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河北形势刚刚缓和,中原硝烟尚未散尽,西北又乱了。
就在黄巾主力被消灭的中平元年(184)十一月,西北先零羌胡反,一百年来,西北羌人就从未停止过与汉廷的战争,之前名将段颎率汉军多次重创羌人,现在段颎已死,中原大乱,见有机可乘,西北羌人重操旧业。
北地先零羌推举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首领并杀害护羌校尉举兵造反(义从胡是羌胡人中归顺朝廷的羌胡,算是自己人,但所谓义从胡其实就是墙头草)。
金城人边章、韩遂在西北羌人中素有威信,造反这种事也需要有威望的人牵头,有号召力才能招来人,壮大声势,人多才好办事。边章、韩遂成为叛军首领,率众攻杀金城太守陈懿。
先前武威太守是宦官的亲戚,仗着有后台,嚣张跋扈。凉州从事苏正和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上书朝廷状告其不法行为,但凉州刺史梁鹄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他怕苏正和激怒当朝太监连累自己,就想把苏正和干掉,但又拿不定主意就去问汉阳长史敦煌人盖勋。盖勋一向跟苏正和有仇,两人不和已是公开的秘密。所以梁鹄才去找他。
梁鹄以为别人跟自己一样,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谁知盖勋坚决拒绝,虽然这个世上有许多奸邪小人,但君子始终是存在的,不是每个人都像胆小无耻的梁鹄那样龌龊。
不久,梁鹄因为犯了别的事被“双规”。朝廷又派来一位新刺史左昌。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新刺史也不是什么好人。左昌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钱财,这点跟他的圣上刘宏很像,但他无官可卖,偏赶上西北叛乱,各路平叛人马陆续赶到,大军云集。朝廷为此调集大批军粮,供应前线。贼胆包天的左昌居然打起了军粮的主意,连军粮都敢贪,足以说明他的人品跟胆量。
西北战事陷入旷日持久的胶着中,如段颖那样的名将再未出现过,而像左昌之流雁过拔毛的贪官庸才却层出不穷。
盖勋得知左昌克扣军粮,劝他悬崖勒马,不要越陷越深。岂料,此举却为盖勋惹来麻烦,左昌担心东窗事发,对盖勋怀恨在心。而当时羌人再度叛乱,左昌存心要害盖勋,便令盖勋与从事辛曾、孔常屯兵阿阳(天水郡境内)防备羌人,因为那里是叛羌经常出没的地方。左昌欲借羌人之手除掉盖勋,借刀杀人,其用心不可谓不毒。
即便羌人杀不死盖勋,左昌也有办法,那就是等盖勋打了败仗,便可以战败之罪处治盖勋,杀人灭口。羌兵素来凶悍,以往地方官军(郡兵)与叛羌交锋,总是败多胜少。在当时人看来,盖勋此去凶多吉少,左昌也是这么认为的,本等着开盖勋追悼会的左昌,没想到却等来了盖勋的立功喜报。左昌闻报好不气恼。
这时,叛军北宫伯玉率部攻击金城郡,盖勋写信劝左昌派兵救援,左昌不听,按兵不动,坐视金城被羌兵围攻。不久,传来金城被攻破陈懿战死的消息。
北宫伯玉打下金城后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直奔左昌的冀城杀来,左昌见死不救,终于自食恶果。
北宫伯玉、边章等人将左昌围在冀城,这次轮到左昌求救了,左昌忙派人向被自己“发配”出去的盖勋等人求救。辛曾等人都不想去,不少人甚至认为不如让叛军把那个该死的家伙干掉,这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辛曾等人想看左昌的笑话,但盖勋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还是率军出发了。
冀城城外,两军对阵。盖勋先对叛军责以君臣大义,边章等人理屈词穷,颇有悔意地说:“如刺史大人早听您的话,我们罪孽不深时,也曾想过归降,但如今已经铸成大错,罪恶滔天,不敢奉命。”说罢,退兵而去。
左昌在西北“勤奋”贪污,终于因“业绩”过于突出,东窗事发,连朝廷里的人也看不下去了。不久,左昌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撤职查办,走人了。
送走左昌,新任凉州刺史扶风人宋枭来了。
面对凉州“四处起火”的一团乱局,宋枭也束手无策。
经过一个多月的冥思苦想后,宋枭终于有了主意,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胆的新奇的创意。
他找到盖勋说:“我看,凉州这地方之所以战乱不息,根源在于当地羌胡不读书不晓君臣大义,只有让大家多读书,知礼义明廉耻,才能令他们明白,造反可耻。只有如此,方能平息祸乱。我看就先让百姓写《孝经》吧,百姓知书自然明理,也会受到感化。以后就不会造反了。你觉得怎样,盖长史?”
