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相面先生终究还是没看透魏忠贤。这个仪表不俗的魏二爷,终非池中之物是有可能的,但流氓哪里就能立地成佛?相面先生前脚一走,魏二爷后脚就又下赌场、逛青楼,不知凡间有什么愁事,直把那千金散尽。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钱也不去讨饭了。好机会就像水资源,要找水,得到水库去找。官宦人家、豪门权贵,才是社会资源的水库。他们把水都憋住了,你不去套近乎,他凭什么给你活命的水?
这一次,他选择了去给大户人家帮工挑水,趁机施展公关手腕。他素来能说会道,又有豪爽之风,很容易就跟一批豪门的家仆打得火热。等火候到了,他就央求人家:把我给你们家主人推荐推荐,成吗?
由于这次方向选得准,很快就见了效,有人推荐他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xiān)家中,去当佣工。
茫茫人海中,谁是救星?这次,真就让他给蒙对了。
孙暹是谁?在万历朝的中期,这个名字,在内廷外廷都是如雷贯耳的。他的职务,不光是秉笔代皇上批文件,同时还提督东厂,是当时最大的特务头子。秉笔太监一般在内廷有好几个,倒也不稀奇,但是秉笔太监再兼提督东厂,那就是内廷的第二个爷。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全在他监视之下,只比司礼监掌印太监低半格。这在全明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水库”。
人要想走向上流,那就得有一个支点。找不到这个支点,等于瞎忙。
土地庙里的梦,好像是有点灵啊!
魏忠贤这回总算找对了门儿。虽然还是做苦力,但是成了“上头有人”的人了。他知道时不我待,再混的话就要完蛋了,于是格外卖力。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仅有的几个月劳动生涯。
他机灵乖巧,善辨颜色,干活肯下死力,很快就受到孙公公的赏识。
在万历十七年(1589)这年,孙暹一高兴,把他推荐进宫当了“小火者”。
小火者是什么呢?就是宫中的杂役,职务范围是看门、打扫卫生、挑水、劈柴、跑腿儿,这是宦官金字塔中的最底层。
尽管身份还是劳役人员,但毕竟进了紫禁城。这说明,并没有白遭罪,失了那个物儿,但物有所值——天底下有多少人能离奉天殿的龙椅这么近?魏忠贤狂喜,眼睛都不够用了。踩踩脚下,是中轴线的青砖;看看三大殿,四周环绕着红墙。
魏忠贤知道:支点已经蹬住了,今后就看怎么爬了。他不能就这么摧眉折腰,事一辈子权贵,他就要在这儿翻身!
于是,宫里的事,他便比较留心,多看、多听、多打听。比方,老规矩是如何,人际关系是怎样,皇上有几个娘娘,老公公里谁权大谁权小……日子一长,都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按照现代人的想象,这魏二爷到此就算走上坦途了,守在皇帝和娘娘的边上,要往上混,还不容易吗?
非也!须知,紫禁城是皇家禁地、帝国的心脏,近万间房子,太监、宫人有好几万,每天在这儿上下班,操持事务,若规矩不周密、等级不森严,那还不乱了套?所以,内廷这个金字塔,结构相当严谨,运转很有规律。
往上爬?难矣!
魏忠贤高兴了没多久,头脑就清醒了。他此时已经老大不小,宫中的繁文缛节,学起来脑袋都疼。而且一个河间府地痞出身的人,身上有改不了的恶习,动辄就会触犯宫中规矩,受人白眼。这不是个好干的地方啊!所谓的宫规,在何朝何代都是一样的,也就是一张网。魏忠贤觉得,这网把人勒得有点儿太紧了!
宫中的太监,一般都不是吃白饭的,其平均的文化水平,比京城的胡同居民要高得多。很多人是自小就被送进来,在内书堂受过系统教育的,读过四书五经的也有,通晓历朝典故的也有,精熟琴棋书画的也有。你想想,为皇上后妃办事,素质低了怎么能行?
