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生

宁波解放后，我们立即从部队（主要是军机关）抽调了292名干部，同南下的地方干部414人、当地干部165人一起，成立了军事管制委员会，进行城市接管。宁波市的城防卫戍任务，由第六十五师一九四团担任。

第二十二军进军浙东，第二十一军向浙南进军的同时，第三野战军主力进行上海战役。战至27日，上海被我解放，守敌除汤恩伯率第五十四军等约5万人登舰逃跑外，其余15万人全部被歼。6月2日，我军解放崇明岛，至此，历时一个多月的渡江战役胜利结束。

丁秋生（1913—1995），湖南湘乡县（今湘乡市）人。解放宁波的第二十二军政委。在宁波解放后，兼任宁波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和中共宁波地委书记，领导开展了接管政权、建设新宁波的工作。

渡江战役后，原先盘踞在苏、浙、皖及赣东、闽北地区的一部分国民党军残部仓皇撤向闽南及东南沿海诸岛屿，经过编并，统由东南军政长官陈诚指挥，重新组织防御，企图通过控制东南沿海地区及近海岛屿，屏障台湾，待机反攻。其中，在舟山群岛，驻有刚从杭州战败后逃来的国民党浙江省主席周岳率领的第八十七军及地方武装（周此时已在定海干礷重设了浙江省“政府”和“绥靖司令部”），还有从上海逃到这里的国民党第二十一军、第七十五军和暂编第一军，共计4个军13个师6万余人，并配有以定海为基地的航空大队和海军部队。在浙东大陆的象山半岛，盘踞着敌八十七军前线指挥所率领的二二〇师、二二二师及交警第九总队、浙东行署主任俞济民部。这些敌人，秉承蒋介石旨意，竭力作垂死挣扎，不时派遣特务或小股部队，袭扰我部队和居民，并派遣飞机轰炸上海、南京、杭州等大城市，对我构成一定的威胁。

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刚进入宁波地区的我二十二军广大官兵，面对舟山群岛和象山半岛两方面的顽敌，做了积极准备，胸有成竹地按照先近后远、先陆上后海上的次序，逐个吃掉敌人。在军党委的统一领导下，各师克服暂时困难，除以一部担任城市警备，防止敌人窜犯，以主力部队控制沿海各要点，积极构筑工事，并集中一定力量剿灭境内的残余匪特，还加紧进行各项军事和政治训练，随时准备发起宁（海）象（山）战役，首先歼灭浙东陆上敌人。

为切实巩固后方，我们迅速展开了对刚解放地区，重点是城市的军管工作。宁波地区并非一般地区，蒋介石的老家奉化距这里只有45公里。现在，这里的敌人虽已被我打败，但其反动影响是不能一下子完全消除的。特别是一些国民党的散兵游勇、青红帮的残余势力及当地的地痞流氓，乘机混水摸鱼，严重扰乱社会秩序。他们有的自称这军那军、这党那党，伪装革命，企图乘乱潜伏下来，执行所谓“应变计划”；有的大造谣言，煽动人民群众与我对立；还有的甚至胆敢持枪上街，抢劫物资。对此，我们针锋相对，采取一系列果断措施。主要是：对国民党特务及流氓分子组成的公开的或改头换面的各种非法组织，坚决予以取缔；对来历不明的武装，一律先予收缴其武器；被抢劫的物资，全部追回；对人民群众，在加强党的方针政策教育的同时，特别注重以我们自身的实际行动，嬴得信任。为尽量减少失误，我们还要求部队收缴武器时，要给有关人员出具收条，以便以后查明该武装确系与我党我军有关系时，妥为处理。

谭震林（1902-1983），湖南攸县人。1925年参加革命，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湘赣边界特委书记、红四军前委委员。1941年任江南区党委书记、新四军六师师长。解放战争时期任华中野战军政委、华东野战军副政委。

为切实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派出了得力部（分）队，对重要目标，如车站、码头、银行、大仓库和主要文化设施进行昼夜警卫。对一般地区，我们广泛发动群众，让他们自己起来保护自己的工厂、企业、乡村，在一些地区还组织了纠察队，日夜巡逻，维护秩序。对一些不法商人哄抬物价，乘乱投机倒把发横财的活动，也进行了必要的打击，从而稳定了市场，也稳定了人心。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努力，新解放区的治安日渐好转，一些主要城市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迅速恢复。后方巩固了，解除了后顾之忧，我军就可以大踏步前进，继续消灭敌人了。

6月30日，七兵团根据中央军委和第三野战军的战略意图及浙东战场形势，向二十二军下达了“发动宁象战役，向象山半岛进军，解放浙江最后一块陆地，为彻底消灭国民党在浙境的残敌和解放舟山群岛创造条件”的命令。同时，还命令二十一军六十一师“归二十二军指挥，由西向东配合二十二军对宁象地区发动进攻”。