难为这位老兄怎么想出来的,居然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让一群习惯了拿刀砍人的土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去抄《孝经》,也只有这位“天才”才能想出来。 自己发昏还不算,还打算让大家跟他一起发昏,这就有点异想天开了,要知道不是谁都像您这样弱智的。
盖勋听了这位新刺史的“高见”哭笑不得,知道这又是一个草包。尽管是上级但也不能让他这么胡来,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您这么做只能适得其反,而且朝廷也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但宋枭却铁了心,一定要把愚蠢进行到底,宋枭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愚蠢的真正内涵,原来高级官员也是可以这么蠢的。宋枭的奏疏送上去后不久,果然等来的是朝廷的严厉斥责,宋枭因平叛不力被就地免职。
叛军离开冀城又将护羌校尉夏育围在畜官。新任刺史杨雍令盖勋领兵前往救援,两军在狐磐遭遇。叛军人多势众,一场混战后,盖勋的兵被打散,到了最后盖勋身边只剩下一百多人,仍列阵(鱼丽阵)迎战,羌兵四面围攻,汉兵死伤殆尽,盖勋被叛军困在核心走脱不得,此时的盖勋早已是血染征袍身负重伤,被部下们扶着坐在地上,周围的叛军慢慢逼上来。
叛军中一个叫滇吾的首领与盖勋素有交情,私交甚厚。他对周围的人说:“盖长史是位贤人,杀他是要遭报应的。”滇吾将自己的马让给盖勋,示意他骑马离开,但盖勋坚决不走,就这样被俘,但因滇吾与盖勋有旧,将其送回汉阳。刺史杨雍上报朝廷推荐盖勋做了汉阳太守。
盖勋后被朝廷征为讨虏校尉,汉灵帝曾亲自召见盖勋,灵帝知道他常年在凉州,熟悉边情,就问道:“天下为何这般混乱,叛乱不休?”盖勋直言答道:“天下大乱都是因为宦官子弟横行不法,以致民怨沸腾,百姓愁苦,多乐从贼。”
当时大太监上军校尉蹇硕也在场,灵帝回头看向蹇硕,蹇硕被盯得浑身发冷,不知如何作答,狼狈不堪。蹇硕由此对盖勋怀恨在心。
盖勋与灵帝一番交谈后,对灵帝的看法大为改观,他对同领禁军的佐军校尉袁绍等人说:“皇上人很聪明,只不过被左右近臣蒙蔽,我辈当同心协力诛杀奸佞小人,而后征召天下俊杰,兴复汉室,功成之日,告老还乡,岂不美哉!”袁绍早有此心,遂与盖勋结为密友。
就在几人密谋策划时,司隶校尉张温不知出于何故,推荐盖勋去做京兆尹,汉灵帝刘宏很赏识盖勋,正打算重用他,却被张温横生枝节,蹇硕等人巴不得盖勋早点走,在旁附和,灵帝只好让盖勋前去长安赴任。
此时的长安令杨党就是一个宦官子弟,他的父亲是中常侍(估计跟曹嵩情况类似),杨党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在长安贪污纳贿,被盖勋查出,京城里的贵戚听到消息,纷纷派人来讲情,盖勋一概不听,继续追查,最后杨党的父亲也被牵连进来,父子并受重罚。此事震惊朝野。
尽管有盖勋等人尽忠为国,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此时,北宫伯玉等人领导的叛军已经对关中构成威胁,皇甫嵩曾受命带兵平叛,但不久皇甫嵩被免官,不是因为打得不好(原因前已述及),而是得罪了太监。八月,司空张温被拜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率领破虏将军董卓、荡寇将军周慎讨伐北宫伯玉。除了董卓、周慎,张温身边还有两个当时没有名后来成大名的人物,佐军司马孙坚、司马陶谦。
