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议是按照论端竖义之题目展开。唐代佛教论议之竖义所据佛经,相对比较集中:
S.4341《河西节度在将军功德会讲经文》[23]:谨依所□□□□立所缘缘义,依《维摩经》中立六神通义。一经一论,立义两端。向者所缘缘、六神通等名目如何,幸愿法师,请垂开阐。
S.4341《河西节度在将军功德会讲经文》:向者所说《菩提经》中立真如佛性,《百法论》中立大乘义者,岂不如是?
S.4341《河西节度在将军功德会讲经文》:谨依所习《维摩经》中不立(“不立”当为“立不”)思议解脱义,又依下文立生无菩萨性平等义。又依《瑜伽论》中立五分十支义,又依《本地经》中立十七地增减义,又依四寻伺地中立三性三无性义,又依菩萨地中立六波罗蜜义,又依《百法论》中立惟识五门义,一经二论,立义七端。
P.2670《释门祈祷文》[24]:谨依本业《维摩经》中立六神通义,依《百法论》中立四谛义。一经一论,立义两端。向者六神通、四谛等,名目如何,幸请□□。
P.2770V《释子文范》:谨依所业《维摩经》中□□因果义、不思议解脱义。于《识论》中立八识义,又六卷为义。一经一论,立义四端。幸愿慈悲,略垂呵结。
P.2807《释子应用文》[25]:于所习《维摩经》中立八难义,又于本文中立四无畏义,又于《入道次弟本经》中立三性三无性义。谨依所见,立义三端,幸请法师,愿垂呵责。
P.2807《释子应用文》:谨于所业立佛图因果为崇义,又不思议解脱义,《唯识论》立八识义,又六无为义。一经一论,五义四科,幸众慈悲,略垂所诺。
P.2871《六波罗蜜义三身义八识义四智义开决》:谨依所习《金刚经》中立六波罗蜜义,《最胜王经》中立三身义,《百法论》中立八识义,又依下文之中立四智义。依经及论,立义四端。幸请法师,许垂开决。
P.2871V《释子文范》[26]:谨依所集《温室经》立洗浴众僧义,《百法论》中立三藏义,依经及论,立义两端,幸愿法师,请垂明断。
P.2930《诸杂斋文》[27]:谨依本叶《维摩经》中立六神通义,依《百法论》中立四谛义。一经一论,立义两端。向者六神通、四谛□占□如何,幸请法师希垂呵责。(www.daowen.com)
P.2930《诸杂斋文》:谨于《菩提经》中立真如佛性,于《维摩经》中立五逆义。谨于所习,立义两端。
P.3547V《斋文一篇》[28]:向者法师于所集《维摩经》中立四谛义、五逆义,《菩提经》中立真如佛性义。岂不如是?
《维摩经》,即《维摩诘所说经》,有吴支谦译两卷本、姚秦鸠摩罗什译三卷本、唐玄奘译六卷本等三个译本。《百法论》,又称《百法明门论》,一卷,玄奘翻译,是从《瑜伽论·本事分》中摘录的百法名数。《菩提经》,即《文殊师利问菩提经》,一卷,姚秦鸠摩罗什译。《金刚经》,一卷,姚秦鸠摩罗什译。《最胜王经》,即《金光明最胜王经》,十卷,唐义净译。《入道次弟本经》,或为唐智周撰《大乘入道次第》。《唯识论》,或为十卷本玄奘译《成唯识论》,或为一卷本《唯识二十论》,后者有后魏菩提流支、陈真谛、唐玄奘三个译本。《温室经》,即《佛说温室洗浴众僧经》,一卷,后汉安世高译。《瑜伽论》,即《瑜伽师地论》,一百卷,唐玄奘译,此经唐前有多种节译本。《本地经》,未知确指。
这些统计并不完全,但大体可以看出唐代佛教论议中论端竖义的三个特点:其一,所据经本大多数篇幅不长,在5卷以内居多,《维摩经》和《百法论》相对而言更容易成为据以竖义的经本。其二,论难者据以竖义的佛经常常在一部以上,也就是说讲经法师与论议法师并非围绕同一部佛经展开,因而竖义之后的论议,常常由论难者参照别部佛经提出疑问。其三,竖义更多集中在佛教名数概念上,讲师的回答也常常只是名数分析。
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赤山院佛教论议,为“但难仪式稍别。侧手三下后,申解白前,卒尔指申难,声如大嗔人,尽音呼诤。讲师蒙难,但答,不返难。论义了,入文读经”[29]。赤山院,唐穆宗长庆三年(823)新罗商人张保皋建于登州(今山东荣成市),住锡僧人、服务对象多为新罗人,佛教仪轨多与新罗接近[30]。但上引圆仁于唐文宗开成四年(839)十二月间所见上述讲经仪式,实为汉地佛教仪轨,因为圆仁于此下另有“新罗一日讲仪式”。
圆仁所言“但难仪式稍别”者,是中土与新罗佛教论议有差别。圆仁记载论议问难之两个特点,即讲师只答不问、问难咄咄逼人。这两点在敦煌佛教论议卷子中可以得到印证。敦煌卷子中,有些以主答、客难来标注讲师与问难者之间的论议,如P.2807《释子应用文》、P.3219《请都僧统和尚开示“六通”大义》等。这说明,身份为“主”的讲师,其作用只是回答听经僧人的问难。至于问难者“声如大嗔人,尽音呼诤”,也可以找到一些文字痕迹。如P.2807《释子应用文》客之问难有“法师比日经论,目历而潜通,书史耳闻即暗诵,今日恰似失魂”,P.2807V《佛经注解数段》客之问难有“法师所答稍蒙胧”。这些语词,有可能以“声如大嗔人,尽音呼诤”的声音和神态来表达。
强调主客身份的论议,与魏晋南北朝名僧与名士的论议有别。《世说新语》记载,支道林与诸名士于会稽西寺讲论时,许询“与王(苟子)论理,共绝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31]。“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即转换论辩角色、话题的做法。但问难者要求声势咄咄逼人,在魏晋南北朝的佛教论议中倒是可以找到某些痕迹。
唐前教论议中的嘲谑之举,在唐代仍有迹可循。《宋高僧传》载:
既入京城,见一法师盛集讲经化导。(元)康造其筵,近其座,便就所讲义申问,往返数百言,人咸惊康之辩给如此。复戏法师曰:“甘桃不结实,苦李压低枝。”讲者曰:“轮王千个子,巷伯勿孙儿。”盖讥康之无生徒也。康曰:“丹之藏者赤,漆之藏者黑,随汝之赤者非纁绛焉,入汝之黑者非铅墨焉。”举众皆云:“辞理涣然,可非垂迹之大士也?”帝闻之,喜曰:“何代无其人!”诏入安国寺讲此《三论》。[32]
P.2807V《佛经注解数段》中讲师的答词中有“主嘲辞:如是妙判,疑网合除。若再发论端,即是个没孔铁槌”。S.4341《河西节度在将军功德会讲经文》有“幸愿请法师,请垂开嘲”。然此一风气,似乎没有在敦煌卷子中大篇幅记载。此或可言,唐代佛教论议中,嘲谑之举依然存在,然此举似乎不再为论辩双方所竭力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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