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健

绘画与雕塑同属造型艺术。自古优秀的雕塑家往往也是优秀的画家，如北魏蒋少游不但是雕塑家，而且还是有名的建筑家、书法家和画家。又如东晋与顾恺之齐名的绘画大师戴逵，同时也是雕塑家，且多才多艺，史载其“词美书精，器度巧绝”“善图圣贤，百工所范”。再如唐代的杨惠之，最初与吴道子一起学画， 自以为不如吴道子，才改学雕塑，终成名垂千古的雕塑大师。在元代，刘元号称“塑神”，其在雕塑艺术方面的成就，“天下无与比者”，其人物画，也取得了极高的成就。现藏于美国辛辛那提美术馆的《故事图卷·司马楢梦苏小小图》（以下简称《梦苏小小图》）是已知的刘元硕果仅存的绘画作品。

元代画坛名家辈出，刘元能名列其中，绝非侥幸得之。刘元在人物画创作上取得的成就，无疑与他专业从事雕塑艺术有关。刘元所塑，多为寺庙宫观之佛道神像。《梦苏小小图》则取材于宋人话本《钱塘梦》记录的一段传奇：宋代书生司马才仲（名楢）在洛阳时掘土种花，不想掘出一副白骨，于是命人敛骨装匣安葬。“昼寐，梦一美姝牵帷而歌日：‘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才仲爱其词，因询曲名，云是《黄金缕》。且曰：‘后日相见于钱塘江上。’”司马才仲猛然惊醒，回想梦境，感叹不已，遂续歌一阕：“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歌罢彩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及才仲以东坡先生荐应制举中等，遂为钱塘幕官。其廨舍后堂，苏小墓在焉。”知其当年所梦者为南齐苏小小也。(www.daowen.com)

苏小小，钱塘名妓，因相思成病，19岁时香消玉殒。传苏小小《同心歌》云：“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后人多有咏叹者。李贺《苏小小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元好问《题苏小像》：“槐荫庭院宜清昼，帘卷香风透。美人图画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浅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徐渭《苏小小墓》：“一抔苏小是耶非，绣口花腮烂舞衣。 自古佳人难再得，从今比翼罢双飞。燕边露眼啼痕浅，松下同心结带稀。恨不颠狂如大阮，欠将一曲恸兵闺。”袁宏道《西陵桥》：“西陵桥，水长生。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研为柴。青骢马， 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朝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朱彝尊《苏小小墓》：“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碧云停，碧云停，凝想往时，香车油壁轻。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足见苏小小在文人雅士中之影响。

刘元此画，描绘的是司马才仲昼寝入梦，苏小小翩然而至的情景。画作笔致精工，不论是人物的情态、衣着，还是廊柱、合阶以及室内之桌椅，均极为精细。尽管因年代久远画面陈旧黑暗，但依然可见当年用色之精妙，实属一幅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