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小麦是上官村人最主要的农作物。不少人常说,只要能吃上白馍细面,就是最美好的日子。早时有人曾戏说,白蒸馍夹油泼辣子是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可见,小麦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是何等的重要。1949年以前,原上的旱地小麦,平常年景一亩地只能收一百五六十斤麦子。水浇地则不同,种麦子每亩地能收三四百斤。每年到了农历四月下旬,夏收作物油菜籽、大麦、豌豆、扁豆,业已收打完毕。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就陆续进入小麦开镰收割的时候了。一般到五月初,村中大片大片的麦子,才能进入成熟期。水浇地比原上旱地要晚熟几天的时间。
耧
春天,无疑是个万物生长、充满希望的季节。但对一些穷门小户的人家来说,可是个难熬的季节。这是一段青黄不接、苦度春荒的时月。过罢大年不久,许多穷人家粮食就吃空了。有的人家从三月就开始借粮。当时村中通行的规矩就是借一斗玉米,麦收后还一斗小麦。有的人家,麦收前已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不得已就到自己麦田剪一些稍黄的麦穗拿回家,放在石臼中把麦子外壳舂掉,放在锅里煮一煮,叫麦仁饭。饭的味道是香甜的,但人们的心中是十分酸楚的。有的穷家,眼看自家地势高一些的田里麦子已经熟了,赶紧割上一小片,打晒后磨成面。新麦子缺少一个囤放的过程,筋丝差一些,做面条效果不好,一般都是蒸馍吃。很早在村中听老人说过一个歇后语:“过了小满说大话。”后半句是:“穷人说,今年饿不死啦。”其中的含义是,小满一过,小麦有仁了,人可以吃了,小麦可以救穷人命了。
尖杈
进入五月,骄阳似火,麦浪滚滚。大片大片的麦子已经成熟了。麦子起起伏伏,闪着金子般的光芒。不久前还是绿色的原野,好似一夜间变成了金黄色的海洋。麦收的到来,使每人脸上都泛出笑意。人们都行色匆匆,但见面都要说上几句,说的都是麦子的事。村中土地的老名称:“王壕里,北墹上,原口子,金坷崂,老北头起……”人们都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能再给半个月的好天气,十天也行,那样,今年的白蒸馍,就能美美地吃到嘴里了。麦收是龙口夺食,收割时间也就五至七天,要争分夺秒,不敢有一丝懈怠,半点耽搁。麦收也是农事中最辛苦的营生。麦收天,那大红的太阳看起来挺远,但给人的感觉很近,就在你的上方,直射在你的头顶上。烈日炎炎,人们汗流浃背,蹲下一身汗,站起一阵雨。割麦子第一天,晚上回家吃饭,腰酸背痛,饭碗都端不起来,这就是麦收辛苦的开始。麦收时间催得虽然紧,好在麦子成熟有原上水地之分,前后有个时间差。原上干旱、地薄,苗稀,麦子分支也少,割起来容易。地少的,自己用镰刀割,麦子种得多的,就用钐镰割。原上的麦子两三天就收拾停当了,接着就该轮到收水地的麦子了。
水地里因为地肥,水足,麦子密度大,茎秆粗,身型高,割起来就费劲多了。原上一个壮劳力,一天能割三亩麦子。在水地里顶尖快刀手,一天也就割二亩麦子。一般人一天也就割一亩半地,就算不错了。种麦子地多的大户人家,还得请“麦客”来割。每年都有一帮从外地来的麦客,一路赶场,帮人割麦子,全都是快刀手,一天割二亩地能挣30斤麦子。上官村西边的觅子镇、东边的庄里镇都有劳力市场,收麦期间,每天都有不少外地来的麦客在等着帮人收麦。(www.daowen.com)
收完麦子,地里总要遗留下一些麦穗。这样就衍生出一支拾麦队伍,多数由妇女、小孩组成。拾麦队伍中,也有一些人组成小群体,每年四月中下旬,从最东黄河边起身,踏着麦子成熟收割的步伐,一路西行拾麦穗。随时随地把一路收获的麦子卖给当地的收购者,再拿上钱坐陇海线的火车返回家乡。虽然辛苦,也担点风险,但也算是不错的营生。