大军在长安集结,各路将领陆续领兵赶到,偏偏有一位将军迟迟不到,此人就是董卓。
董卓故意迟到,他就是故意的,原因嘛,不服。之前董卓在皇甫嵩麾下,虽然也不怎么服管,但皇甫嵩将门之后,又是一代名将,平定黄巾,威震天下。董卓对此人多少还有些服气。但张温就不同了,张温是一介书生,不懂军事,性情高傲、桀骜不驯的董卓如何肯服,于是故意给新任车骑将军一个下马威。
姗姗来迟的董卓终究还是来了,但身为下属的董卓在参见主帅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有何不妥,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张温只不过说了他几句,这也可以理解,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不说你,如何服众?但董卓也真不给张温留情面,当场顶撞。
这时孙坚就在张温身旁,靠近张温耳语道:“董卓不即时应召,贻误军期,明公可以军法斩杀之。”张温面露难色道:“董卓久在边地素有威名,今日杀之,西征依赖何人?”孙坚说:“明公亲率十万王师征讨叛贼,声威远震,何必靠一个董卓。今观董卓言行,对明公无礼至极,未必会听从明公号令。边章、韩遂作乱多年,本应及时进讨,可董卓却当众反对,沮丧军心,凭此几条,明公即可斩之,以肃军纪,斩将立威。”孙坚再三劝说,怎奈张温犹豫不决,难下决心。时机就此错过,孙坚见张温不纳其谋,只有摇头叹息。
张温大军屯兵美阳。边章、韩遂随后也来到美阳,几仗打下来,官军连战连败,张温吃了败仗,只好下令坚守不出。
凉州之乱之所以声势如此之大,是因为西北的几股主要势力湟中义从胡、先零羌、陇西抱罕、河关群盗都参与其中。
十一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救了张温。古时候比较迷信,也不懂观赏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更没有一边看一边许愿的浪漫情怀。古人唯一的感受就是恐惧,人们认为所谓的流星雨是不祥之兆,会带来灾祸。
这股流星雨偏偏就对准了韩遂等人的大营砸了下去,从天而降的流星把军营照得如同白昼。人,你还可以叫他不要慌,驴子、马就没办法了,毕竟双方没法沟通,半夜人都睡了,驴子、马也得歇着,谁能想到突然天降“照明灯”还是强光,驴子惊了,马也惊了,满营乱跑,营地瞬间炸营,谁也别想睡觉了,大伙一起上,逮马捉驴,这通折腾,忙活了一宿总算消停了,再看韩遂手下的这帮人坐在地上,只剩喘的份儿了。大家都觉得这地方不吉利,不能再住,得换个地方。
韩遂等人正要拔营起寨之际,官军杀来了。叛军被迫后撤。
张温当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派将军周慎、司马孙坚领兵三万追击边章、韩遂,叛军一路后退,官军紧追不舍。韩遂等人逃进榆中城后闭门不出。
这时孙坚献计:“城内叛军粮草不多,要靠从外转运,属下请率一万人断其粮道,将军率大军为后援。叛军无粮又畏惧大军,必不敢战,叛军只能逃回羌人部落,到时,我与将军合兵进讨,凉州一举可定。”
孙坚提议断敌粮道,主意不错,但周慎不听,进兵包围榆中城,而韩遂等人并没有在城里死守,而是分兵屯守葵园峡反把周慎的粮道给切断了。古往今来,打仗最狠也最有效的招数就是断粮道,军无粮则不战自溃。(www.daowen.com)
