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佛教东传:中华文明世界交流的典范

佛教东传:中华文明世界交流的典范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历史上,传入中国的外来文化,以佛教文化的规模最大、影响最大。可以说,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以及中国化,中国文化对佛教的接受与融合,是世界文化交流史上具有典型意义的范例。不仅是季羡林,还有许多其他学者都论述过佛教东传的重大意义。正是由于佛教的进入,打开了中华文化向新的阶段发展的突破口。

佛教东传:中华文明世界交流的典范

历史上,传入中国的外来文化,以佛教文化的规模最大、影响最大。以外来文化对中华文明的冲击而论,也是以佛教文化的规模最大、影响最大。

佛教是产生于古印度的一种宗教,与基督教伊斯兰教并列为世界三大宗教。在世界三大宗教中,佛教是最早传入我国的。从东汉初期开始,在长达1000年多的历程中,佛教文化源源不断地向中国传播,并且广泛地渗入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对中国的哲学、文学、艺术和民间风俗以及政治、经济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同时,佛教文化与我国传统的儒学与道教等彼此融合,互为消长,经历了一个不断中国化的过程,逐渐发展成为中国的民族宗教,丰富了中国文化的内容,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从而改变了中国乃至整个东方的文化结构和文化特性。可以说,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以及中国化,中国文化对佛教的接受与融合,是世界文化交流史上具有典型意义的范例。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影响所及,不仅是在中国,而且在整个东亚社会,都是巨大的、前所未有的。

玄奘三藏像(局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我们特别关注的是,作为一种外来文化,佛教是怎样适应中华文化的,是怎样融合到中华传统文化之中,并且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而对于佛教这样大规模的外来文化,中华传统文化是如何经受冲击和考验,继续沿着自己的文化轨迹传承和发展的。

可以说,在中国乃至东亚的文化结构中,佛教文化都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季羡林曾经指出:“佛教传入中国,是东方文化史上,甚至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其意义无论怎样评价,也是不会过高的。佛教不但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而且由中国传入朝鲜和日本,也影响了那里的文化发展以及社会风俗习惯。佛教至今还是东方千百万人所崇信的宗教。如果没有佛教的输入,东方以及东南亚、东亚国家今天的文化是什么样子,简直无法想象。”[21]

季羡林的这段论述很重要。不仅是季羡林,还有许多其他学者都论述过佛教东传的重大意义。

一般认为,佛教最初传入中国,大约是在东汉时期,而真正开始大规模传播,则是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在这个时期,中国文化经历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化突破”,实现了全面独立发展的态势,经历了秦汉时期的辉煌,进入到中华文化的成熟之境,同时也面临着新的选择、寻求新的发展的变革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佛教挟裹着巨大的“文化群”浩浩荡荡从西方传来,带给中国人一种全新的文化信息、文化内涵和文化体验,为中国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刺激和发展的动力。正是由于佛教的进入,打开了中华文化向新的阶段发展的突破口。所以,在佛教进入之初,就造成了可能引起巨大反响和影响的态势。

佛教首先是一种宗教,佛教的传入首先是传入了一种新的宗教形态。在当时的中国,原始宗教还具有一定的影响,民间信仰还比较活跃,而作为中国本土上出现的土生土长的道教,还正在刚刚出现和成长的阶段,还不是很成熟、很发达。佛教则是一套已经发展成熟的宗教体系,它具有完备的经典、明确的信仰、严密的僧团组织,以及一整套佛事活动和仪轨,还提供了包括符号意义、信仰、叙事体的故事,给予修行者生命体验的宗教实践。这对于人们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和感召力。特别是它所提供的来世信仰,适应了当时中国人普遍的心理需要。按照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两分法来分析社会,宗教出于上层建筑的顶端,属于社会的意识形态和形而上学的部分。它在给专注于现实社会生活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彼岸的世界。人们需要这样一个彼岸世界,来关照身在其中的现实世界。佛教正好满足了当时的中国人的这种需要。所以,佛教的传来,为中华文化提供了一个彼岸世界的系统,丰富了人们的精神世界,而且这个彼岸世界是博大的、深邃的和光明的。

北周石造菩萨立像,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藏。

佛教传来的,不仅仅是宗教的僧团和仪轨、仪式,更是一套缜密的思维系统和形而上学,是一套完备的理论体系。许倬云指出:“佛教进入中国引发的影响,不仅是一个信仰体系的传播,而是彻底地改变了中国的思想方式,既带来了另一种思维,也迫使中国固有的思想系统(儒家道家)不断与佛教互动,终于融合为中国型的思想体系。”[22]

从最初的来华传教的西域高僧开始,就把翻译佛经作为传播佛教最为主要的事业之一,前后900多年,一共翻译了6000多卷佛教经典。这些汉译佛教经典成为现在世界上所存的最完备的佛教理论典藏。而且,在中国的历史典籍中,佛典也是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大部分。可以说,这么大数量的佛经,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古代的文献典籍,是一份极为宝贵的文化遗产。

不仅如此,中国的佛教学者对这些翻译过来的佛教典籍进行了大量的、深入的研究和探索,创作出大量的注疏和论辩性著作,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的思想史哲学史。可以说,佛教及其思想的传入,不仅促进了中国思想史和哲学史的大发展,而且成为其中相当重要的内容。(www.daowen.com)

佛教在中国的传播的成功,在于它同时兼顾了文化的大传统和小传统,既在上层社会精英阶层以其深奥的佛教义理受到欢迎,又以通俗的方式在民间传播信仰,受到下层社会普通民众的接受和理解。这样,佛教不仅以浩瀚的佛经和艰深的哲学,更以与中国民间信仰相适合的方式宣传普及,提供给人们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崇拜方式甚至是娱乐方式。这样,佛教的影响就深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而这才是它所具有的强大的生命力所在。

