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次个别交谈,组里准备撰写两部历史资料,一是由班志洲主稿,撰写一册《党通局直属天津通讯处概况》(即中统设在天津的特务领导机构),一是由我主稿,贾金南、舒季衡、王清溪提供资料,撰写一册《国防部保密局天津站概况》,这以后每人的思想基本上集中于撰写资料。为了以上两册资料能写得较为完整,得到政府的特许,我组写出征集资料的提纲,呈政府转给有关的犯人尽量提供。这两册资料编写的内容顺序是:开始叙述历史沿革,接着是各个时期的各级组织、人事活动等,凡在材料中涉及到的人物,均有详细的个别人物介绍材料,其中包括本人的姓名、曾用名、化名、性别、族别、出生年月、籍贯、政治面貌、详细经历、家庭情况、本人的主要社会关系和具体罪行等。全部材料脱稿后,政府铅印了统一的材料纸及个别人物介绍表,用复写纸缮写三份,直到1955年间缮写毕装订成册呈交政府。在这期间有几件事在大家思想有较大的震动和深刻的教育:一件是1952年“三反”、“五反”运动中,揭发出有些不法资本家偷税漏税、行贿受贿、盗窃国家经济情报,以糖衣炮弹腐蚀拉拢干部,谋取暴利,更有甚者还有个别资本家在卖给赴朝志愿军的物资中,有伪劣假冒商品,特别是送到朝鲜前线,给志愿军伤病员的药品中也有伪劣品,这些伤天害理的民族败类,的确应给予严厉制裁。通过这些事实,使大家对资本家的本质有了一定的认识。另一件是报上公开报导了中共原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刘青山、天津地委书记张子善,因贪污巨款被人民政府公开处决,为此大家异口同声,称赞共产党领导的政权的确是公正廉明,竟然对自己的高级干部毫不徇情姑息。面对现实,这和我们过去贪赃枉法的恶习是多么鲜明的对比!过去国民党口头上也惩治贪污,实际上只拍苍蝇,不打老虎;共产党是既拍苍蝇也打老虎。国民党上下交争利,终被人民唾弃;共产党是廉洁奉公焉能不受人民拥护。还有一件是:二次大战后,号称世界强国的美帝,竟在侵朝战争中被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打得狼狈不堪,不得不在1953年7月,在板门店坐下来和中朝代表团签订停战协定,这对有“恐美病“的人来说,也包括我自己在内,确是一剂良药,想当初志愿军开始赴朝时,我还担心这是引火烧身。事实使我认识到非正义的战争最终必然失败,武装到牙齿的美帝,在中国人民面前的确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1953年3月,斯大林逝世后,政府组织我们收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转播的追悼大会实况,当听到广播里致悼词人失声痛哭,我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事后政府布置我组进行座谈,我在会上说:对一位外国伟人的逝世,我是生平第一次流泪,固然广播里悲痛的气氛会使人在情绪上发生共鸣,但我的思想深处在考虑,中国共产党是以苏联马首是瞻,斯大林死后苏联会出现什么样子?一旦美国乘虚打垮苏联,中共岂不失去了依托?果若如此将来自己的命运又是怎样?家中的老人和爱妻又该怎样?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使自己陷入绝境,自然也就泪如泉涌。以上我们的思想活动说明了一个问题,对一件事物的认识,总是会有反复的,只有通过多次的实践,才能加深认识。一次我去前边办公室交材料,遇到郝干事,他顺便问我,近来思想上有啥想法,我随便说:“解放6年多了,现在仍不知道政府对自己的问题将来如何处理?有些没奔头的思想”。郝干事绷着脸慢条斯理地说:“政府说明天要枪毙你,你又咋办?”这话在当时像一根木棒在我头上猛击了一下,在走回监室途中,这句话仍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夜里躺在铺上,还在反来复去思索这句话的含意,最后终于悟出了个道理:“没啥奔头”的想法,岂不是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如果政府根据自己过去反党反人民的严重罪行量刑,就应该判处几个死刑。既然政府现在以宽大为怀,就不应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郝干事的话完全是为了帮助我深入认罪,安心改造。(www.daowen.com)
1955年秋阴雨连绵多日,一天雨停后政府要我们到院子里活动,刚走到外面,清新的空气使我感到格外舒畅,我禁不住在地上跑跑跳跳。孰料不小心滑倒在地,膝盖骨上擦破了一块皮,血流不止,别人将我扶回监室,不一会来了一位医生,要我随他去看伤。当我走到前院,见停着一辆小汽车,这位医生要我上车去公安医院包扎。到医院后护士及时给我注射了预防破伤风针,经过包扎乘车返回,秦所长特地去告我,如身体不舒服应及时报告。这时我回忆起1946年间我在北平,一次因公外出,我驾驶一辆军用三轮摩托,因转弯过猛车翻人仰,右腿擦破一大块皮,还得自费去医院包扎。现在政府对我这个战犯,胜似家人的照顾,怎不令人内疚良深!全组人看到这种情景也都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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