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义”是指佛教论议中围绕所辩论经典确立命题的环节,又可作“树义”“立义”。从文献记载来看,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竖义”之举极受重视。梁代萧统立“二谛义”,22位僧俗佛徒先后质疑问难。其又立“法身义”,6位佛徒与之辩难。这种以确立佛法新解为核心的论议,论辩场面宏大,辩论激烈,常常座主立论,一人辩论多人。当然,也有座主讲经后听经佛徒竖义者。梁武帝曾自讲《涅槃经》,命释宝海论“佛性”义,宝海即升论榻,与梁武帝往返言晤[4]。隋文帝时,辩相法师“在净影寺创演宗门,造《(摄论)疏》五卷,即登敷述。京华听众五百余僧,竖义之者数登二百”[5]。辩相讲《摄大乘论》,500余听众中竖义者超过200人。《续高僧传》著录的高僧竖义事迹非常多:
武德初岁……有清禅法师立“破空义”,声色奋发,厉逸当时。相府记室王敬业启上曰:“登座法师,义锋难对,非纪国慧净,无以挫其锐者。”即令对论……[6]
暨(隋)高祖东巡岱宗,銮驾伊洛,敕遣江南吴僧与关东大德升殿竖义。(释慧)乘应旨首登,命章对论,巧问勃兴,切并纷集,纵横骆驿,罔弗丧律亡图。高祖目属称扬,群英叹异。[7]
清禅法师立“破空义”,纪国寺释慧净与之对论;江南吴僧与关东大德论议,释慧乘应旨,升殿竖义辩论:此二者为就具体法义命题开讲。
武德年内……延兴寺百座讲《仁王经》,王公卿士并从盛集。沙门吉藏爰竖论宗,声辩天临,贵贱倾目。[8]
贞观十四年九月十七日,于清信士张英家宿集,(释智拔)竖义开 《法华》题,或问今昔开覆三一之旨者,答对如风响,解悟启时心。[9](www.daowen.com)
吉藏讲《仁王经》“竖论宗”,释慧赜问难;释智拔开《法华》题竖义,听众有问经中今昔“开覆三一之旨者”:此二者并为讲经论义。
“论端”是佛教论议的开始阶段。它既可以指整场论议的开端,也可以指一场论议过程中新思路、新话题的开始。其核心是提出观点,树立论辩的靶子,引起后续的论辩。开启论端,僧传中又作发论端、起论端、启论端、举论端。“论端”一词,较早似见于中土佛经注疏。姚秦僧肇《注维摩诘经》云:“大乘之法,皆名不可思议。上问止室久近,欲生论端,故答以解脱。今言实年,以明所闻之不杂也。”[10]隋代吉藏《维摩经义疏》:“今欲显其眷属,住不思议,就文为三。初现身散华,发起论端。二正与身子,交言端义。三论义既竟,拂天女迹。”[11]以上两例中,“论端”指《维摩诘经·观众生品》相关论辩之发端。与此相前后,汉译佛经中也出现了“论端”一词。刘宋求那跋陀罗译《杂阿含经》云:“火种居士!汝亦如是,自立论端。我今善求真实之义,都无坚实,如芭蕉树也,而于此众中敢有所说。”[12]唐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大王当知!我于本国颇亦寻师,曾习少多书论文字,欲于王所建立论端,敢共诸人略申激难。”[13]在佛经汉译、讲论风气影响下,中土佛教论议也有了“论端”一说。如北周武帝宇文邕与沙门任道林论议:
于是帝不答,乃更开异途,以发论端。问曰:“朕闻君子举厝必合于礼,明哲动止要应于机。比频赐卿食,言不饮酒食肉。且酒是和神之药,肉为充肌之膳,古今同味,卿何独鄙?若身居丧服,礼制不食。即如今赐,自可得食。可食不食,岂非过耶?”
奏曰:“贪财喜色,贞夫所鄙;好膳嗜美,廉士所恶;割情从道,前贤所叹;抑欲崇德,往哲同嗟。况肉由杀命,酒能乱神。不食是理,宁可为非?”[14]
“论端”与“竖义”关系密切。两者在一定程度上有重合。凡是发论端,一般都要竖义。如窥基将论端的内容概括为六项:“初发论端,略以六门解释。一教起所因,二论兴所为,三彰体性,四显宗旨,五释题目,六解本文。”[15]此为讲经之“论端”。其中的“解文本”就需要确立观点。但两者侧重又有所不同:“论端”重在程式,即佛教论议的开始环节,开启之后应该有过程和结果;“竖义”的精髓在命题上,强调创新教义教理,要围绕新思想、新观点、新诠释多方论难质疑。总体来看,论端和竖义都是中土佛徒民众在接受佛经、传播佛经过程中产生的语词。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教论议喜好“竖义”一词,而唐代佛教论议偏好“论端”一词。前者注重论议的思想,后者注重论议的程式。唐代佛教论议语词的演变,正好显示了其新的发展方向与演变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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