魏忠贤在肃宁县算是新派的,但是一进宫,差距就显出来了。如何品字画,如何鉴宝玉,还有那些浩如烟海的典故,都让魏二爷一头雾水。别人说话,他搭不上茬儿;他说话,一开口就是硬伤。
堂堂魏二爷,在宫里成了笑柄了。人家送他一个外号,叫“魏傻子”。魏忠贤鬼精鬼灵,“傻”是不可能的,这是说他没见过什么世面。
他的岗位,是在御马监,由御马监太监刘吉祥照管。名义上,魏二爷是孙暹大总管名下的人,干的却是扫马圈的粗活儿。一开始他还能夹起尾巴做人,时间长了,本性就尽露。人家别的宦官,业余时间都能看看书、写写字,聊以消遣。他一个文盲,连《三国演义》都品不了,晚上真不知怎么打发才好。
喝酒、赌钱,这两项爱好又让他给捡起来了。偏巧物以类聚,宫中也有两个不成器的,一个叫徐应元,一个叫赵进教,与魏忠贤同属孙暹名下,魏忠贤和他俩渐渐成了酒肉朋友。
徐应元和魏忠贤很有缘分,两人同年,又是同时进的宫。徐是北直隶保定府雄县(今由雄安新区托管)人,也是文盲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他相貌奇丑,性格怪异,高兴时口若悬河,不高兴时张口就骂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也是个典型的混混儿。但是这家伙后来命好,一度玩大了,可惜被魏忠贤给拖累垮了。不过,这时候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大出息。
三人行,比一个人胡闹有意思多了。他们一有空,就去饮、赌、嫖。上瘾了以后,连本职的活儿都不顾了,上班只是去点个卯,瞅空子就溜号。如此肆无忌惮地胡来,其他宦官的意见就大了。
三个人这么放肆,心里也是不踏实的。万一哪天露了馅儿,皇上发了火,上司不愿意罩着或者罩不住了,问题就将很严重。
宦官本来就是奴才,小火者更是地位低下,连娘娘养的一只猫都比他们尊贵。宦官就是不犯错,皇上还要拿他们撒气呢,比方走路快了慢了,表情太高兴了或者太丧气了,都得挨一顿毒打。
万历年间,皇帝喜怒无常,把对外臣的廷杖之法,也拿到内廷来责罚宦官。凡是宦官干活儿的地方,都常备有打人的板、杖。皇上一发话,立刻就得开打,即使冤枉了也不能辩解。东厂为了惩罚犯错误的宦官,发明了一种寿字杖,头粗尾细,打在冬瓜上,瓤烂而皮完好,打人也是一样。后来又有革新,杖里灌了铅,打上十几下就能致人死命,先后有好几百名宦官,就死于这种铅杖之下。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前途如何?魏忠贤很茫然,为求得精神解脱,他有段时间常上宣武门外柳巷的文殊庵,去拜菩萨。一来二去,认识了庵里的秋月和尚与大谦和尚,经常听他们讲佛理。有时魏忠贤高兴了,也施舍一些钱给和尚。时日一久,便与秋月和尚等人结成至交。
日子这么干耗下去,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
魏忠贤越干心里越没底,在宫里打杂,还不如在肃宁县胡混来得痛快。自己才三十出头,这一辈子的命运,不是看到底了吗?
就在这时候,他瞄准了一个机会,想着如果抓住,也许能发一笔横财。那时当朝的万历帝,是明末最贪财的一个皇帝,向各地派出了大批太监,充任矿监和税监。这些太监,口含天宪,是皇帝的代表,地方官不仅不能干预,且只有乖乖配合的份儿。
太监们若是正正经经地开矿,合法地征税,倒也罢了。但是这帮爷,出了京城,就没人能管束了,几乎个个都胡来,敲诈勒索无所不为。
要是他们为朝廷征税办差到了这么疯狂的程度,也算是忠臣了。其实大不然,朝廷利益哪能激发出这么大的劲儿来。前面说过,万历年间的矿税收入,十之七八是入了这些太监们的腰包。万历帝可能也知道一些情况,但不会想到有这么严重,也不相信奴才敢把个人利益放在皇家的利益之上。有地方官员向他告状,他也不信。
有皇帝罩着,能公开勒索民财,魏忠贤看好的就是这个路子,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
他当然没有资格去做矿税大员,但是,即便是在矿税太监手底下跑腿儿,也强过扫马圈吧!
