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时代的“天下共主”所掌控的疆域是相当广阔的。就拿黄帝来说,他在被各方诸侯“尊为天子”以后,曾经作过一次“天下”全景式的巡游。黄帝的足迹所至,大致上是:东面到达渤海边,还登上了山东的泰山。西边到达边远的甘肃地区,在陇右登上了崆峒山,在陇西登上了鸡头山。南边到达长江流域,登上了熊山、湘山。北边到达内蒙古一带,与匈奴的一支有所接触。在釜山与诸侯会盟后,在涿鹿山下的平原地带建立了都城。虽然我们对黄帝时代的疆界还不太清楚,但从太史公“择其言尤雅者”的述说中,大致可以推知他拥有比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更广阔的天地。
在如此广阔的“天下”,当时是诸侯林立,俗称“万国”。“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黄帝的征战,目的并不是消灭他们,而是要他们承认黄帝的“天下共主”的地位,谁也不去“暴虐百姓”,过上“万国和”的和平幸福的好日子。
既然天下有“万国”,那么可想而知一般所谓的“国”,也就是拥有一定的土地、人口和用以自卫的武装力量,而当时大多数的“国”也就无非是据有一个乡、一个镇、一个城的氏族和部落组织而已。至于《五帝本纪》中说到的蚩尤集团,那是东夷部落联盟中的一支主力军,占据的地盘也大得很。
在五帝时代的万国中,文明程度最高、最有影响力的是并时而起的“百里之诸侯”先夏族、先商族、先周族。有人会不解地想,夏、商、周,不是五帝时代过去以后相继建立起来的三个王朝吗?怎么说他们在五帝时代是“并时而起”的呢?这里要作一点分析和说明。
这里要把夏族、商族、周族和夏王朝、商王朝、周王朝区分开来。夏族、商族、周族是三个由氏族、部落、部落联盟形成发展而来的宗族,它的历史进程相当长。比如,在夏王朝没有建立之前,夏族早已存在了,我们一般称它为先夏族;在夏王朝终结以后,它还是长期存在着,“杞人忧天”的那个杞国,就是夏的后人建立起来的。夏如此,商、周也如此。
凡是一个族种的兴起,都有它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都有它的发展轨迹和历程。夏、商、周在后来能够建立强盛的王朝,能够在华夏大地上建国达数百年之久,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在建国之前,至少有数百年以至于上千年的历练。夏、商、周作为早期中华大地上最强盛的三个部族,进而发展为三个强盛的王朝,其先期发展的源头,就在五帝时代。这一点,早为我国的典籍和考古发掘所证明了。有人根据《礼记·檀弓上》的记述,说五帝时代虽然万国林立,但主要的还是夏、商、周这三个诸侯国在支撑局面。每个诸侯国都有自己色彩鲜明的一面旗帜,“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夏人打出的玄色旗,殷人打出的白旗,周人打出的赤红旗,映衬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三色世界。有了这三色世界,其他各国都相形见绌了。
这里集中论述先夏族。先夏族,有的说它源于黄帝族,有的说它源于颛顼族。其实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中国文化有一个特点,也可以说是优点:各族种之间从来都不是完全割裂的,各族之间通过交往,通过杂居,通过婚姻,交融着,渗透着,这叫“说不清,理还乱”。《国语·鲁语下》中说:“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说得恰到好处。何谓“禘礼”?孔子时已说不太清楚了,后人更难以详解了。但是,学者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它是一种祭祖大礼。夏后氏既然“禘黄帝”,这就说明先夏族的确是黄帝族的后裔,同时也说明在黄帝时代,先夏一族不仅已经存在了,还颇有影响呢!
“祖颛顼”,是说“夏”这个族群是从颛顼族中分化出来的。中国古代历史上有一个传统说法,叫做“五世乃迁”,就是一个大的族群经历五代,其支群就可以另立新氏或新姓了。比如孔子家族本来不姓孔,是属于宋氏家族的一支,但是,从宋姓的弗父何到孔父嘉刚巧五世了,于是经过家族长老的特许,到孔父嘉时分出了第一个“孔”姓。“夏”也可能是一样的,它原是颛顼大部族中的一支,到了某一个“五世乃迁”的机缘到来的时候,就分出了个“夏”氏族来。
事物都是由弱小向强大发展的。夏初起的时候,应该也是很弱小的,史料说它只是个“五十里小国”。有记载说,“夏人起于伊、洛之间”。如果那样,那夏族就是源于伊水洛水间的豫西了。还有一种说法,“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唐是春秋战国时的叫法,从地望上看,实际指的就是当年的夏。黄河和汾水之东,指的就是晋南。
崧泽文化黑陶刻纹盖罐(青浦崧泽出土,上海博物馆收藏)(www.daowen.com)
此外,还有先夏族起源于“崇”的说法。《国语》中说到过“有崇伯鲧”的话,《尚书》中还说到“禹代鲧为崇伯”。“崇”即崇山,“崇伯”即据有崇山一带的诸侯。学者大多考定“崇”就是河南的嵩山,如果是那样,“崇伯”也就是“嵩伯”了。先夏族早期被封为崇伯,与先夏族起于豫西之说并不相悖。古来将“嵩洛”并提的比比皆是,夏族以水论,可言为起于洛水,以山论,可谓之起于嵩山,应该说两者是大体一致的。在“迁徙往来无常处”的五帝时代,一会儿居于洛水滨,一会儿又息于嵩山畔,那是很正常的事。
从这些资料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笼统地说,我们可以讲夏是起源于豫西和晋南的一个与黄帝族有瓜葛、与颛顼族有渊源的知名的部族。但细细分来,在豫西时,夏刚从母族中脱胎出来,只是个不起眼的“五十里小国”而已。后来辗转间来到了河汾之东后,地理条件好了些,才发展为“百里之诸侯”。
这是夏在黄帝时代和颛顼时代的基本状况。
到了尧、舜时代,夏又有了一个更大的发展。这是一个洪水滔滔的时代。洪水对历来与水有缘的夏部落来说,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机遇。数百年间,先夏族长年生活在伊、洛、河、汾这些巨川之滨,有与洪水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再加上与治水高手共工氏相邻,面对洪水的治理办法比别人多。这样,先夏族的被重用就是大势所趋的事了。后来,作为夏族的首领,禹为尧臣,“官曰司空,领统州伯以巡十二部……”(《吴越春秋》),掌管工程的时候,禹应该还很年轻,尧就让他当上了大官,这是不寻常的。禹是个聪明人,他借“巡十二部”的机会,也把夏的势力和文化扩展到了长江流域。
崧泽文化黑陶刻纹豆(青浦崧泽出土,上海博物馆收藏)
地下发掘本身是一部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到得四千五百多年前的尧、舜时代,长江流域的江南地区与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在文化发展上基本并驾齐驱,且交流密切。大汶口文化与上海的崧泽文化时代相当,有相当接近的钵形鼎、圆形三角形镂孔豆、四系罐、大口缸,其中钵形鼎显然来自北方的二里头文化。还有,二里头的典型器皿三足盘,在余杭与马桥同期的良渚文化中也多次出现,并在绍兴马鞍同期考古中也有发现。在禹任司空的前后,中原与江南联系多多,夏部族的文化随着大禹巡视的足迹而不断伸展开去。我们完全可以说,此时的先夏族已不只是“百里之诸侯”,实际上已是“千里之诸侯”了。
到大禹治水成功,舜年老退任,通过禅让,大禹名正言顺地成为新一任“天下共主”时,夏的称王天下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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