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中国围棋文化:与古典戏剧、小说的交融

中国围棋文化:与古典戏剧、小说的交融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在历代的俗文化、俗文学中,围棋活动也常成为众戏剧、话本、小说的一项描写对象。中国古典小说、戏剧中的围棋故事有时往往取材于流传的围棋史料、传说,再加以补充,使之更加生动、丰满。与原作相比,杂剧的憎爱分明情节更加紧凑,戏剧冲突更加激烈,扣人心弦。古典戏剧、小说中写到围棋的情节、篇章很多,我们在这里只能选择一些典型的例子作些介绍。《三国演义》中用了两则流传的棋事、围棋传说。

中国围棋文化:与古典戏剧、小说的交融

导源于魏晋的文人名士棋风,经南北朝、唐宋一千三百多年来历代知识阶层的推进,给后人留下了许多值得品味的棋事棋趣。尤其是由于知识阶层对于围棋那种独有的青睐,使围棋成为一项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竞技活动,围棋不仅在其游戏活动之中获得了存在的意义,而且在游戏之外也获得了其存在的文化价值。这些,我们在本书上文中已经谈得很多了。大家知道,宋朝后期,经元明至清代,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文明的进程,中国封建城市逐渐发展,繁荣,围棋成为了城市平民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而在历代的俗文化、俗文学中,围棋活动也常成为众戏剧、话本、小说的一项描写对象。

但是,戏剧、话本及小说等俗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围棋以及棋人棋事,读者如果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其所呈现出来的意味跟文人学士们所吟咏的围棋形象往往有一些微妙的差异。中国古典小说、戏剧中的围棋故事有时往往取材于流传的围棋史料、传说,再加以补充,使之更加生动、丰满。经过了再创造之后,原来很简单的,甚至只有片言只语的棋坛轶闻被演义成了情节生动、人物鲜明的传奇故事,具有很强的戏剧性和观赏性。比如我们在“棋人篇”中提到过的关于唐太宗李世民与“红尘三侠”之一虬髯客之间发生的围棋故事,这则首见于唐人传奇《虬髯客传》的故事先后多次被杂剧所改编。如明人张凤翼的杂剧《红拂记》,明人凌蒙初的杂剧《北红拂》、《虬髯翁》,清人许季仁的杂剧《风云会》等均本于《虬髯客传》。与原作相比,杂剧的憎爱分明情节更加紧凑,戏剧冲突更加激烈,扣人心弦。尤其是观棋这一情节,众剧都单列一出,如《红拂记》第十五出《棋决雌雄》,《虬髯翁》第二出,《风云会》中的《罢弈》等,场面更加铺张,情节更加渲染,观棋决胜负成为了全剧的高潮场景。

古典戏剧、小说中的围棋活动描写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场面更加宏大,笔墨铺展,栩栩如生,而且所描写的围棋爱好者的社会阶层相当广泛,不仅有王公贵族、文人学者,而且也关注平民阶层及市井闲人的围棋活动。这样,也往往更加深刻、广泛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如明人郑若庸的戏剧《玉记》第三出《博弈》,描写了临安城中两个帮闲浪子,以博弈之道哄骗一个爱好花酒、声色犬马的财主员外的故事。这生动地反映了南宋都城市井生活的一个侧面,具有很高的真实性和很强的社会现实意义。宋人耐得翁《都城纪事》中说:“有一等是无成子弟,失业次人,颇能知书、写字、抚琴、下棋及善音乐。专陪涉富贵家子弟游宴及相伴外宦官员到都干事。”南宋时称这种人为“闲人”,这种闲人历代都有,到了明代也许比南宋时更多,《玉记》的社会意义大概就在此处,模仿生活,讽刺时弊。

古典戏剧、小说中写到围棋的情节、篇章很多,我们在这里只能选择一些典型的例子作些介绍。

一是清人陆惠畴的戏剧《赋棋》。古人的各种杂剧、戏曲、传奇作品中,以弈棋作为故事中的一个情节内容的很多,但陆惠畴的《赋棋》却全剧专演围棋故事,这是很少见的。但这也说明了随着围棋成为民众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后,人们对于围棋故事,以围棋为主要内容的文艺作品的喜爱。