此时,万历帝得知四川石寨,有早年封闭了的银矿,不由得大喜,派了太监邱乘云,去四川任矿税总监。这个邱乘云不是别人,正是孙暹大老爷原先的掌家。在明朝,司礼监太监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班子,称为“各家私臣”。这些私臣,各有其衔,分掌其事。掌家,就是一家的主管,下辖管家(管事务及出纳)、上房(管箱柜钥匙)、司房(管文书收发)。这些私臣,可以是阉人,也可以是正常人。
这邱乘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在万历二十七年(1599)去的四川,那时矿税太监外驻,朝廷是不给他们配班子的,因此就只能在京城招些无赖随行。其实这趟差,用无赖正合适,欺负老百姓用好人还真不行。去的石寨,是个少数民族地区,朝廷在当地派有宣抚使。邱乘云一到,就让县令贴告示,限令家住矿脉之上的老百姓,一个月内全部拆迁,官府不给任何补偿。
告示一出,一方百姓就坐不住了,这不是要破家吗?众人找到宣抚使马千乘,求他代为说情。那马千乘,是个爱民的好首领,自己拿了五千两银子送上,请求勿骚扰百姓。邱乘云见钱眼开,同意了,不过要求贿银再加一万两,皇帝那儿他自可说妥。
当地官民又凑了一万两银奉上。不料消息在当地有所走漏,邱乘云臭名扬于外。他不由得迁怒于马千乘,便将这一万五千两银派人送往了京城,面呈皇上,并附密奏一道,称:“石土司马千乘,向奴婢行贿白银一万五千两,阻挠开矿。现将此银献与皇上,听候处置。”万历见了奏报,又怒又喜,对众臣说:“上下内外,有哪一个似邱乘云这般忠心的?”于是下诏,将马千乘逮入云安大牢,听候查处。
马千乘的夫人是个女中豪杰,立刻四下里奔波营救。可是万历帝不理政是出了名的,人一关起来,不判也不放。夫人到京师去疏通,刑部里也是衙署空空,无人理政。马千乘在狱中关了三年多,竟然连罪名也无一个。他郁闷百结,难以释怀,最终病殁于云安狱中。
这下,石一带民情激愤,人人要反,都想要拿下邱乘云,为好官抵命。邱乘云手下那些开矿的爪牙,也被石军民打得抱头鼠窜。邱乘云便诬称石土兵已反,呼吁附近的总兵官前来镇压,但镇守将领们都知道内情,谁也不动,只说是矿源早已枯竭了,还是不要激变当地土著为好。(www.daowen.com)
事情捅到万历那里,两种说法互相矛盾。万历帝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一万五千两银已经到手,含糊过去也就算了。邱乘云也知道了地头蛇不好惹,只得罢了手,另寻财路。
后来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邱乘云在重庆府衙内,某夜不知被何人取走了他的脑袋,祭奠于马千乘的墓前。他生前所得的赃银六十余万两,也都作为矿税,归了皇家的内库。当然,这不过是个传说,体现了人们的一种情绪而已。
那个好官马千乘的夫人,后来成了明末大名鼎鼎的“剿贼”女英雄,她就是秦良玉。
当时给矿税太监当马仔,是个吃香的差事,好多人挤破头都要去,因为明朝的官僚体制实质就是一个庞大的分肥机制,在中下层要是占了好位置,也能狐假虎威捞一笔。魏忠贤于是向孙暹委婉地提出,要去四川给邱乘云效力。他想,好歹自己和邱乘云同属孙公公名下,况且邱乘云也是从御马监起家的,这也算多了一层渊源关系。去邱公公手下干活儿,他能不照顾一下吗?
