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周亚夫是西汉开国功臣周勃之子，被汉文帝封为条侯，治军有方，有将帅才。七国之乱时，周亚夫以太尉之职率军击败吴、楚等叛军。

【原文】

文帝之后六年①，匈奴大入边②。乃以宗正刘礼为将军，军霸上③；祝兹侯徐厉为将军，军棘门④；以河内守亚夫为将军，军细柳⑤：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⑥，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吏谓从属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文帝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⑧，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三军皆罢。乃拜亚夫为中尉。（《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卷五十七，第2505～2506页）

【注释】

①文帝之后六年：公元前158年。②入边：侵犯边境。③霸上：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④棘门：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⑤细柳：地名，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渭河北岸。⑥彀（gòu）弓弩：张满弓弩。⑦式车：将身子伏在车前横木上。式通“轼”，车前横木。⑧曩（nǎng）：以往，从前。

【品读】

周亚夫是将门之后，有胆有识，治军严整。公元前158年，匈奴大举入侵边境，汉派刘礼、徐厉、周亚夫三位将军分别驻守霸上、棘门、细柳三地以作防御。皇帝亲自慰劳军队，到刘礼和徐厉的军营时，都是骑马快跑进入，将军和属下也都骑马送迎。等到细柳时，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军中将士身披铠甲，手里握着锋利的兵器，张满着弓弩，天子的前导到了后，根本进不去军营。前导说：“天子马上要到了。”军门都尉的回答是：“将军下令：‘军中只听将军军令，不听天子诏令。’”直到皇帝到来，也不得进，只好派使者持诏向将军说明来意后，周亚夫才打开了营门。进门之后，皇帝的从属人员也按照军规，不在军营内乘车马奔跑，文帝控着马缰绳徐徐前进。(www.daowen.com)

从前导到来看到的景象到皇帝进入军营的过程描述，都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气氛非常凝重，而且还突出了一个“静”字。首先是皇帝未来之前，将士披甲执锐，军营自然是十分安静的；皇帝来之后，车马慢行，皇帝也不例外，原先安静的氛围并没有因为天子而被打破。司马迁通过如此肃穆凝重的环境描写，充分展现了周亚夫军队军纪严明的特点，这也和前座军两营形成了对比，使细柳军营更为突出。环境烘托完成之后，就需要人物出场了。

周亚夫出现时，一身戎装而且手持兵器，对皇帝只是拱手施礼，当然他也说明了原因。但有人认为周亚夫的做法是不恰当的，因为在天子未到时，前导不能进入是可以的，但天子已经进入军营，而且又不是临阵对敌的时刻，周亚夫却以军装为由，不行跪拜之礼。幸亏是汉文帝，如果遇到其他容易暴躁的皇帝，恐怕就会祸及自身。这也就是司马迁评价的“守节不逊”。汉文帝不仅没有责备周亚夫，还很感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伏在车前横木向军队致敬。劳军的仪式完成后，离开了军营，群臣都很惊讶。皇帝对周亚夫非常赞赏，称其为“真将军”。

汉景帝时，周亚夫率军平定七国之乱，升为丞相。后来，因为他的儿子购买了皇家殉葬用的铠甲盾牌，被人告发，牵连到周亚夫，周亚夫被下监狱治罪，绝食五天，吐血而亡。

【扩展阅读】

导言：周亚夫死于监狱，他的父亲绛侯周勃也曾下狱，险些丧命，薄太后出面相救，才得以不死。

绛侯入狱

岁余，每河东守尉行县至绛，绛侯勃自畏恐诛，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见之。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长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辞。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与狱吏，狱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胜之尚之，故狱吏教引为证。勃之益封受赐，尽以予薄昭。及系急，薄昭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为无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文帝既见绛侯狱辞，乃谢曰：“吏方验而出之。”于是使使持节赦绛侯，复爵邑。绛侯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卷五十七，第2503～25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