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住在武康大楼:黄淑芳与黄宗英的故事

住在武康大楼:黄淑芳与黄宗英的故事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六轰炸,是指1950年2月6日国民党台湾空军对上海发动的空袭行动,轰炸十分猛烈,一度使夜上海陷入“一片黑暗”。黄宗英是著名演员赵丹先生的夫人。我儿子和郑大里碰头,大概2012年、2011年的时候。

住在武康大楼:黄淑芳与黄宗英的故事

1926年出生退休大学教师淮海中路1834号,1950年入住

访谈者:吕正

那时候周恩来郑君里很熟,所以每次(去宋庆龄那)都会朝(武康大楼)上面看,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他们都会招手。

问:我们想让您聊聊你刚刚住进来,现在和以前的变化。

答:我老伴四七年到上海,是电力公司招工,考取了来工作,设计工程师。老伴给一个同乡的老板做家庭教师,给了住所。五〇年二六轰炸 ,我老伴在锅炉间实习,我老伴很幸运躲过了,就过了一条马路。写信给市里,陈毅市长知道了,布置到房管系统,就给了我们这个住处。是特批的。

问:你第一次来这边是什么样的感觉?

答:看到的时候,那边是外国人,这边是外国人,我们就经常看到外国的小孩,这边呢,宋庆龄故居那时候还没有开,就看到西班牙的外国人。我们这边是差一点,我们忙于工作,后来我毕业了也来了。我四九年厦门大学毕业。

问:你是哪里人?

答:是福建莆田人。(丈夫)他是电机,我是数理毕业(都是厦门大学)。我到这边来以后,有小孩了,怀孕了,后来人家介绍我去工作,那么就一直住在这里。那个时候,看见那边大楼,他们结构什么都比较好,我们这边很简陋,管理的人在这里,就临时拦成了几间,我们没怎么改造。我们刚来的时候,那个电梯还是限制的,就是二楼以下的人不能坐,三楼以上的人才能坐电梯,反正那时候我们年纪轻刚刚来工作无所谓。新楼也有一个小电梯,老楼那边一个大电梯。最初的武康路,很小很挤的,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武康路这么名贵,现在说是很多名人的住所咯,会走去看看,以前没什么印象。

问:你在哪个学校任教?

答:刚开始是助教,后来慢慢升了讲师,我是副教授退的。

二六轰炸,是指1950年2月6日国民党台湾空军对上海发动的空袭行动,轰炸十分猛烈,一度使夜上海陷入“一片黑暗”。

问:您在哪个大学?

答:我在华东师大待过13年,后来电力学院因为要办大专,就去华东师大要人支援,那时候六五年我是讲师,我就从华东师大,被派到电力学院,从中专改大专,后来变成电力学院,我就工作到65岁退休。算工作了40年。

问:所以您大概是90年代后在武康大楼里待的时间比较多了?

答:90年代开始我退休,九〇年退休,家里有人到国外去了,去看他们,后来就基本在这个大楼。

问:有时间在这座大楼和周边走一走吗?

答:就在这个附近走走,变化很大,从前几年装修看,说武康大楼是保护的情况,那时候装修就比较考究,本来那边的阳台破破烂烂的,我们这边新楼的阳台,底下不住人的,我来的时候,正好黄宗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们来了她搬到上面去了,我来的时候她还有点旧东西在这里。旧东西就是保姆的了,保姆来带点东西带到楼上去,黄宗英本来住这里,看到楼上好了,就搬到楼上。我们来的时候,她正好搬上去,我都碰到好多次。

问:邻居之间接触多吗?

答:没什么接触,我们经常看到她,后来黄宗英搬走,郑君里住那里,住到“文革”的时候,没有了。他们夫妻,还有小孩,和我的儿子是同学,郑君里的儿子郑大里,“文革”的时候蛮艰苦的,小学和我儿子是同学,世界小学,后来高中到大学不知道怎么样。

黄宗英是著名演员赵丹先生的夫人。

问:就是说在大楼里进进出出还是看到很多人的?还有谁呢?