《赋棋》讲述的是唐玄宗与燕国公张说观棋,七岁孩童李泌当场赋围棋诗的故事。李泌的故事最早见载于唐人李复言的《李邺侯外传》,后来,新、旧《唐书》皆有记载。故事发生在开元十六年,唐玄宗召儒、释、道三教辨论,年仅九岁的儿童贞亻叔在御前“辞辩锋起,谈者皆屈。”玄宗问还有没有这样有才华的奇童,贞淑说他舅舅的儿子李泌比他还厉害,玄宗就命人把李泌偷偷地去抱来。一会儿,侍者把李泌抱来了,这时玄宗跟张说正在下棋。玄宗一见七岁的李泌就十分喜欢,觉得这孩子长相、仪态均不俗,胜过贞淑。就让张说出诗题考考李泌。张说就出了个题目,让他咏“方圆动静”。那李泌很老练,说请举个例子。张说便说:“方如棋盘,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并告诉他只可以“虚作”,不可以再“实道棋子。”李泌说那容易,便随口吟来:“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玄宗听了大喜,把李泌抱在怀里,并给他不少赏赐,还告诉他家里说这孩子是“国器”,要好好教育。后来,李泌成为历玄宗、肃宗、代宗、德宗的四朝元老,因功封邺侯。《赋棋》一剧将故事的细节描写得更为生动,塑造了一代天才儿童的可爱形象。

二是《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三国演义》中用了两则流传的棋事、围棋传说。一是见载于《搜神记》中的“赵颜求寿”仙导传说;一是正史《晋书·杜预传》中所记载的张华“推枰敛手”谏晋武帝举兵灭吴的轶事。两则棋事均为小说增添了不少趣味。另外,《三国演义》中附会了两则棋事。一是诸葛亮作围棋歌,《三国志》中的诸葛亮不见有下棋的记载,更无作棋歌一节,但计谋过人的诸葛神相如果不会下围棋这在后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于是罗贯中就在此附会了这则故事,围棋在此成为表现诸葛亮聪明才智的一项象征物。一是关羽“刮骨疗箭伤”时与大将马良弈棋,这也不见载于《三国志》,但在这里,围棋也成为了表现关羽大丈夫气概的最好道具。这种附会式的描写是演义小说的惯用技法,有人认为历史一经民间艺人的演义改编,广泛流传之后人们往往不知何者更为真实,但只要演义得贴切妥当,也不失是一种成功。

《西游记》中主要的一则棋事是讲魏征与唐太宗下棋,这也是吴承恩的附会,史书上并无记载。而且故事被附上了神异色彩:下棋至午时三刻,魏征在棋枰旁大打瞌睡,倒不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是此时他借睡眠让自己的灵魂出窍,奉玉帝之旨去斩杀泾河老龙。(www.daowen.com)

三是三言二拍。冯梦龙是三言的编著者,他本人就爱下棋,围棋象棋都下。在《黄山迷》中有他写的二首咏棋打油歌,这里选一首:“收仔象棋着围棋,姐道我郎呀,你看着双关教我邮亨移,零了中间吃郎打子辘轳结,结来结去死还渠。”这里有些吴语方言词:“仔”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了”;“渠”即是“他”。冯梦龙将沈约《俗说》中“梁武帝误杀磕头师”的传说演绎成一个完整的因缘轮回故事,题为《梁武帝累修归极乐》,收在《喻世明言》中。

