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作品,不论其采用体式为何,其核心目的仍在于所完成的作品能否有效传达或抒发生者对逝者的强烈情谊,触及生死隔绝中的情感变化。而悼亡诗词则特指夫或妻在对方亡故后表达悼念、思念等深挚情感的作品。因其更浓厚的真实性有别于其他应酬唱和类型的诗词,为很多人所留意。诗以悼亡,始自西晋潘岳三首追念亡妻的《悼亡诗》,影响深远,乃至“悼亡”几乎成为专指悼念亡妻之作。词之悼亡,始自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该词所达高度后人颇难企及,而被人认为可与其媲美,并被合称为“悼亡词双璧”者,即本篇所选——贺铸《鹧鸪天·重过阊门》。
贺铸虽出身外戚贵族,乃宋太祖孝惠贺皇后族孙,祖上世代武职,但直至40 余岁仍徘徊下僚。后虽经苏轼等人推荐转任文职,但由于其个性耿介,仍不免任冷职闲差,终身郁郁不得志。其妻赵氏出身宗室贵家,婚嫁后不惮贫苦辛劳,勤俭持家,对贺铸体贴支持,夫妻感情深厚。贺铸为母服丧,曾停官闲居苏州,其间妻子亡故。贺铸与妻子相濡以沫,深为痛惜。此作即贺铸为亡妻所写的悼亡词,情深辞美,表现了作者对亡妻的深挚追怀。开篇通过旧地重游而触发感情,出语沉痛,词中追念了作者与亡妻长久以来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生活,其家常平淡却内蕴深情,情真意切,动人肺腑。其中看似无理追问的“同来何事不同归”,显现出作者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亡妻早已先一步离去,从此阴阳隔绝,今生永无团聚之期的现实。“有情语”背后的有情人,反更为此离情所苦,其后半死梧桐、失伴鸳鸯等意象不过是更多元化地刻画出作者孤寂一人的寥落和凄凉。下片“原上草,露初晞”一句,承上启下,亦比亦兴。用原草露水的初晞暗指妻子的新殁,“新垅”二字的出现就更为合理。同时“露初晞”的须臾间,似乎只是寻常事,却已是“旧栖新垅”,永续分隔,再次凸显出生者面对变局,要承受生活仍在继续的重压,如结语两句“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反诘所示:平实的家常景象,妻子贤惠、勤劳的形象,恩爱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人却早已失去,此刻作者一直克制的深情达至高潮,却戛然而止,最终指向了永恒的失去。悼亡词所传达的哀婉凄绝也行至顶点,或许正因为这失去如此沉痛,记忆中潜存的情感与思念才备受珍视,具有了超越时空、穿越生死,以文艺形态被永续记忆、传递的可能。千载之后,今天阅读贺铸此篇悼亡词的读者,谁又能说没有体察到其对亡妻的深情痛悼呢?(www.daow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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