欧洲，严修写信给国内友人，感慨“国事前途未知何如”，“市政良则社会良，而国始有富强之望”，“欲强国家先善社会”。相比政治，他更关心民生，更关注中西社会治理的差距，他希望能够通过学习迎头直追。在《瑞士杂作》中，已过天命之年的他还写下这样的诗句：“现身说与少年人，立志便从少年始。丈夫有志事四方，读书万卷行万里。岂能局促伏乡闾，埋首牖下待老死……足周天下岂不豪，交遍贤豪犹可喜。时乎时乎不再来，羲和送日急如驶。好游须及少年时，莫学老夫悔晚矣。”这才是他遍游天下的初衷，观严修画稿，当知其心境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