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对北宋天文机构称谓沿革的记载,大都比较简略。《宋会要辑稿》载:“太史局,旧名司天监,元丰官制行,改今名。”[26]《职官分纪》等则载:“国朝因梁曰司天监”[27],指出宋代“司天监”之称来自后梁。《文献通考》亦言:“宋有司天监、天文院、钟鼓院。元丰正官制,以太史局隶秘书省。”[28]如此,北宋前期天文机构使用“司天监”一称,似无疑义。然“司天监”之名是否在赵宋建国之初已改用,以上笼统记载显然未能给出准确答案。从前文分析已知,后唐至后周仍沿用“司天台”,而赵宋代周亦无立即更改称谓的必要。所以,天文机构的称谓在宋初明显存在由“司天台”向“司天监”的变化过程。
建隆元年(960)三月,宋政府确定赵宋国运继周之木德而为火德。此后亦曾数次讨论此事,最终仍以宋为火德[29]。所以,从继承前朝制度的角度讲,赵宋建国后天文机构应仍称“司天台”。这在出土文献中得到一定程度的证实。敦煌文书中存有《宋太平兴国三年戊寅岁应天具注历日》(S.0612),此具注历题作“大宋国王文坦请司天台官本勘定大本历日”[30]。该历为宋初的《应天历》,据董煜宇先生推断,王文坦应是当时得到朝廷授权贩卖历书商人的名字[31]。所谓“大本历日”,有别于民间私制“小历”,须经“司天台官本”勘定且经朝廷授权方可印制和贩卖。此具注历中的“大宋国”特别值得注意。一般而言,宋朝内部的出版物最多自称“大宋”,此历流行于敦煌地区,又被记为“大宋国”,故很可能是当时由北宋贩卖至敦煌地区的历书。就此历中的“司天台”一称而言,无论王文坦所请的大本历日是否得到朝廷的授权,至少在历书的相关书面说明中应尽可能使用正式称谓。即便是假托“司天台官本勘定”,也当尽可能使用最正式的称谓,以便顾客信服。至太平兴国三年(978),赵宋建国已近二十年,在正式的大本历日中,亦应用当时最普遍为人所知的称谓。所以,“司天台”在此历书中作为当时天文机构的正式称谓应无疑义。
事实上,传世文献也大致反映出宋初天文机构的称谓为司天台。《宋会要辑稿》中,太平兴国八年(983)以前天文机构几乎全部称为“司天台”。如太祖建隆四年(963)“五月十二日,诏自今祠祭并委司天台择日”[32];太宗太平兴国六年(981)“三月,召司天台学生郑昭晏、石昌裔、徐旦、史序、束守吉等五人试于殿前,并授司天台主簿”;太平兴国八年三月,“命判国子监陈鄂权(司)天台事”[33]。
翻检史籍还可发现,宋初天文机构名称的变化中,太平兴国八年实为分水岭。在此之前,“司天台”作为机构称谓的使用频率远大于“司天监”,在此之后,“司天监”作为正式称谓被广泛使用。如《宋会要辑稿》载:端拱元年九月,“以(司天)监丞丁文景为冬官正”;至道元年(995)“十一月十八日诏‘司天监五官正磨勘,非次改官至殿中丞(止),以后只加检校官’”。景德元年(1004)正月诏,“‘司天监、翰林天文院职官、学生、诸色人,自今不得出入臣庶家课算休咎’”[34]。尽管司天台仍会偶尔出现,但只是作为习称而已。如治平三年(1066)五月“司天台言:‘瞻见少微星体明润,异于常式’”[35]。(www.daowen.com)
综上,宋朝建立之初天文机构延续前朝称谓,更名“司天监”当在宋太宗朝,且迟至太平兴国八年仍称司天台。此后,“司天监”作为机构称谓在文献中被普遍使用。从真宗朝开始,即使作为习称,“司天台”亦不多见。元丰改制,改“司天监”为“太史局”。此后“司天台”仍偶尔出现,但或作为雅称,或另有所指。如《靖康要录》载,靖康二年(1127)金人攻陷开封后,曾征“课命人、卜祝、司天台官”等伎艺人[36]。显然,此处的“司天台”实为太史局之雅称或古称。再如《景定建康志》记载:“日观台,一名司天台,在台城内。”[37]此处的“司天台”已非指天文机构的名称,而指观象台。
宋初天文机构称谓在文献中之所以会出现混用或误记,其主要原因或许是“司天台”与“司天监”仅一字之差,二者的长官都可简称为司天监,又都为从三品。在名称改换后,“司天台”仍被作为习称使用,故时人有意无意地将两称谓混用。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宋人对这一时期天文机构名称的变化已不甚了了,在撰述中出现误记。如宋敏求《长安志》云:“乾元元年,改太史监为司天监”[38]。高承《事物纪原》云:“乾元元年曰司天台,后复曰太史。宋朝以来,亦曰司天台,神宗改官制,复为太史局也。”[39]此类记载,就出现了明显偏差。
概括言之,北宋天文机构称谓的变化,可推知如下:北宋建立后仍沿用后周之“司天台”,约在太平兴国八年以后改为“司天监”,元丰改制时又改为“太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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