战国时赵军统帅赵括,就是纸上谈兵的那位,就是被秦国大将白起切断粮道,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教训深刻。周慎虽然不是很会打仗,但也知道粮道被断仗打不下去,眼看形势不妙只好丢弃辎重狼狈逃回。
张温派董卓领兵三万征讨先零羌,董卓出师不利,也被叛军围困。董卓的遭遇说明,韩遂等人绝非乌合之众,他们之前的胜利也不是巧合运气而是实力的体现,叛军不但战力强悍,还会用计。董卓军处境危急,但董卓征战多年,经验丰富,这点帮了他,营地附近有条河,董卓派人将河水引进来,派兵每天在水池里捕鱼,借以麻痹叛军,外面的羌人以为他们粮食吃光了,在抓鱼充饥,不以为意。
但叛军不知道,董卓的鱼塘下暗藏玄机,董卓明着挖鱼池暗中挖地道,趁敌人不备,在下面偷偷挖地道,几万人神不知鬼不觉从地道中出来,跳出了包围圈。等叛军明白过来,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董卓的生平简历。
董卓(?—192),字仲颖,陇西临洮(今甘肃岷县)人。
董卓,一个在历史上以残暴嗜杀闻名的恶魔,提起董卓,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杀戮、残忍,他也因此臭名昭著,被万世唾弃,成为恐怖暴力的代名词。史书中记录了他的种种恶行,《三国志》和《后汉书》都有他的传,在《三国志》中,董卓和袁绍、袁术、刘表合为一传。《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对董卓的评价——狼戾贼忍,暴虐不仁, 自书契已来,殆未之有也。前一句不需解释,后一句是重点,历史上暴虐嗜杀的人很多,但陈寿却认为董卓是华夏民族有文字记载以来最为残暴的人。
年轻时的董卓,因为尚未成名,性格中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西北大汉的粗犷豪爽,与青年时代的曹操、袁绍相似,那时的董卓也好游侠之事,说白了就是年轻,喜欢仿效前代侠客,结交四方豪杰,有时也不免好勇斗狠。董卓外表看似粗鲁,但为人粗中有细。
西北多羌胡,很多羌人与汉人杂居,而董卓在羌人聚居区生活过,这让他在羌人中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与认同,董卓后来的发迹也得益于羌胡兵的拥戴。
董卓后来返回家乡,还有羌人部落头领时常来看他,董卓也总是热情接待,尽其所有,将家里的耕牛杀了待人。对农耕之人,牛有多重要不言而喻,羌人很朴实,也很感动。回去后,给董卓送来了几百头牛羊。礼重,情意更重,双方交情之深,可见一斑。
董卓这种人, 自然不会久居乡间,老死沟壑。他选择了从军,并成为一名羽林郎。在边境多年,董卓练就了一身武艺,可以纵马奔驰同时左右开弓,因作战勇敢,董卓的军旅仕途走得十分顺畅,从羽林郎升到军司马,曾追随名将张奂征战并州。184年,因“围剿”黄巾不力被免职,旋即又被起复征讨边章、韩遂。
张温大军劳而无功,孙坚更是郁郁不得志,知道留此无用,回洛阳去了。
正好这时长沙区星聚众一万多人造反, 自称将军,到处攻掠,朝廷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孙坚到了长沙,亲自率兵征讨,一月即平定区星之乱,孙坚以军功封乌程侯。
