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是大家熟悉的一位两宋之际著名文学家,诗、词、文俱佳,后世读者却不免受限于其词学成就而对其文章有所忽视。身处家国动荡纷扰中,作为女性创作者的李清照所承受的命运较之男性显得更为沉重而残酷,其带有自传性质的文章《金石录后序》,正是一篇在李清照生平与文章研究领域中都不可忽略的佳作。从文体上看,这是李清照为其丈夫赵明诚所著《金石录》所写的序文,但在写法上却颇为打破固有序体文字书写的模式,以金石文物的聚散为线索,大量笔触却在描绘琐细而私人的生活。从早年婚姻生活的情志相得,到夫君仓皇离世后遭遇的离乱逃亡,乃至更为隐晦的再嫁离异事变,其寡居生活的孤苦坎坷,以及最终历经沧桑、洞察世变后,带来的对“人、事、物”构筑的复杂命运的开释。文章叙事详略布置得宜,跨度漫长而能始终把握要领,字句饱藏真情,细笔倾诉生活的欢忧悲苦,语言质朴凝练,悲悼追思故人故物的意旨,历来备受好评。
李清照与夫君赵明诚家世、学养、情趣上颇为相得益彰,文章描绘了他们早年的生活充满雅致情趣,不同流俗。赵明诚所著《金石录》即是一部对他们多年寓目、收藏的珍贵金石碑帖古文物的整理目录,其中五百余件有精博的考订,李清照于此也颇为有功。聚焦于这些“珍品宝物”的“得之难而失之易”,她的惆怅遗憾弥漫于文,却也因在家国剧变背景下经历了太多失散,对得失的体察反而有了更为恢宏的看待。出于本真的喜好与对旧物的疑惑而开始的金石文物收藏,反而随着对占有、探究的郑重其事,逐渐丧失其随性适意的一面,越来越成为负累,得失间的转换与夫妻间微妙的认知差异,在文字缝隙间偶有散逸。乃至最终经历战争离乱中种种的意外和事变,藏品全部散亡殆尽,仅留存《金石录》这部目录在案。其微茫痕迹中映现出人心人性的贪婪机巧,使得李清照对物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入的体察。她认识到对外物的执迷可能会有“玩物”之失,对物的占有大多是虚妄不可倚恃的,最终有了更为通达的认知,即所谓“人亡人得”的聚散常理。对于生活在物质条件更为丰足的状态下的当代读者来说,通过阅读这篇长文,深入思考李清照所提出的“得与失”,或许能更好地理解李清照以及我们个体的生命历程。(www.daow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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