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志明

历史上常有这样的情形，某人艺术天分殊高，生命却甚短促，清末津门画家陈珍即是如此。此人字亚瓓（一作澜），号花民，又号沽上陈人、无声馆主，生于咸丰二年（1852） ，卒于光绪二年（1876），去世时只有25岁。人们为纪念斯人，将其平日所赋诗辑印为《鸪叶庵诗遗稿》。

陈诗之主要特点，为富具画意，如《夏日游一柳园艳雪楼水西庄》云：“雨过堤边长绿芜，骅骝嘶断角声呼。柳阴满地夕阳晚，一幅春郊牧马图。”这幅《春郊牧马图》立时呈于人们眼前。再如其《河干即目》云：“缓步闲行胜跨鞍，沿堤高树绿云团。丁沽水绕青山远，权作峰峦画里看。”一幅闲行观峦图宛然可见。又《红桥春醉晚归》云：“春风无力柳攲斜，绿到烟村四五家。行过红桥人不见，一溪新月漾梨花。”倘若施以丹青，此又是一幅迷人的《红桥晚归图》。

《鸪叶庵诗遗稿》前，载有梅绍瀛所作《陈孝子传》，“陈孝子”即指陈珍，因其侍奉患病之父至为倾心，亲友遂公认其为孝子。此篇传记，突出介绍了陈珍之画艺，内云：“所绘人物，法道子；山水，法南宫北苑；花卉尤得白阳、新罗、青藤微奥，故落笔有神，片纸寸楮，人多宝之。”此处所言“道子”，即唐代人物画大家吴道子；“白阳”为明代大写意花鸟画家陈淳；“新罗”乃清代扬州画派代表人物华喦；“青藤”则为与陈淳同享“白阳青藤”之名的明代画家徐渭。这一记述，不仅显示了陈珍在绘事上的取法之高，还道出了他于人物、山水、花卉诸题材皆擅长。(www.daowen.com)

该书卷前，还有其时津门诗坛领袖杨光仪之序，内亦介及陈画，所言为：“陈子亚瓓工绘事……捐馆前数日，曾摹陈老莲人物小幅，惟妙惟肖，见者几莫能辨。……其诗格近板桥，画亦无多让。”所言“陈老莲”，即明末清初大画家陈洪绶；“板桥”则为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杨谓陈画，既酷似陈洪绶，又近于郑板桥，此评价可算是够高的了。

陈珍逝世时，津人郑菊如曾以《哭陈二亚澜》一诗而挽之，其首节曰：“悲君至性过人兮，割臂事亲。既名利之不慕兮，混迹风尘。其年不永兮，二十有五春。愤志以殁兮，遁绝凡伦。”二节曰：“悲君慷慨大节兮，怆离肠。擎案为歌兮，灯无光。追忆往日兮，社冷藤香。嗟魂梦之不见兮，风雨汤汤。”三节曰：“悲君书画兮，彩笔凌云。长留天地兮，一卷妙文。春草漫漫兮，三尺孤坟。伤哉寂寞兮，鬼哭天昏。”末节曰：“悲君撒手红尘兮，歌悲歌。心交三年兮，何岁月之磋跎。我心忧兮，多复多。伤吾道之沦落兮，奈此离愁何。”诗中所言“社冷藤香”，是指陈珍生前与画友所结之藤香社，已然渐趋凋零；而“一卷妙文”，则指《鸪叶庵诗遗稿》。此诗集表达了津门艺友对陈珍早逝的无比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