二十二军接到兵团命令后，立即召开会议，分析敌情，研究作战部署，决定7月5日发起宁象战役，以军主力歼灭象山半岛之敌，解放宁海、象山二县，光复浙东大陆全境。同时留相当兵力守备沿海要点及宁波、镇海等城市。

人民解放军沿杭甬线向浙东挺进

山半岛位于宁波之南，中间以象山港相隔，守敌大多系刚窜到此，尚未构筑成较完整的防御工事。其主要兵力分布为：第八十七军前线指挥部驻石浦；二二〇师师部率一个团驻西周镇，一个团驻象山城，一个团驻桥头胡、门溪周一带；二二二师率六六四团驻沥阳（洋）街、茶院镇，六六五团团部率两个营驻宁海城，另一个营驻城附近；交警第九总队担任蛟门渡至西泽埠（不含）段防务，其第二大队窜扰恭岙半岛；敌浙东行署主任俞济民部担任西泽埠至鹅头颈段守备。(www.daowen.com)

根据敌情，我们分析，象山半岛多山地，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守敌虽属乌合之众，与我作战其失败之命运是肯定的，但因其身临绝境，或尚可作困兽之斗，亦不可不防。且此时舟山群岛的敌人尚有6万之众，在我战役发起后，肯定会以各种方式策应象山半岛之敌，这也是必须认真对付的。为确保我军夺取宁象战役的全胜及浙东新解放区的安全，我们作了如下具体部署：二十一军六十一师7月3日自天台出发，5日夜，首先以两个团围歼宁海城地区之敌六六五团，另一个团挺进至茶院以西，防敌西援及东逃，尔后继歼茶院、沥阳（洋）街之敌，向石浦攻击前进。军指率六十五师（欠一九四团，并指挥六十六师一九六团及军炮团主力）7月3日由宁波出发，5日夜攻歼桥头胡、门溪周地区之敌六六。团及凫溪街交警二大队，尔后向西周镇、象山城攻击前进。以六十四师一九一团于5日夜进入松岙、墙下潭地区（象山港北侧），搜集船只，视情况由西周镇、蛟门渡间登陆，切断敌退路，截歼可能东逃之敌。此外，为随时准备打击可能窜犯大陆之敌，以六十六师（欠一九六团）担任镇海、小港地区海防守备，重点准备击退窜扰镇海地区之敌。或以主力一部配合六十四师一九〇团相机歼灭可能从穿山登陆窜扰之敌。以六十四师（欠一九一团）驻守穿山半岛，严密监视并切实查明大榭岛、梅山岛敌人动态，如敌登陆窜扰，则适时配合六十六师歼灭之。军侦察营主力位于咸祥街，监视象山方向敌情，阻击可能由象山港北窜之敌，另一个连仍在大胡村积极查明大榭岛及定海敌情。六十五师一九四团仍担任宁波市警备任务。

我各参战部队按照预定计划，7月3日均由驻地出发。5日夜开始向象山半岛之敌发起了攻击。

第六十一师一八一团和一八三团于5日21时包围了宁海县城（附近之敌一个营白天亦已逃进该城），23时开始攻城，部队由南门突入，与守敌六六五团激战。经短时间战斗，敌不支溃逃。我一举占领该城，俘敌200余人。天亮后该师继续猛追逃敌。第六十五师一九五团自下陈村翻山越岭强行军35公里，其先头二营虽有不少人掉队，但该营干部能较好发挥各班各排独立作战的能力，于6日拂晓前连续攻占严家山、襄岙山、茅山殿一线阵地，直插至桥头胡守敌六六〇团背后，截断其退路，全团协力展开攻击，毙伤敌一部，俘500余人。该师的一九三团进至凫溪街时，得知敌交警第二大队和一个中队逃向长盼岭，似欲经薛岙向海上逃窜，即令第二营和第三营立刻分头追击。第一营到达长盼岭岭下时，与敌遭遇，指挥员遂令各连以小群动作，多路迂回，仅20分钟，即歼敌大部，漏网之敌，在继续东逃薛岙途中，又被第三营全歼。此战，该团指挥恰当，参战部队战术运用灵活，取得了两个营全歼敌240余人的战果，而我仅牺牲1人，伤4人。

宁海城、桥头胡等地被我攻占后，象山半岛上的国民党守军全线溃乱，仓皇向东撤退。我军越战越勇，奋起直追。6日晚，第六十一师占茶院镇、沥阳（洋）街，第六十五师占西周镇。7日晚，第六十一师占泗州头，第六十五师进至墙头镇地区，8日拂晓，解放了象山县城。第六十四师一九一团亦于7日晚渡过象山港，8日占领珠溪镇。

至此，敌人处于全面退却中，有的正向海上逃跑。根据这一敌情，我们认为，要尽可能把敌人消灭在陆上。为此，号召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对敌作最后冲刺。8日晚，我六十一师向五龟山、南盘山发起攻击，击溃敌二二。师，俘获200余人。第六十五师当面之敌向海岛逃窜。9日上午，第六十一师占领昌国卫、石浦，残敌一部从海上逃走。国民党“两浙盐务税警总队”少将副总队长包毅率800余人向我缴械投降。至此，象山半岛全部被我占领，宁象战役结束。获得新生的广大宁象人民，同我军官兵一样，个个喜笑颜开，欢呼胜利。