初运用自己熟悉的围棋掌故,在《二刻拍案惊奇》中创作了一篇通篇讲围棋故事的小说,题为《小道人一着饶天下,女棋童两局注终身》。洋洋洒洒万余字的小说本于宋人洪迈的笔记《夷坚志》中的一则百余字的短文《蔡州小道人》。凌蒙初在小说中描写了一个自称为“小道人”的蔡州(今在山东南部)贫民青年周国能,凭棋艺游历辽国,击败辽国第一国手,美貌女子妙观,最终历尽曲折娶之为妻的故事。小说运用了三则棋坛轶事。一是将唐朝国手顾师言战胜日本王子的围棋故事写成了南宋棋待诏顾思让战胜辽国王子,用的方法都是一子解双征的“镇神头”,借此说明南宋国手一向胜过辽国。一则是将唐代棋待诏王积薪遇蜀山妇姑的传说搬到了周国能的身上;写成了周国能遇二道士对弈,传了他几招便无敌于人世间。另一则棋事是小说的主要情节,凌蒙初将北宋时“江南棋客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的故事改头换面,也用在了蔡州小道人周国能的身上。小道人到达辽国京都数天后,在饭店门口挂出大旗,上书:“汝南小道人手谈,奉饶天下最高手一先。”公然向当时辽国国家围棋队主教练,第一高手妙观发出了不点名的挑战书,故事就在这里达到了最高潮。

四是《金瓶梅词话》、《红楼梦》和《儒林外史》。这三本小说中的围棋描写有一些共同的特点:一是围棋场散见于全书,而且篇章颇多,如《金瓶梅词话》中有八九回多次写到下围棋的场面,《红楼梦》中写到围棋的有十六回之多,只有五十五回的《儒林外史》也有六回写到了围棋活动;二是小说中写道的下围棋的人物很多,而且涉及的社会面很广。《金瓶梅词话》中的主要人物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春梅等都会下围棋,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佣人琴童、玳安、来旺媳妇和王潮儿,以及替西门庆帮闲跑腿的应伯爵、白来创、常时节、吴典恩、谢希大等人都曾有下棋或观棋的经历。《红楼梦》中弈风更盛:贾政“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第七十一回)。”而且还具体描写了贾宝玉、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妙玉、薛宝钗、薛宝琴、邢岫烟、香菱、詹光、王尔调、冯紫英等人或下棋、或打谱、或观局的场景。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贾宝玉的两度棋咏形象地反映了贾府的盛衰转变:一是第十七回中,贾宝玉题了一幅对联“宝鼎茶间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荣国府一片豪华;一是第七十九回中,贾宝玉信口吟诗“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大观园内一片凄清冷寂。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围棋爱好者遍及社会各阶层:蘧太守和幕僚们在太守衙门内下棋作乐;唱戏为生的黄老爹、钱麻子被邀到张举人家陪下棋;南京妓院“十二楼”中的妓女聘娘和“南京国手”邹泰来下围棋;“卖火纸筒子”的下层人物王太赢了“天下的大国手”马先生;等等。总之,围棋活动在小说中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一个重要部分,围棋描写也反映了世间百态,人间万象。

五是《聊斋志异》。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虽然专门写神、写鬼、写妖、写狐,但他的寓意却是借此把人间的黑暗、丑陋、不平之事,以讽刺时弊。此书共十六卷,四百三十一篇,其中谈到下围棋的大约有十五篇。《聊斋志异》中最发人深思的一则围棋故事是《棋鬼》。故事讲的是一位姓梁的将军解职后回到扬州乡下老家,没事干时常带着棋酒,约友卜去景色优美的山林中下围棋。有一次他碰到一位神态温文不雅的书生在局旁观棋,便邀他一起玩,但这位书生从早到晚却不吃不喝。直到后来这书生突然“即地而灭”,将军才知道他是鬼,原来他生前是因迷恋围棋而破产身亡的。蒲松龄在文末叹道:

见弈遂忘其死;及其死也,见弈又忘其生。非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哉?然癖嗜如此,尚未获一高着,徒令九泉下,有长死不生之弈鬼也。哀哉!

蒲松龄的笔下,一个见棋就不知自己是人是鬼的“嗜棋者”形象栩栩如生,故事虽然荒诞不经,但其寓意是相当深刻的:围棋重于悟理、悟道、而不能被游戏所累,否则即使因下棋而破家身死也不能“获一高着”。而在当时,因贪恋下棋,不务正业最终破家的人大概也是相当多的,清代著名国手范西屏,陈子仙的父亲相传就是因弈破家的,如此看来,蒲翁的讽刺时弊之意是相当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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