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作为“李唐皇室之祖”问题的讨论,追加尊号的活动主要集中于唐前期。在唐代,老子历经高祖时的“降迹之祖”、太宗时的“本系之祖”、高宗时的“玄元皇帝”,至玄宗时的“大圣祖玄元皇帝”,圣祖地位基本定型。唐前期,老子地位几经抬高。高祖时,其作为李唐皇室祖先,稍得尊崇,但敬而不宣。太宗时,因国家文化政策的转型,老子“李唐皇室之祖”的身份被确立。高宗秉承太宗事业,又尊崇道教,为老子上尊号“玄元皇帝”,老子受到尊崇。玄宗对老子“国家文祖神宗”[3]圣祖身份的认定,使其在国家政治中的地位臻于极尊,然其作为“李唐皇室之祖”的地位却有所下降。玄宗在尊老子为圣祖的同时,将其始祖追溯为“上古四圣”之一的皋陶,追尊其为“德明皇帝”[4],并立庙祭祀。至此,李唐关于祖先问题的讨论告一段落。老子“李唐皇室之祖”身份的确立主要在高祖、太宗时期。
老子何时在李唐政治中发挥作用,对探讨老子因何而贵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据现有材料分析,老子在李唐政治话语中出现的时间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历代崇道记》“武德元年(618)”,一是《唐会要》“武德三年(620)”。二书所述老子显迹的事件相同,详略各异。《历代崇道记》为唐道士杜光庭所撰,其“武德元年”之说为宋道士谢守濒所撰《混元圣纪》采用。二书均为道教人士所作,其关于唐初老子显迹的内容,多为神化老子而为,不可直接取用。《唐会要》取材于唐代的实录文案,是研究唐代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第一手材料。武德年间的典故,为唐德宗时的苏冕据实录文案所撰,最为可信。因此,“武德三年”应为老子降迹的确切时间[5]。另外,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有关于老君与李唐关系的记载。书载:此事发生在大业十三年(617),李渊与突厥结盟,得到突厥始毕可汗的兵马资助。上文记载了突厥始毕可汗派特勤康鞘利献马,康鞘利住在兴国玄坛[6]并拜见老君的事情。温大雅是李渊起兵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其著《大唐创业起居注》可信度较高,但此事却不记于两《唐书》等后世史料中,《旧唐书》记载刘文静与康鞘利会于绛郡[7],未提及康鞘利到太原拜见李渊之事,《新唐书》则未提。考察此事件始末,主要是借助突厥使者参拜老君事件,印证李渊起兵是天命所归,强化李渊夺取隋政权的合理性和神圣性。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以天命论证政权的合理性与神圣性,是新生政权代替旧政权的重要理论依据。温大雅所记载的这一事件,不外如是,因而这一事件是否真实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据宋大川的考证,《大唐创业起居注》“撰成于武德三年(620)至武德八年(625)年底之间”[8],据此,该书应该是温大雅据之前的资料进行整理而成,带有写作时的历史情境与语境,并非全部真实。突厥使者拜见老君的事情,可以说是温大雅利用天命、老君,既论证了李渊起兵的合理性与神圣性,又模糊了李渊向突厥称臣的事实,汪篯先生就认为温大雅在论及此事时“隐约其词”[9]。文中的温彦将,名大有,字彦将,是温大雅的弟弟。《旧唐书》载:“隋仁寿中,尚书右丞李纲表荐之,授羽骑尉。寻丁忧去,职归乡里。义旗初举,高祖引为太原令。”[10]起初,温大有并非李唐内部机要人员。高祖举兵,温大有被委任太原令,从而进入李唐政治集团。由此,突厥拜见老君事件、道士对温大有的说辞,被温大雅限定在温氏家族内部,其真实性就难以考证。而其对李唐与老君关系的隐晦之语,恰恰印证了自老君武德三年降迹之后,李渊与老子那种“敬而不宣”的尴尬关系。
突厥柱国康鞘利等并马而至,舍之于城东兴国玄坛。鞘利见老君尊容,皆拜。道士贾昴见而谓同郡温彦将曰:“突厥来诣唐公,而先谒老君,可谓不失尊卑之次。非天所遣,此辈宁知礼乎?”[11]
武德三年(620)五月,晋州人吉善行在羊角山遇到一位乘白马的老人,老人对其说:“谓吾语唐天子,吾汝祖也。今年平贼后,子孙享国千岁。”[12]此次事件的发生,应是以李渊为中心的政治集团策划,由他人提出,故弄玄虚,以期突破当时的政治困局。李渊未公开宣称老子为“李唐皇室之祖”,而是采取“神道设教”的方式,以昭示李唐的正统,使得这一政治活动充满神圣性。李渊在羊角山修建老子庙、改楼观为宗圣观、亲谒楼观老子祠等,以示对老子的尊敬。但其对老子“李唐皇室之祖”的身份,则采取了“敬而不宣”的处理方式。(www.daowen.com)
贞观十一年(637)正月,太宗在《令道士在僧前诏》中称“朕之本系,出于柱史”[13],明确昭示了老子是“李唐皇室之祖”的身份。在中国古代社会中,帝王的诏令往往具有法律效力,同时也是政务活动的政治导向。太宗这一“敦本之俗,畅于九有;尊祖之风,贻诸万叶”[14]的政治活动,使老子“李唐皇室之祖”的身份拥有了不可动摇的法律地位。太宗这一诏令的颁布具有重要的政治文化目的。太宗以尊祖的名义提高道士的政治地位,支持道家、道教文化的发展,希望构建一个以“道”统天下文化的文化理论体系,以期达到“以夏统夷”“夷夏一家”的政治目的。这一政治和文化导向,为后世帝王继承,对唐朝政治和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同年秋七月,太宗下诏“修老君庙于亳州,宣尼庙于兖州,各给二十户享祀焉”[15]。老子“李唐皇室之祖”身份的确立,意味着太宗“以儒治国、以道统文”的政治文化政策的确立。
从高祖时的“降迹之祖”到太宗时的“本系之祖”,老子作为“李唐皇室之祖”的地位正式确立。由于二帝处于不同的历史语境和政治局势,老子“李唐皇室之祖”身份在二帝时期形成了不同的政治意义和文化内涵。本文仅论老子在李渊时代的政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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