答:看到很多人,看到王人艺(王人美),这个上面是王人艺家里,我曾经看到过。还看到过周旋,看到过她一面,她来上面,那边老楼,一个一直演老太太的演员吴茵,他们的小孩和我儿子也是一个小学的。反正这里都是演员名人不少。还有孙道临和王文娟,他们是晚班进来的。小孩每天都在外面一起玩,玩抓人啊什么的。

黄女:妈妈没有讲我们怎么搬进来的,前两年她还告诉我们呢,我父亲是在四七年来的,住在同乡家里的,然后到了上海解放的时候,“一·二八轰炸”杨浦发电厂,他们作为年轻的工程师是急需的人才,因为“一·二八轰炸”,上海一片漆黑,一定要他们这种工程师。后来妈妈来了,他们没办法住人家家,有一点点金子,一点点钱,在虹口订了一个房子,写信去申请,那时候是陈毅市长,他是经管会,那时很关心的,陈毅亲笔批下来了。搬来的时候,推了两个小车子,没有什么东西的。因为这个房子呢,是孔祥熙孔二小姐的房子(我们新楼),就收为国家的了,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定金也不要。这一点啊,我们很感谢政府,不然都不知道到哪里租房子,后来花了一点点钱买到了这个房子。我们这里只有120几平方米,九几年的时候,几万块就买了这个房子。现在我们老头子(老伴)经常念叨这个事情。

问:你们从五〇年开始住到现在为止,那么漫长的时间,肯定会有很多变化,比如房子的外观,里面的人……(www.daowen.com)

黄女:很多扫地出门的人,老楼的多,因为我们这边没什么资本家,那边资本家多。“文革”的时候,经过审查什么的,我们也没什么,没受过什么迫害。老楼七楼姓姚的俩兄弟,是资本家,抄家抄得受不了了,那家的妈妈要自杀,他们的小孩比我们小点,那个女的受不了了,她吊在那里,我们都看到的,还好儿子冲进来,妈妈手没有放。跳楼的也有,忘记是谁了。七楼的基本上都搬掉了。我印象最深刻是郑君里家,因为我们这里晓得什么人都可以来抄家,社会上的什么人都可以来抄家。我儿子和郑大里碰头,大概2012年、2011年的时候。郑大里非常惨,他的父母马上关起来,好像就没有再出来过,他有一个姐姐一直在这帮忙,不知道为什么,郑大里没地方去了,后来不知道靠什么关系,就去福建了,就惨到这样一个地步。他等于就一下失踪了,他高中是上海中学,我记得他是南模后来去上海中学,我们是去位育,叫五十一中学。武康路有各式各样小摊头,都是烟纸店,感觉特别窄,搭在人行道上面,我们吃好饭也出去走走。现在报纸上看到一些消息我会出去看看,以前根本没有出去看。以前这边是解放军的军营,能看到他们出操。以前刚刚来的时候,在师大开大课,很忙,早上很早就走了,物理化学的课都是两三百个人,我要上数学基础课微积分,一个星期三次大班课,然后分小班辅导,很忙的,我根本不大去看。那时,周恩来总是来的,去宋庆龄家,那时候周恩来是总理嘛,欢迎外宾的,我们一直是看到的。“文革”之前大家都看的,一点没什么,什么元首都看的,莫妮卡公主和西哈努克亲王一天到晚来的,看都不要看了,他们总是开到宋庆龄家去的。那时候宋庆龄家的保卫科科长是住在2楼的,201,现在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好像保卫科是在里面工作的,具体的我们也搞不清。

那个时候周恩来和郑君里很熟的,所以每次他都会朝上面看的,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他们都会招手,他们很熟很熟的。结果最后一次,我记得是六六年,他们已经抄家被抓进去了。那时候文艺界的,知道江青底细的人都……(王盘声)他天天唱得很热闹。

问:他是在练嗓吗?

答:主要不是他在练,是他的学生,还有他的大女儿,晚上很热闹的,唱得热火朝天。最后一次六六年,周总理往上面看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所以这些情况呢,小孩可能更清楚,我们天天在外面上班。这里有小孩的学习小组,小孩就在后面这地方做功课,我们都上班没人。

黄女:对过后来是海军大院,里面我们也有同学的,后面一大片地,我们种向日葵的,宋庆龄故居旁边,都看得到宋庆龄里面的围墙。“文革”就不一样了,工宣队要来我家住的,我那时在厂里事情做完要睡觉,他们一定要来,只好起来,他们一定要派两个人看着,工人家庭他不看的,我们是知识分子他要看着。再后来军人就进来了,他们都走了以后嘛就是上海警备区的人进来,都是他们出去后进来的。现在只有王人艺他们家,还有王勇自己住在那里。孙道临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了,妈妈说是租给别人家了。那时“文革”后,是房管所的所长自己搬进来。我们隔壁两家就换了。后来好多好多军人进来了,原来那种资本家都已经全部出去了。8室调过好多人了,也搞不清楚了。

现在很多同学还记得,当时学习小组开在我们家,在我们家做功课,老师还会来查,三个人,后来小麦他们也来,所以他们小孩更清楚。

六楼嘛,现在还有我同学,601,她老公是我小学的同学。

问:这个房里也有工人住的吗?

