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呈现知识分子、老干部苦难遭遇为主题的这类伤痕美术作品可以通过邵增虎[61]的油画《农机专家之死》、李斌与陈宜明共同创作的油画《舍得一身剐》等来一探究竟。

邵增虎在创作《农机专家之死》（图1-11）中，牢牢抓住一个“死”字——谁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画家用艺术典型形象来回答这些问题。画家精心挑选了“五七”干校的生活作为素材，塑造了一个因高强度劳动改造倒地而死的农机专家形象，呈现了知识分子在那个特殊年代的苦难遭遇。画家着重描绘了这样几个细节：一个充满智慧而忧伤的脑袋，一双因辛劳而被折磨得皮包骨的手，一副跌落在枯草地上的粘了胶布的破旧眼镜，一具木犁和两粒硝酸甘油药片。画家感慨：在20世纪70年代，一个受尽折磨的农机专家倒在世界上最落后的农业生产工具上面死去了——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农机专家在秋风萧瑟中孤零零地卧尸荒野，他不是死在研究或制造先进农业机械的工作岗位上，而是死在扶犁翻地的干校土地上，邵增虎成功塑造出让人唏嘘的知识分子的悲情形象，再一次深深触痛人们心底的伤痕。[62]

(www.daowen.com)

图1-11　邵增虎：《农机专家之死》，油画，110×90cm，1979年

李斌、陈宜明共同创作的油画《舍得一身剐》是一幅反思历史与自我反思相结合的作品。对“舍得一身剐……”进行简单的历史语义学考察：从《石头记》中的人物王熙凤口中最早流出；经政治修辞中的成功延伸，成为必须学习的“海瑞精神”；因为彭德怀的刚正不阿，这一赞语与彭老总发生了关联。总之，“舍得一身剐”是对舍生救国的志士仁人的一种赞许。画家采取群像式的构图，在人物组合安排上，将红卫兵小将们形成一个对彭老总的包围圈。用色力求深沉而不漂浮，用来加强紧张、严肃的氛围。画家精简了与主题无关的一些道具，用必不可少的坏书柜、书籍文件以及碎纸、封条等来再现被查抄的现场环境。[63]画中并未呈现红卫兵小将们暴力伤害彭老总的情节，彭老总如古松般沉稳挺拔，眉头紧锁，包围着他的是一群红卫兵小将。彭老总在为国家前途与民族命运深深担忧。作品追问：为什么彭老总“舍得一身剐”，是为人民做出了有价值的个人牺牲；红卫兵小将们“舍得一身剐”，却沦为特殊年代廉价的殉葬品？李斌、陈宜明也曾当过红卫兵小将，画家自己的形象也出现在作品之中，因而这幅作品也是反省自己曾经作为红卫兵干过的一切蠢事，在反思历史的同时不忘自我反思，是这幅作品的可贵之处，作品在1981年第二届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览上荣获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