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58辑):教育历程与文艺启蒙

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58辑):教育历程与文艺启蒙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玉皇庙是西头的,东头离小学校不算远的有老爷(关帝)庙和娘娘(天后)庙。那时的情形,咸水沽在文化教育上,远远落后于高庄子李氏办学的精神及步调。教师大抵来自师范中学,年纪大的也有学识很好的,他们多数是来自沧盐地带或河北省中部县城等处,人品是不许混入下流的。在市内的哥哥,两个学生意,一个上中学。祜昌酷爱文艺,从那个不同凡响的中学给我这小孩童也带来了新的精神营养。我的小学时代,最主要的“

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58辑):教育历程与文艺启蒙

长到9岁(旧日虚岁算法,后文同),该上学了,许是父母偏疼“老孩子”(最幼子),舍不得早些送进学堂。大门不出“比女孩还怕羞”的我,一旦要“外出”“独立”地到陌生之地,与陌生的一大群人相处,这个“关”并不是很容易越过的。小小心灵中,充满畏怯之情。当然也只好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离开了家”——其实一会儿就回来,但如有远游天涯之感了。心中没有什么快活和多大的喜欢。这样的孩子,来到一群欢蹦乱跳的村童中,实在是个“异物”。

那时咸水沽只有一座小学,一所土房四合院,紧邻着田家坟——此坟大约是沽地最古老的坟了(父老传说:早先沽中住户甚稀,只有五座大坟,俗有“五鬼把地”之戏称),是一片荒土,寸草皆无,但坟圈、坟头犹存,也无人去践踏破坏。我上学是每日往返四程,由西头行到东头,不喜走大街,专走曲折穿越的小道,到处是半涸全涸的小溪小河的遗迹,有的还须过“危桥”。这种走法,出于两种心理:一是怕遇见熟人要“费事”,二是不喜人多闹市,喜幽静景色。这大概就叫作天性吧?

不走大街,“理由”众多,其中一个是特别不喜欢路过警察局。为什么?我至今也说不太清,因为它与我丝毫无关,也不阻我走路。警察局本来是座玉皇庙,想来此庙颇古,只因是“局”,绝不想随便进去看一眼,而我的“天性”却是对庙极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有感情)的。有一个传说:海河的地理形势(我已不会用原语复述了)到此成为一个要害之点,应出一位非凡之人(比如“真龙天子”之辈),一位风水专家(官方的?)一见大惊,就在此“地脉”上压头盖顶建了这座玉皇庙,一下子给“镇”住了!传述之父老对我慨叹说:真可惜,咱们这地方,因此不但出不了“真龙天子”,从此连别的“人物”也出不了啦!我听了,虽是小孩子,也深觉“可惜”。这座古庙,后来又经该局的大改建,原貌殆不可寻,只记得父亲因喜爱古建筑殿顶上的小瓦兽,讨索了两个来做“文物”。玉皇庙是西头的,东头离小学校不算远的有老爷(关帝)庙和娘娘(天后)庙。有一年上元灯节,久不开门的关帝庙忽然开了庙门,我幸运地进去了一次,看见供桌上的大铁磬上铸着“大明嘉靖六(?)年河间府静海县咸水沽关帝庙……”的凸字,方知古庙对于考察地方史大有关系。那夜,仰瞻那一尊十分古老威严雄伟的关公塑像,留下了永难忘掉的印象。这使我对玉皇庙的未及一入,更抱遗憾!我这个人,说话好拖拖逦逦,枝枝蔓蔓,似不“系统”,但拙文自述,并不是为“做文章”、“讲章法”,而是信笔之所及,多让人了解我这个人自幼的精神活动和志趣习尚,并且也尽可能地纪录一下史料,反映一些时代的侧影微痕。

话回到小学吧,从今天来看,也不无可记之优点。那时的情形,咸水沽在文化教育上,远远落后于高庄子李氏办学的精神及步调(无愧于市里的一切条件,且有过之)。但除了“守旧”些,水平也并不低下。教师大抵来自师范中学,年纪大的也有学识很好的,他们多数是来自沧盐地带或河北省中部县城等处,人品是不许混入下流的。课本是采用上海世界书局的一整套教科书(包括教师用的“教学本”),编印质量很高。我自幼受益于这种课本者实在是并非浅鲜。