孙坚带着一丝惆怅与遗憾走了,几年后,孙坚将在中原与董卓再次相遇,不过,那时的他们连名义上的同僚也不是了,而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孙坚,这个令董卓忌惮一生的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给董卓制造更多的“麻烦”。董卓与孙坚,不是冤家不聚头。
张温对韩遂、边章无可奈何,但一个人帮了他,帮他的人是韩遂,叛军的几位首领,发生了内讧, 自相残杀,这省去了官军很多麻烦,韩遂杀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又率众十余万包围陇西郡,陇西太守李相如举城投降。
这时凉州刺史又换人了,中平四年(187)新刺史耿鄙亲率陇右六郡兵马征讨韩遂。耿鄙特别信任治中程球,将大小事务尽皆交付程球处理,程球利用职务之便,不管别人,只顾为自己捞取好处,引起当地土豪的不满。
所以当耿鄙决定与程球率兵征讨韩遂时,汉阳太守傅燮就预料耿鄙此行凶多吉少,韩遂不是容易对付的,之前的一系列战斗说明了一切,朝廷十几万大军都毫无办法,连名将皇甫嵩都奈何不得的人,一个耿鄙又能有何作为。而且,耿鄙新官上任,对边情不熟,又因为程球跟地方豪强关系弄得很紧张,一旦开战,地方势力必然不肯用命。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实战经验又不足,根本不是久经战阵的叛军的敌手。
傅燮劝耿鄙不要急于进兵,现在最主要的是整训军队,收聚人心,准备充分之后,再出兵征讨不迟。
但耿鄙根本不听,四月,凉州刺史耿鄙率军行至狄道,还未遇到叛军,凉州别驾便聚众于军中叛变,先是程球被杀,接着耿鄙被害,人头被送到韩遂那里领赏,凉州官军土崩瓦解,部众降的降,散的散,很多人投奔了韩遂,耿鄙帐下司马马腾也率部反叛加入叛军。韩遂势力猛增,乘胜围攻汉阳太守傅燮。
傅燮(?—187),字南容,凉州北地郡人。凉州傅氏乃西汉傅介子之后。
傅燮曾以护军司马身份随同左中郎将皇甫嵩征讨黄巾。当年八月与黄巾军在兖州东郡之仓亭大战,大破黄巾军,傅燮所部生擒黄巾军主将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夺得首功。但因得罪了大太监赵忠而被压制,最后只给了一个安定都尉的官职。
傅燮的经历与盖勋颇为相似,傅燮对宦官的痛恨程度不亚于盖勋,还在出征之前,傅燮就上书灵帝,痛斥宦官的种种恶行。太监中常侍赵忠看到奏疏,恨透了傅燮,因此傅燮尽管立下战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
第二年,傅燮被朝廷征为议郎。议郎不过是个闲职,但那要看谁做。一次廷议,议郎傅燮又一次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当时韩遂、边章横行陇右(陇山以西,今陕西西部甘肃一带),朝廷为此调集各地兵马前去平叛,因此征发的赋税、劳役令天下骚动。司徒崔烈建议与其劳师糜饷,不如退守关中,放弃凉州。汉灵帝觉得事关重大,于是召集百官开会商议。
会上崔烈坚持原见,身为凉州人的傅燮被激怒了,谁愿意自己的家乡被国家抛弃。傅燮当场斥责崔烈:“只要将司徒斩首,天下就安定了。”傅燮一语惊四座,众人谁也没想到高官云集的廷议上会出现这一幕,一时场面很尴尬,汉灵帝刘宏问傅燮何出此言。傅燮朗声答道:“凉州乃国家重地,是关中乃至京师的屏障,当年武帝开疆拓土,开设四郡,隔断匈奴与羌人交通,天下获安。凉州士马强劲,兵精将勇,世代为国家守此。今若弃凉州,将大好河山拱手让敌,只会使敌人更强大。崔司徒身为宰相,不思为国报效,为陛下解忧,反而出此谬论,故而臣有此说。”
汉灵帝刘宏难得贤明了一次,采纳了傅燮的建议,打消了放弃凉州的念头。