碌碡
麦收之快,除收割快之外,还要快运输。麦子在收割过程中,散放不行,都要捆成捆,这样不但折损少,而且运输方便。麦捆成形,由两人完成。前面割麦的人,要用两把麦子,头对头搭在一起,拧成一条捆匝麦子的“腰子”,然后在“腰子”上放一把自己割的麦子,后面的人把割的麦子也放上去,捆成一个麦捆,头朝天立起来晾晒。每天割的麦子,为了安全,当天尽可能运回打麦场上堆垛。打麦场大户人家一家一个,也有两三家合用一个场的。上官村麦场都集中在东西城门口附近,场与场都连成一大片。麦子运回打麦场后不能乱放,要分品种堆垛。堆垛也有讲究。不管你堆的是圆垛、梯形垛还是长方形的垛,都要麦穗朝内,麦根部在外,这样就算一时打碾不成,遇上下雨,也不会有大的损失。麦子运到场上后,要尽快打碾晾晒。打碾麦子也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早上天一亮,人们就得赶紧爬起来,急急忙忙赶到场上,把麦垛上的麦捆子,一个一个拉下来,解开腰子,散开铺到场上,用木杈把它们挑起来,放得蓬松一些,以便通风暴晒。通过七八个小时的暴晒,麦秆也就干透了,下午两三点之后就开始碾打。所谓碾打,就是一头牲口,拉上一副碌碡,有一人牵着缰绳,进行引导,在麦场转圈圈,碾压麦秆麦穗,使麦粒脱落与麦秆分离。打场时赶骡马牲口吆碌碡的都喜欢吼几声秦腔,各家打麦场里唱戏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每压一遍,人们就用木杈把麦秆翻一遍。一般翻上两遍,这道工序就算完成了。这时麦秆变成了一截截长条状的麦秸,麦穗已不存在,变成一粒粒麦子与麦衣。这时用木杈把麦秸抖擞抖擞,再用堆放麦秸的专用工具“尖杈”,把麦秸收集起来,堆在场边合适的地方,把混在一起的麦粒和麦衣堆到场中央,以便进入麦粒与麦衣分离的过程。要想把麦粒和麦衣分开可不易,分离的过程叫“扬场”,用哲学语言说叫“扬弃”。要有技术娴熟的扬场把式,还要有合适的自然风。一般到半夜才有风,农户们辛苦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才能把麦粒分离好。扬好的小麦要在打麦场晒上一整天,干透降温后,就可以装袋搬运回家入囤归仓了。这个时候,一年最紧张、繁忙、辛苦的夏收才算是划上圆满的句号。
从1956年农业合作社开始,一直到1981年的联产承包分田到户,过去了漫长的26年。每当夏收结束,颗粒归仓之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向各生产队上缴公粮,只有上缴完公粮之后,剩余的小麦才能够按生产队人头平均分配。往往每年分到每个人的口粮小麦只有几十斤。村中的农户常年以吃玉米为主,白馍细面只有到逢年过节才能改善一下伙食,常年吃搅团、玉米糁、玉米面馍。改革开放之后,实行分田到户,不断有小麦优良品种在农村推广,加之肥水给力,小麦亩产量迅速提升,每亩产小麦800斤是稀松平常之事,亩产过千斤的农户比比皆是。那时的政策是交够国家的粮食,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农民的温饱彻底解决。
2005年12月29日,在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上,表决通过了一项议案:农业税自2006年1月1日起被彻底废止。延续了2600年的“皇粮国税”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无疑是个惊人之举,更是体现了普通农民内心深处期盼了千年的心声。上官村有的农家在春节贴对联表达心声,上联“开天辟地头一回”,下联“种田不交农业税”,横批是“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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