高小已设英文课,课本是“商务”本,只是教师不太行,我还记得他把till错当作tell,讲钟表、时间的一课时,从某点钟“到”某点钟,他设法串通文义,说“告诉我们哪……”,回家和四哥说起来,以为笑柄。

“唱歌”、“图画”等我都不怕,只怕“体操”(此皆当时名目)。体操,练整队的“立正”、“稍息”、“开步走”,自然没什么可怕,但“游戏”则怕得很(那时没有球类设备,高庄子却先进得很了)。不会玩,怕人笑话没本事,天生喜静不喜动——武术倒很爱,也学过点点滴滴,唯独对洋式“体育运动”没有丝毫兴趣。

那时念书,还兴高声朗诵,还兴背。课堂很多时间还是琅琅读书声——自古的传统方式。韩愈的“千里马”,龚自珍的“病梅馆”等等,给我年小的心灵上印记了很深的“文痕”。

不言而喻,我们的作文是要练文言小品的。这倒是对祖国语文不可或缺的基本教养。高小时,来了年轻些“进步”一点的国文先生,又要作白话文。但白话文并无标准可循,又无传统堪鉴,只能是一种“自由体”,非有很高的天资与有利的环境条件(家教、师友、课外读物)是很难形成任何够得上“文”的观念与法则、典范的。(www.daowen.com)

我在幼时,记忆力特好,受了一个“聪明过人”的美号,考试总是第一名。因此在师生一切人中,常获青眼与称奖、羡慕。大约14岁起,喜欢诗了,能自己“无师自通”地作七言绝句,抒写幼稚的感受。

在市内的哥哥,两个学生意,一个上中学。升中学在当时的咸水沽还是“新闻”式的事情。我四哥祜昌,进南开中学,还是父亲听了高庄子李家姻弟(我的姑丈)的劝告,没有让他去学生意。祜昌酷爱文艺,从那个不同凡响的中学给我这小孩童也带来了新的精神营养。一些童话名著,其他故事书,还有中华书局编印的《小朋友》周刊(是书,不是报),其时水平和内容俱臻上乘,对我的影响至深且钜。

我幼年喜欢画画,用石笔、铅笔到处画,地下的砖也画满了。那时画得最多的是“天官赐福”——是从当时点心盒子上最流行的这一图象学来的,最为得意的是那种纱帽式神冠,“海水江牙”的袍,以及玉带围腰,帽顶上的大红缨,觉得真是好看,有意味,百画不厌。当时大人都夸奖,说将来准是个大画手。(可惜这话落空了!)

上文说,我最不好动,只喜静。其实也不尽然。我不喜动是那动的方式使我不喜也,比如每到风和日丽,忽然传下话来,这天停半天课,要排好队,先生们(那时不叫老师)带领,要去“旅行”(郊游),那兴奋可达极点了,实乃一年难逢的最美的享受。那时的咸水沽,稍稍离开镇中心,往南走不多远,风物实在好极了,到处是小河小汊,高苇,绿树,菜田,稻畦……,小学生的踏青地,大抵是“×家大坟”,那儿空旷,碧草如茵,草虫儿乱蹦,野花映眼,高柳垂青,这真使我如到了仙境——我并不是真不好动,但一点儿也不喜欢几个人争一个圆球的动,觉得不但无味,而且十分可笑,是没头脑没风趣的“大傻子”干的把戏。这没有别的可讲,还得说是“秉性”生来如此,谁也没教我如此。

但是,像那样的小学生活的“美好过去”,是太罕有了,实际上尽是些苦难和惊险的日子,真是一言难尽!

我的小学时代,最主要的“经历”有两种历史奇观:一是“败兵”,二是土匪

我这辈子,求学历程,只有三年初中是平顺的。小学、高中、大学,那真是灾难重重,我不写,后人谁知?(今人也不知了,何待后人)若写,说真的,这是“一部书”的事——“比一部书还热闹!”你相信吗?可那话并非夸张,我现在执笔,还未入正题,已感“累得慌”了,所以大约是写不好,聊胜于无吧。因要叙败兵和土匪,非数语可了,我只得岔开笔路,先另分一章来专述其概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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