孙暹觉得这魏忠贤不怕蜀道难,非要到第一线去,也是蛮有上进心的,就答应了。
魏忠贤大喜,想方设法筹了点儿盘缠就上了路。
四川重庆府离京城五千里不止,魏忠贤风餐露宿,走了两个月,总算走到了。一路上有美梦支撑着,倒也是不怕苦累。
哪知道,他这一去,惹怒了一个人。谁呢?邱乘云在京的掌家,名叫徐贵。这个人的资格比较老,魏忠贤的那点儿臭事他全知道。徐贵见魏忠贤此去,纯粹是准备放手大捞一通的,心里就有气,写信给主子邱乘云告了一状,把这个混蛋小火者的劣迹逐一细数,提醒主子说:这不是个能干事的人。
信是走的驿马快递,比魏忠贤先到达目的地。邱乘云虽然政治品质不好,在四川打击、排陷了许多正直官员,但却是个注重效率的人,不能容忍下级宦官吊儿郎当。于是当魏忠贤兴冲冲迈进邱乘云的监衙时,等着他的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邱乘云骂完了,还不解气,命人将魏忠贤关禁闭,其间还倒吊起来过,三天三夜不给饭吃,准备活活折磨死他。
可怜这位二十年后将令全明朝都震恐的魏二爷,此刻被倒挂了金钟,命悬一线!
然而,龙年出生的魏忠贤,好像注定了不可能就此收场。虽然五十岁前坎坷不止,甚至几乎丢命,但又屡有贵人相助。他本来这次是死定了,眨眼间却又绝处逢生。
原来是那宣武门外的秋月和尚,此时云游到了四川,正路过忠州。那邱乘云也是文殊庵的常客,与秋月和尚是多年老友。秋月走到此地,就特来拜访,正与邱乘云寒暄间,忽听到魏忠贤在禁闭室里杀猪似的喊救命,当下知道是魏忠贤遭了殃。秋月便起了恻隐之心,恳求邱乘云放这浑小子一马。
秋月德高望重,邱乘云只好买这个面子,放了魏忠贤,还给了十两银,让他速回宫去继续扫地。
魏忠贤大难不死,对秋月和尚连连叩首相谢。秋月索性善事做到底,给自己在宫中的老友、太监马谦,写了一封信,嘱咐马谦,务要关照一下这个倒霉鬼。
据说,魏忠贤在临行之前,恳请秋月师父指点迷津:“我今日扫地,明日扫地,扫到何时方能出头?”
秋月只是说:“扫尽一屋,再扫一屋,或可扫天下。”
这话里面的机锋,不知魏忠贤听懂了多少。他只能唯唯而退,告别了和尚,揣着推荐信打道回府。
这个收信人马谦,又是一个魏忠贤命中的吉星。该人资格极老,早在嘉靖四十一年(1562)就入了宫,历任司礼监写字、内宫监总理、乾清宫管事,现在是伺候皇帝起居的大管家。他朝夕亲睹天颜,容易跟皇帝说上话,因而地位比较显赫。但他为人宽厚,并不因此而跋扈,待朋友很真诚。
秋月和尚是他素所敬重的人,居然来了这么一封信郑重嘱托,他当然要尽力去办。
魏忠贤的命运之舟,颠簸了许久,可能看得都让人心焦了,而现在,好像是——船到了桥头!
马谦果然是厚道人,见到归来的魏忠贤,看了秋月师父的信,没有二话,立刻给了魏二爷一些钱物。然后就四处奔走,要帮魏二爷谋个好差事。明朝人的所谓事业、所谓前程,多半是走通了关系网后,就能一帆风顺,跟本人的素质能力无关。
马公公的一番活动见了效,不管谁吧,都还是要买他账的。魏忠贤很有希望被安排到宫内十大库之一的“甲字库”当差。
不料,这件事又被徐贵大总管知道了,他不想让这个混蛋小子反过手来,就告了一个通天大状,向司礼监大太监王安,汇报了魏忠贤私自出宫嫖娼的事,请王安按宫规给予惩治。王安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为人正直,万历年间就已是皇长子身边的亲信。这是他头一次处理魏忠贤的问题,以后还有多次。
阴差阳错,王安假如这次要是下了狠手,魏忠贤逃不脱一顿暴打不算,宫里的饭可能也吃不成了。
马谦见事情要出岔子,连忙四处打点,把这事化解掉了。王安公公高抬了一次贵手——他不可能知道,这一次小小的宽恕,后来将给他带来多大的厄运。而且他后来还不止一次地在魏二爷的问题上犯糊涂。
甲字库那边,掌库的太监李宗政也对马谦吐了口:就让那小子来吧。
曙光初临,鸿运当头啊!