这次战役，我军及第六十一师共歼敌2000余人，将残留在大陆上的国民党军队全部赶出，浙东大陆全部获得解放。

宁象战役是一次山岳地带的追歼战，又时值盛夏，赤日炎热。部队奔波于群山之中，许多官兵晒黑了皮肤，磨破了鞋子，脸上、手上和脚上到处被山石、荆棘等割破，鲜血淋漓，但谁也不喊一声苦。有的战士晕倒了，掉队了，但只要体力稍有恢复，马上就追赶部队。但也有4名战士中暑牺牲。山地行军给炮兵带来的困难就更大了。那笨重的大炮，要跟随部队翻山越岭，炮车是无法拉的，战士们只好将大炮分解开来，人挑肩扛，随军行动。也真是奇迹，就用这种办法，他们竟能做到部队战斗到哪里，大炮就跟着到哪里，有力地支援了步兵的战斗。战后，战士们自豪地说：我们不仅是宁象战役中与敌人搏斗的勇士，也是与崇山荆棘、酷暑烈日搏斗的好汉！我们二十二军，这支早年曾受到陈毅称赞的人民军队，和久经战争考验的二十一军第六十一师一起，又在浙东大地上为自己的历史写上了光辉的一页。战后，除留第六十一师一部在象山县境内开展工作外，军主力返回镇海、穿山沿海，开始进行渡海作战准备。

当我主力指向宁海、象山之际，舟山之敌乘机以四个团的兵力向镇海、穿山等地登陆窜扰，企图钳制我兵力，掩护象山半岛之敌乘船逃窜海岛。

9日上午，敌第八十七军二二一师两个团乘军舰、轮船8艘，在镇海西北之龙山所城以东登陆（该处无我部队），分路向河头市和澥浦窜犯，我驻澥浦的一九七团九连节节抗击。军部即调六十六师一九七团及六十五师第一九四团向贵驷桥、骆驼桥地域隐蔽集结，准备待敌深入协力歼灭之。10日上午，敌占褥浦及西南小南山，与我一九七团七连稍有接触，即在敌舰炮掩护下撤退，我发觉后追击至龙山所城，敌已全部乘船逃走。停于镇海口外的敌舰4艘，也于9日上午在飞机掩护下炮击我长跳咀、招宝山、金溪山阵地。15时，敌第一零二师第三零四团两个营乘帆船10余只突然在长跳咀登陆。在该地警戒的我第一九八团一个班顽强阻击，连续打退敌三次冲击。黄昏后我第一九八团组织五个排反击，毙伤敌120余人，俘30余人，残敌溃逃下海。

9日晨，大榭岛敌第七十五军的一个班曾乘小船窜窥穿山镇，为我侦察营击毙两人，余敌逃回。10日12时，敌一部由小门村登陆，随后又以两个营由后所城以东登陆，我第六十四师第一九〇团即组织反击，敌仓皇后撤，仅歼其后尾30余人。敌人登陆窜犯行动遭我打击后，惧怕继续被歼，未敢再派部队登陆骚扰。

在解放浙东大陆全境并粉碎敌人登陆窜犯企图之后，我第二十二军（并指挥第六十一师）又受领了渡海攻歼舟山群岛守敌的任务，各师、团立即进行了政治动员，侦察敌情、海情，动员收集船只，训练水手，演练登陆作战战术及修筑公路，运输弹药等各项准备工作。敌为确保台湾的安全，多次增兵加强舟山防御，并不时派军舰炮击我沿海各要点，实行海上封锁，窒息我经济。驻在定海机场的十几架战斗轰炸机，也仗其航程短的有利条件，不断空袭宁波、镇海等城镇，轰炸破坏我船只。特别是9月20日上午9时，敌机集中对宁波市灵桥附近的市中心区进行狂轰滥炸，投下大量燃烧弹，灵桥路、江厦路及江东大街等商业繁华的街道多处中弹起火。大火燃烧了13个小时，居民死伤400余人，房屋被烧毁4000多间，人民遭受重大损失。我驻城市部队及工人、学生冒着敌机轰炸扫射和烈火燃烧的危险，奋不顾身地进行抢救、扑灭大火。我军管会组织军民进行捐献，救济受难群众，更加激起了人民对蒋帮的仇恨，盼望早日解放舟山各岛。

回忆这一段经历，我深深体会到，在新的环境、新的任务面前，不断加强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关键。当部队由主要执行战斗队任务，到既执行战斗队又执行工作队任务的转换时期，要善于选用得力干部遂行接管任务，大力恢复并发展生产，周密组织抢险救灾，安定群众情绪，密切军民关系。在当敌人未彻底消灭前，集中主要精力抓对敌斗争，万不可有丝毫麻痹松懈情绪。

（选自《好政委丁秋生》，黄河出版社，1997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