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兰认为,作为汤的打击对象的桀,更像尧、舜、禹的卑劣臣属,而不是前世君主。因为用于描述汤打击桀的专门名词是“伐”“放”“诛”。这三个术语在传统意义上用于指称合法、正统的政权对反叛或野蛮势力的镇压。在深层结构中,汤放逐了桀,在汉语语境中,“放”是君主对于叛臣的制裁,桀与唐虞时代被惩罚的臣属相对应。这是传说中用以描述汤推翻桀的特定术语。可见,汤之权力的正统性及其对桀诉诸武力的合法性。在文献记载中,桀的行为常常被冠以“暴”“虐”“淫”等词语,这些词语同样见于对尧、舜、禹不肖之子丹朱、商均、启的描述。桀个人品行的不端,与其压迫民众、破坏君臣关系,以及毁坏“德治”与世袭统治之间的平衡关系相关联。桀的倒行逆施背离了传统的美德原则,汤与其重臣伊尹夺取桀的权位体现了正义的原则,他们又与同样具有美德的务光、卞随并列。尧与桀是前代统治者,舜与汤是后代统治者,许由、务光、卞随则是拒位者,体现了非世袭权力的传递。
汤等同于尧,舜与伊尹是开国之臣。有德者继承权力,以及作为有德者的许由、务光和卞随拒绝对权力的继承,这都与传说系列一的结构相似。汤与伊尹是君王与开国之臣的关系,如同尧和舜的关系。伊尹和舜的关系也大体相类,在版本不一的相关传说记载中,他们虽出身卑微,但道德高尚,因此得到重用。
伊尹与务光、卞随是大臣与拒位者的关系,太甲与尧之子丹朱在结构上是同等地位的王室成员。伊尹“放之于桐官,三年”(《史记·殷本纪》)。这时,他与太甲的关系是统治者与反叛者的关系,但根据传说的转换,三年后伊尹还政于太甲,这时的关系是摄政者与统治者的关系。
夏朝桀到商朝汤王权更替的历史人物的关系,可以参见图4—4:桀汤权力转换结构。(www.daowen.com)
图4—4 桀汤权力转换结构
桀:统治者;汤:继任统治者;伊尹:开国大臣、摄政者;务光、卞随:拒位者、美德的象征;太甲:统治者、反叛者。
艾兰教授力图说明在传说系列一有关王权传递方式变化的传说主题,是如何在三代时期的传说系列中被重构的。美德与世袭原则主题,是彼此对立而又相互调和的。传说起到了表达固有社会冲突的作用,通过其多样变化与转换,就可以探究这种冲突的深度与内容,并提供克服这一种冲突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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