没想到,背透了的四川之行,却给魏忠贤开启了一扇通天之门。他终于放下扫把,当起了内库的保管员,开始向太监金字塔的上层攀登了。
甲字库是保管染料、布匹、中草药的部门,里面存放的物料,都是由江南一带“岁供”上来的,内廷各监、司、局(二十四衙门)要是有用到的,就可奏准领取。
这地方看似平常,其实是金字塔下层一个很不错的阶梯。因为只要管物,就有贪污、勒索的机会,皇帝也不可能在这地方安置一个人来监控。有了贪污的可能,就有了结交上层的资本金,路从此就活了。
皇家内库的猫腻,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太监得了好处,不会说的。皇帝高高在上,也想了很多办法禁止内库的弊病,但他想不到,宦官为了贪污能聪明到什么程度。《明史》上说:“内府诸库监收者,横索无厌。”就是说,内库保管员的好处,不光能够直接从库里拿,还可以额外索取。
宫里的物品,一般是指定专业商户来提供的,这叫“解户”。解户运送供物来入库,管库宦官可以在质量上卡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你得另外再去置备,折腾死你。这一项小小的权力,就能变钱——交了钱,就准定让你顺顺当当入库。
明代设立内库,仓库保管员由宦官担任,是一大发明。而这些仓耗子,同时也发明了形形色色的弄钱之道。比较主要的两种,就是铺垫和增耗。
铺垫,始于嘉靖年间,是指内库在接收商人所交的物料时,要求带有相应的包装、垫衬等物。这只不过是个名义,实质是伸手向商人额外要钱。这数目,可不是个小数儿,商人往往承受不起。宦官就把他们锁住拷打,或者捆起来在烈日下暴晒,直到答应行贿为止。有的商人实在交不起,被逼破产、上吊投河的都有。
增耗,这个法子是向地方官学来的,即收东西的时候,要求比原定数量多出一部分,作为抵顶损耗之用。若多收百分之几,倒也不奇怪,但是明代内库的增耗大得惊人,白粮一石,公然加到一点八石才被收下。各项物料,有被迫纳贿四百两银才得以入库的。正德朝时,纳米一百石,要加增耗银六十至九十两。到万历年间,增耗更高达十倍,江南白粮解户,鲜有不破产者。
此外,还有茶果馈仪之类,我们现代人也很熟悉了,那就是喝茶钱。你要是不想给,就把你的东西撕烂、踹碎,或者索性没收,让你完不成任务,拿不到“批回(回执)”,自然有州县官府治你的罪。那时候的仓门内外,往往是富户痛哭欲死,内官把酒相贺。
仓官硕鼠,从来就是这么猖獗。
他们在入库时捞钱,在出库时也是一样。少报多支,不打条冒支,这都是通行的办法——东西拿出去就能换钱。如果贪占的数目过大,账目上实在核销不了,就放把火,烧了仓库,让皇上也查无可查。
现在,你该明白了,魏忠贤是去了个什么样的好地方吧。
人穷志短,现在魏忠贤可不穷了,也有了大志向。从四川回来后,他开了窍。不考虑这是善心人给他解了困,而看到的是马谦位高权大,才给他带来好运。因此他认定,权大就是好办事。人生前三十年,居然没弄明白这道理,蠢啊!
他的为人处世,从这时候起,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转折。
魏忠贤从此打定主意,就要瞄准权大的人巴结。他手头上,从仓库贪占来的银子源源不断,不能再赌了,要拿来做政治投资。什么王公公、马公公、邱公公,来日我也没准儿可以成为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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