答:工人不大一家人住的,原来是一个独户嘛,后来一家被造反派赶出去了,就有人住进来,一家分为两三家住。一般是资方的被打倒了,工人住进来。“文革”以前工人不大有的。

以前这块街区生活很方便,现在反而……我们普通老百姓需要的倒少了。当时武康路一条路上衣食住行都很全。

黄女:1984年出去前还是什么都有的。以前三年自然灾害时,我们四个小孩每周带一个小孩去店里吃点东西补一补,吃中餐,可以吃一点肉,我们算条件好的了,还有钞票去补。

九九年我们回来的时候,下面一塌糊涂,黄鱼摊……那时候没人管,这么好的大楼,楼下都是卖黄鱼卖什么脏得不得了,像自由市场一样。2001年回来好了。那时候觉得很可惜的是,这边梧桐树都砍掉了,好像因为扩路,汽车变成四根道,原来只有两根道,老早我们都骑脚踏车的。

以前下面都乱得很,楼下乱七八糟什么店都有,空调一会这里装一个,一会那里装一个,热气上来,上面弄得一塌糊涂,窗都不能开。那时候我们还没装空调,我们到八几年之后才装。后来写信给区长,那个区长真负责,他刚刚做区长,收到信马上派人来,看到不合理就把它拆掉。现在空调放在哪都规定好的。

问:原来武康大楼下面有个紫罗兰美发厅,你们在里面看到过什么人?

黄女:我们自己也去的。

我结婚的时候就是去那里。但我们那时并不会去剪很多,因为我们都是互相剪比较多。我回来后,我先生很喜欢到那里去剪,很可惜现在没有了。我们九几年回来它还在,到哪一年没有了也记不清了。妈妈刚开始不大烫头发,后来在紫罗兰烫头发,时间很长,我们就下去玩,还记得看她烫头发,那电线圈卷着。

那时候,从我们楼下一直到兴国路,一路都有卖东西的,很多小摊头。但弄得特别嘈杂,卫生条件和味道受不了。我2001年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觉得这个地方是我认识的上海,别的地方就不认识了。原来的楼梯窄窄的不好走,现在改成了有斜坡的,无障碍的楼梯。现在很干净了,我们九九年第一次回来,底下又臭很乱的。应该2000年开始整顿的。

武康大楼里住的并不都是上海本地人,很多外来的人,有湖南人、南京人。

刚来的时候很多邻居不大看得到,交往不多,交往比较多的都是后面来的。刚来的是也不会讲上海话。

原来大家都说都认识黄老师,以前早上八点半在下面领操,练功十八法。做了大概有十年了。

那时候和邻居课本调来调去,那时候有人气。现在大家年龄大了就不一样了,当时小孩子大家都差不多。

采访后记:

黄淑芳夫妇是1949年前毕业的老大学生。1950年就搬进来了,是访谈者中最早住进这幢楼的。我查看户籍档案,他们是与赵丹一家同一年搬进来的。他们见证了这幢楼解放前后住户的变迁:许多外国人走了,中国人进来了;见证了新中国政府对知识分子的重视。她丈夫就是在“一·二八”杨浦发电厂被炸以后,护厂有功,写信给陈毅市长要房,当即就批了。她是口述者中与文化名人相处最多的一位。黄宗英(赵丹)一家,郑君里、黄晨一家,孙道临、王文娟一家,还有周璇、王人艺、王盘升、吴茵她都见过。她也见证了“文革”中这幢楼许多家庭的悲剧。当然,她更看到改革开放四十年来这幢楼和武康路一草一木、一店一铺是怎样一点点发生巨大变化的。她以一个普通的历史老人看待周围近百年历史的演变,不溢美、不愤慨,总体是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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