佛教本身除了信仰系统之外,还是一个巨大的文化群、文化丛,是一个包含着丰富内容、多种形式的文化集合体。这个文化群、文化丛或者说文化集合体,主要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佛教本身所要呈现、所要表达的艺术形式,如造型艺术、音乐艺术、文学艺术等,这些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传播佛教的手段或方式;另一方面是与佛教一起传播进来的印度文化和西域文化,如印度的天文历法、医药科学等。这样的区分并不具有严格的意义。它们本身都是一体的,都是在佛教的大系统下的小系统或支系。有外国学者指出:“佛教是印度对中国的贡献。并且,这种贡献对接受国的宗教、哲学与艺术有着如此令人震惊并能导致大发展的效果,以至渗透到中国文化的整个结构。”[23]

这些随着佛教传入而紧随其来的各种文化要素、文化内容,都在中华文化中产生重大的影响,影响到中华文化各个方面的变化和发展,进而扩大了中国人的知识系统,改变或重塑了中国人的认知方式,也大大开阔了中国人世界视野和文化眼光。伟大的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创造的宝贵财富,而创造这样财富的中国人,在这一阶段,接受了来自佛教文化成果的装备,从而扩大了自己、丰富了自己、壮大了自己,使之发挥出更大的文化创造力

佛教在中国的传播是成功的,可以说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个跨文化交流的范例。佛教在中国传播的成功,主要的经验之一就在于它成功地实现了中国化。实现了中国化,就使得中国人在心理上认同它,把它当做自己民族的宗教,把佛教的信仰作为自己民族的信仰;同时也在文化上容纳了它,使它成为中华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样,佛教就不再是一种“外来的”宗教,不再是一种“外来的” 文化了。

实现佛教中国化,是两个方面共同努力的结果。一方面,佛教以其开放的态度,主动与所进入的异域环境即中国文化环境相适应、相协调,努力使自己成为中国人能接受的、能理解的东西。可以说,自从佛教进入中国的一开始,就进行了这样的努力。与中国文化环境相适应、相协调,是佛教东传中国过程中贯穿始终的策略。可以说,这个适应性策略是成功的。

但是,在佛教适应中国的文化环境的过程中,并不是完全地去迎合中国的文化传统,而是在适应中尽量保持自己的思想特性和文化特性。这样,对于中国人来说,所看到、所理解的佛教又是新鲜的、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内涵的。这样才能对中华文化起到刺激、激励和补充的作用。佛教进入中国,与中国的文化环境相适应,又保持自己的宗教和文化特性,这是它的中国化的成功的含义。

另一方面,中国的文化传统对于佛教,也是以其开放的态度,持有热烈欢迎的态度,主动地去迎接、接受佛教,并且按照中华文化的需要对其进行改造和剪裁,使其与中国的文化传统相契合、相融合。我们看到,在那些致力于传播佛教的中国僧侣中,在那些欣赏和接受佛教文化的上层知识分子中,都对佛教的中国化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他们翻译佛教经典,注疏佛教学说,与儒学和道教争辩切磋,高僧与名士交游论辩,都成为建设中国化佛教的重要活动。当然,作为一种外来文化,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也受到本土文化的排斥和抗拒,也受到儒家知识分子的质疑和道教人士的诋毁,甚至也演变成“三武一宗”的政治性毁佛行动。但总体上来说,中国的文化传统对于佛教是欢迎的,是接受和容纳的。

佛教在中国传播的成功,中华文化对佛教的理解和接受的成功,对它的改造、剪裁和融合的成功,深刻地说明了中华文化的开放性和包容性。钱穆指出:“中国人的文化观念,是深于民族观念的。换言之,即是文化界限深于民族界限的。但这并不是说中国人对于自己文化自高自大,对外来文化深闭固拒。中国文化虽则由其独立创造,其四围虽则没有可以为他借鉴或取法的相等文化供作参考,但中国人传统的文化观念,终是极为宏阔而适于世界性的,不局促于一民族或一国家。换言之,民族界限或国家疆域,妨害或阻隔不住中国人传统文化观念一直宏通的世界意味。我们只要看当时中国人对于印度佛教那种公开而恳切,谦虚而清明的态度,其对于异国僧人之礼敬,以及西行求法之真忱,便可为我上述做一绝好证明。”“那时的中国人,对印度佛教那种热忱追求与虚心接纳的心理,这全是一种纯真理的渴慕,真可说绝无丝毫我见存在的。”[24]

这样,一方面是佛教的主动适应,一方面是中华文化的积极迎取,所以佛教的中国化就是成功的、有效的。这也是双向的选择,互相的选择。而后一方面,即中华文化对佛教的开放和欢迎,意义更为重大。我们看到,自从佛教进入中国以后,中国人就不是被动地去接受,而是主动地去迎接、去引进、去吸取。因此,有许多高僧到西域和印度取经,有许多佛教知识分子投身于佛经翻译的文化事业当中,有许多高僧去钻研、去探索和注疏佛教经典,广泛地传播佛教。梁启超把当年去西域取经的高僧与近代的留学运动相比较,认为他们出于宗教的热诚,更出于求知的渴望、出于追求真理的精神,而不畏艰难,前赴后继,是后代学人的典范。与此同时,还有许多西域和印度的高僧来中国传播佛法,翻译佛经,他们同样是出于高尚的宗教热情和传播真理与知识的伟大精神。他们是中国佛教建设的伟大先驱,同时也是中华文化建设和发展的大功臣。我们在回顾他们的事迹的时候,在心里不断涌起深深的敬意。

佛教的中国化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简单地说,正是因为有了佛教及其中国化,才有了中华传统文化的完整面貌。如果没有佛教文化的输入,中华传统文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五彩斑斓的文化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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