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季氏与郈氏因斗鸡引发矛盾，鲁昭公出兵讨伐季氏，反为季氏所败。不得已，鲁昭公从自己的国家逃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最后死在了晋国。

【原文】

季氏与郈氏斗鸡①，季氏芥鸡羽②，郈氏金距③。季平子怒而侵郈氏④，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会伪谗臧氏⑤，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难告昭公⑥。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台请曰：“君以谗不察臣罪，诛之，请迁沂上⑦。”弗许。请囚于⑧，弗许。请以五乘亡⑨，弗许。子家驹曰⑩：“君其许之。政自季氏久矣，为徒者众，众将合谋。”弗听。郈氏曰：“必杀之。”叔孙氏之臣戾谓其众曰⑪：“无季氏与有，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戾曰：“然，救季氏！”遂败公师。孟懿子闻叔孙氏胜⑫，亦杀郈昭伯。郈昭伯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⑬。己亥，公至于齐。齐景公曰：“请致千社待君。⑭”子家曰：“弃周公之业而臣于齐⑮，可乎？”乃止。子家曰：“齐景公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叔孙见公还，见平子，平子顿首。初欲迎昭公，孟孙、季孙后悔，乃止。（《史记·鲁周公世家第三》卷三十三，第1853～1854页）

【注释】

①季氏：季平子；郈氏：郈昭伯。②芥鸡羽：芥，通“介”，铠甲，为了斗鸡能赢，给鸡穿上铠甲。③金距：给鸡爪戴上金属的套子。④侵：侵占郈氏的宫室。《史记》在这里说得不明确，《左传》中载“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其意更为明确。⑤臧昭伯之弟会：臧昭伯是鲁国大夫，臧孙氏，名赐，谥号昭。臧会是臧昭伯的堂弟。⑥昭公：鲁昭公，名裯，鲁襄公之子。⑦沂：古水名，源出山东省曲阜市东南的尼山，西流至滋阳县，后合于泗水。⑧（bì）：地名，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⑨乘：四马一车为一乘。⑩驹：《史记索隐》：“鲁大夫仲孙氏之族，名驹，谥懿伯也。”⑪叔孙氏之臣戾：鬷（Zōng）戾，叔孙氏的司马。⑫孟懿子：鲁国大夫仲孙何忌，孟僖子之子。⑬奔：逃跑。⑭千社：二十五家为一社，千社就是二万五千家。⑮周公之业：周公是周武王的弟弟，西周建立后，被封为鲁公，但没有去封地，而是留下来辅佐武王。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摄政，成王长大后，还政于成王。

【品读】(www.daowen.com)

周公被封为鲁公，但由于留在镐京，所以其子伯禽实际上是第一位鲁公，鲁昭公是第二十四代鲁国国君。既然是国君，怎么会被“三家”讨伐，被迫逃走呢？原因要从以前说起。鲁桓公有四个儿子，嫡长子继承国君的位子，即鲁庄公，其他的三个儿子庆父（后代称仲孙氏，又改称孟氏）、叔牙（后代称叔孙氏）、季友（后代称季氏）被庄公封为卿，因为三家都出自桓公，所以称“三桓”。之后，三桓的实力越来越强，甚至凌驾于国君之上。鲁国本来有三军，但自文公以来，鲁国国力减弱，中军被取消，只剩下两军，由国君掌握。襄公十一年，季武子（季平子是季武子之孙）为了扩大势力，增设三军，三家各领一军，鲁国主要的军队也被三桓控制了。

正因为有以上的背景，才会有“昭公出奔”的事。事情的起因是季平子与郈昭伯斗鸡，两人为了能赢对方，都给鸡穿上了装备，季平子的鸡穿了铠甲，郈昭伯的鸡爪子上戴了金属，季平子因为郈昭伯不让着自己，很生气，就去侵占郈氏的宫室，郈昭伯当然也发怒了。臧昭伯的堂弟臧会造假诬陷臧氏，躲藏在季氏的家里，臧昭伯就把季氏的人给囚禁了，季平子一怒之下也把臧氏的家臣囚禁了。所以郈氏和臧氏就告到了鲁昭公那里。昭公出兵讨伐季氏，季平子首先指出昭公听信谗言就来讨伐他，请求把他迁移到沂水边，昭公不同意，又请求把他囚禁在，也被拒绝，最后请求带着“五乘”流亡，昭公还是没答应。这时有人就劝昭公答应他的请求，因为季氏已经专政很久（季氏在三桓中实力最强），依附他的人又很多，如果不答应，很有可能导致反叛。昭公最后也没听他的话。郈昭伯说：“一定要杀了他。”叔孙氏的司马鬷戾问众人：“季氏存或者亡，哪种对我们有利？”众人回答：“没有季氏就没有叔孙氏。”三桓互为支撑，有一家被消灭，则其他两家就岌岌可危了，所以鬷戾决定救季氏，并打败了昭公的军队。孟懿子听说后，把郈昭伯也给杀了，可见三桓是声气相通的。如此一来，昭公只落得个出逃的结果，最后客死异国。

揣测昭公的做法，可能是昭公想借机除掉季平子，夺回属于国君的权力，但军队主要被三桓掌控，昭公的军队有限。一旦三桓起兵反抗，昭公势单力薄，终究会失败。

【扩展阅读】

导言：《史记》的记载来源于《左传》，一些过程被司马迁省略了，这里选取一段昭公伐季氏之前的内容，可以对比着阅读。

季、郈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郈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禘于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昭公二十五年》，中华书局，2009，第1461～14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