但以傅燮的性格是很难在朝廷长久待下去的。
不久后,老对头赵忠被灵帝封为车骑将军,当时许多在平定黄巾中立下战功的人都没有得到封赏,这些人难免有怨气,灵帝就让赵忠负责此事。在赵忠看来,这又是收钱的好机会。
但论功行赏,就避不开傅燮,他是仅次于皇甫嵩、朱儁的功臣,执金吾甄举劝赵忠加封傅燮收买人心,赵忠同意了,派自己的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前去探问口风。赵延对傅燮说:“南容,你只要稍微答谢一下我家中常侍,封个万户侯不成问题。”如此公开索贿,明着要钱,足以说明赵忠嚣张到了何种程度,他也不怕傅燮告他,反正告也白告。傅燮本来就很烦赵忠,毫不客气地当场拒绝,得罪了赵太监,京城是不能待了。
傅燮被外放到凉州治下的汉阳郡做太守,被顶到烽火连天的前线。
困守孤城的傅燮兵少粮尽,处境危急。兵都去哪啦?都被耿鄙带走了。此时城内的傅燮要战,没兵;要守,没粮。但傅燮仍率领不多的守军固守城池。
此次围攻汉阳的叛军中有数千北地胡人,傅燮也是北地郡人,与其中很多人都认识,胡人中受过傅燮帮助的也不在少数,胡人不忍与傅燮刀兵相见,在城下喊话,表示愿护送傅燮回归乡里。
这时傅燮的儿子傅幹才十三岁也在身边,也从旁劝父亲:“如今朝廷腐败,迫害忠良,以致令父亲大人您不容于朝,现在我们兵少力弱,不如听乡里胡人的劝告,暂归乡里,徐图再起。”傅燮摇了摇头,仰天长叹:“我既食君禄,当报君恩。今日只有战死此处,保全臣节。你年纪还小,将来必成大器,主簿杨会就是我的程婴。”说完头也不回,率领身边仅剩的士兵们出城迎战,傅燮身先士卒冲进敌阵,最后与所部士兵全部战死沙场!
耿鄙的司马陇右扶风人马腾,在耿鄙死后率部与韩遂合兵一处,共推狄道人王国为首领,继续在陇右、关中一带四处抢掠。
到了中平五年(188),天下依旧混乱,没有一点太平的迹象。
这一年二月,并州黄巾军余部在首领郭大的率领下在白波谷再度起事。三晋大地狼烟再起。
三月,并州刺史张懿被屠各叛胡所杀。
连年战乱,朝政昏乱,让一些有识之士看透了时局,众人达成共识——天下不久即将大乱。
不能改变时局,那就改变自己,一些精明的大臣已经在为自己寻找退身之路。太常卿宗室刘焉就是其中之一。刘焉觉得中原迟早大乱,最好趁早远离是非之地,找一个偏远州郡安身才好在乱世中保全性命。
凉州刺史耿鄙、并州刺史张懿先后遇害,地方刺史接连被杀,朝廷上下为此忧心忡忡。刘焉认为当今天下战乱不息,不能循常守旧,以往派出的刺史,大多资历浅薄,难以应对乱局,更不能服众,不如改刺史为州牧,选派朝中重臣素有名望者出镇地方。
刘焉自己主动要求去偏远的交趾(交趾在今天的越南)做州牧。表面看来这位宗室真是难得的忠臣, 自愿为朝廷分忧,放弃京城的舒适生活去边疆。
那时的交趾极其偏远荒凉,是朝廷专门发配犯人的地方,但刘焉却主动要求去, 自己发配自己,后来有人劝刘焉去交趾不如去益州,益州虽然偏远但蜀地富庶,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足以避祸,何必去交趾蛮荒之地。
刘焉听从了劝告,请求去益州。朝廷采纳了刘焉的建议,于是任命宗室刘焉为益州牧、宗室刘虞为幽州牧,即刻上任。
当时的益州刺史郤俭难以镇住地方,益州已经出现动乱的苗头,刘焉还没到,刺史郗俭就已被乱民杀死, 郤俭成为两年内第三位在任上被杀的刺史,但他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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